“真夠惡心的，要不下次直播我直接把他捅出去好了。”陳沅忿忿不平道。

    “不行，沒有證據(jù)你會被告誹謗?！碧K新七咬了下唇保持冷靜，她擦了下下汗，看了眼手上的傳單，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默了片刻后她說：“今天就不發(fā)了，我們走吧?！?/br>
    事情不順利，蘇新七難免心情不佳，陳沅為了幫她紓解情緒，帶著她去了酒吧，兩人坐在吧臺上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和陳鱘……現(xiàn)在怎么樣了？”陳沅字斟句酌地問。

    蘇新七晃著酒杯，眼神朦朧，“貌合神離？”

    說是戀人，沒那么親密，說是情人，又沒那么坦蕩。

    陳沅見她難過，安慰道：“他很喜歡你?！?/br>
    “那是以前?！碧K新七苦澀一笑，“我把他傷透了，他現(xiàn)在對我……更多的是不甘心吧，他那么要強(qiáng)的人?！?/br>
    “都是我自找的?！碧K新七一口把酒悶了，又朝酒保要了一杯。

    她借用酒精麻痹自己，陳沅見她越喝越猛，忍不住攔住她，“小七，你不能再喝了?！?/br>
    “沒事，明天不用上班。”

    “那你也不能再喝了?！?/br>
    陳沅見她面色酡紅，眼神迷離，已有醉態(tài)，皺了下眉扶起她說：“走，我們回去?！?/br>
    “還有一杯。”

    “別喝了，回家休息?！?/br>
    陳沅叫了輛車，把蘇新七送回濱海區(qū)，下了車蘇新七稍稍醒神，陳沅想把她送上樓，她擺了擺手，推她：“你明晚還要直播，回去吧?！?/br>
    “你行不行?。俊?/br>
    “我還沒醉到那種程度，都到小區(qū)門口了，家門我還是認(rèn)得的。”

    陳沅看她的眼睛還算清明，猶豫了下說：“那我走了，你好好睡一覺?！?/br>
    “嗯，去吧?！?/br>
    蘇新七站在路邊，看著陳沅坐上的士離開。

    她雙腳虛浮腦袋發(fā)脹，人變得有些遲鈍，在原地站了會兒，她拿出手機(jī)打開微信，點(diǎn)進(jìn)與陳鱘的聊天界面，正想給他發(fā)條信息，臨發(fā)送前又刪除了。

    蘇新七走到路口攔了輛車，直接前往灣泊區(qū)，她昏頭昏腦地進(jìn)了陳鱘居住的小區(qū)，搭乘電梯上了樓，到了門前反倒有點(diǎn)清醒了。

    “我真是……”

    蘇新七扶額，哂笑一聲正要離開，眼前的門突然開了。

    陳鱘抬眼看到她，眼神意外。

    可能是今天情緒本就低落，蘇新七看到陳鱘的那刻，難過的感覺忽就漫溢在心頭，壓都壓不下去。

    她眼圈一熱，鼻翼翕動，看著他委屈地問：“你休假了為什么不和我說？”

    “我……”陳鱘剛想解釋，垂眼見她狀態(tài)不對，鼻端又捕捉到了酒精的氣味，他眉間一緊，沉聲反問：“你喝酒了？”

    第69章 靠岸

    陳鱘打開門把蘇新七拉進(jìn)來, 他把她帶到客廳，示意她坐下，又去廚房倒了杯溫開水出來。

    蘇新七一坐到沙發(fā)上人就有點(diǎn)懶散, 陳鱘看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神色疲憊，皺了下眉，忍不住輕訓(xùn)道：“大晚上的喝這么多酒, 找罪受？”

    蘇新七接過他遞來的水杯, 捂在手上, 低著頭緘默。

    陳鱘察覺到她今晚情緒不大對勁，語氣稍緩，“應(yīng)酬？”

    蘇新七搖了搖頭, 只覺得腦袋更加混亂了, 她捧著杯子, 咬了下唇, 抬頭看向他, 也不知道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還是一時(shí)沖動, 亦或是賭氣，她直接說：“因?yàn)殪碇邸！?/br>
    陳鱘眼神微變，表情倏地冷峻起來, 看著她不發(fā)一言。

    他有預(yù)感，她似乎想要攤牌，想要個了結(jié)。

    陳鱘竟然有些緊張，他身子一動，語氣沉冷道：“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br>
    酒精催動下，蘇新七半醒半醉, 整個人處于一種矛盾的狀態(tài)，既敏感又大膽，她察覺到陳鱘周身的氣壓都低了，一時(shí)退縮，幾秒后又豁了出去。

    如果不能擠掉膿瘡，讓膿水流出來，那傷口永遠(yuǎn)不能愈合。

    “我學(xué)法的確是為了祉舟。”蘇新七下定決心，脫口而出。

    “因?yàn)槲蚁虢o他一個公道……祉舟死后，島上私底下有人說他是讀書讀傻了，老人說他是被紅樹林里的惡鬼害死了，還有人說他是因?yàn)椴荒茏鲆粋€完整的人自殺了，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如果真有惡鬼，那它就在人間。”

    蘇新七眸中有細(xì)碎的光在閃動，她哽了下說：“祉舟留下了一本日記，說馮赟強(qiáng)迫了他?！?/br>
    陳鱘眸光一閃，卻沒有說話。

    “我今天去找馮赟了，他是害死祉舟的罪魁禍?zhǔn)祝F(xiàn)在還逍遙法外，活得人模人樣的，祉舟死了，李叔王姨前幾年過得都不像人樣，王姨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都很不好，靠吃藥吊著，李叔一個人支撐著，始終沒有放棄?！?/br>
    “我不明白為什么作惡的人能活得好好的，而好人卻要受折磨，所以我學(xué)法，想要一個答案?！碧K新七雙唇在顫抖，她深吸一口氣，啞著聲說：“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br>
    “我想，如果小時(shí)候我沒把祉舟帶到船上，他就不會失聰，也不會自卑，不會讓人有機(jī)可乘，如果我看到他和馮赟待在一起的時(shí)候多留個心眼，或許就能發(fā)現(xiàn)異常，如果我那時(shí)候察覺到祉舟的異樣再多關(guān)心注意下他，可能他就不會選擇一個人背負(fù)痛苦，如果你沒有遇見我……”

    蘇新七眨了下眼，把淚意逼退，她雙手緊緊地捂著杯子，企圖從那杯溫水里汲取一絲的溫暖，她看著陳鱘，目光閃爍著微光。

    陳鱘眼神一凜，面色難看，說話的語氣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他爸媽當(dāng)年以為他是受了我和你的影響所以轉(zhuǎn)了性，也沒有往別的方面去想，李祉舟沒把馮赟的事告訴你，是因?yàn)槲覍?dǎo)致你們疏遠(yuǎn)了，所以你后悔了，如果那年你沒有遇見我，沒有和我在一起，李祉舟或許就不會死?！?/br>
    他整個人憤怒到了極點(diǎn)，脖頸上的肌rou繃緊，看著蘇新七的雙眼淬著寒意，切齒道：“是這個意思嗎？”

    蘇新七放下杯子，倏地站起身，誠惶誠恐地?fù)u頭，“不是?！?/br>
    她攥著手，看著陳鱘，眼眸中透著深深的無力感，“我從來沒有后悔遇見你，我們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我真的很開心，我那時(shí)候說愿意跟你走是真心的，只是我想……你應(yīng)該很后悔?！?/br>
    “后悔去沙島，后悔遇上我，后悔和我在一起。”蘇新七看著陳鱘，眼角微潤，緩聲說：“如果你沒有遇見我，就不會受傷害，我知道你最討厭不被信任，最討厭背叛。”

    她目光幽幽，如泣如訴，“這些年我總能夢到那天的場景，我找了你一上午，我很害怕，以為你生氣，丟下我回大陸了，我一個人去了紅樹林，在樹林里我就在想，如果你不在那，我還能去哪找你，然后我看到了那艘小船，我很高興，以為你就在附近?！?/br>
    “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可你不在，我上了船，打算等日食結(jié)束后再去找你，然后就看到了祉舟?！北M管事情過去了那么久，蘇新七說到這還是有點(diǎn)崩潰。

    陳鱘心頭一動，也回想起了那天的事。

    端午節(jié)那晚他去了石頭島，本來那天他就打算游行結(jié)束后帶她去島上看煙花的，但沒能成行，他當(dāng)晚情緒不佳，她護(hù)著李祉舟提防著他的樣子刺痛了他，他后來沒接她電話的確是存了小施懲戒的心。

    他在石頭島上待了一夜，手機(jī)沒了電，氣也消了，吳鋒宇天一亮就讓家里師傅開著船來接他，臨下島時(shí)幾個采珠女帶著設(shè)備上了島，他當(dāng)時(shí)正在給她準(zhǔn)備生日禮物，一連好幾天都去撈海蚌，聽采珠女說石頭島附近的海域蚌多，他當(dāng)下就讓吳鋒宇去把他的潛水設(shè)備送來，跟著她們下了水。

    他在水下時(shí)潛時(shí)浮，耗費(fèi)了一個上午才找到一個有蚌珠的蚌，收獲雖然不算多，但他已然滿足，他估算著以自己這樣的進(jìn)度，到她生日那天肯定能湊出一條手鏈。

    日食開始后他上了岸，那時(shí)他還不知道沙島上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吳鋒宇乘著船匆匆趕來，告訴他出事了，他搭船回去，一刻不停地趕往警局，她卻當(dāng)場指認(rèn)他是殺害李祉舟的兇手。

    陳鱘到現(xiàn)在還深刻地記得自己當(dāng)時(shí)的感受，所有情緒都是在后來才翻涌上來的，他那時(shí)只覺不可置信。

    就算一切證據(jù)都指向他，誰都可以說他是兇手，警察李叔王姨……島上任何人，但他沒想到會是她。

    “在警局看到你的時(shí)候我整個人是混亂的，我甚至在想你要是真的回大陸了該多好?！?/br>
    陳鱘眼神寂寥，克制道：“你一開始就懷疑我了。”

    “我猶豫過的。”蘇新七吸了吸鼻子，“我問你去了哪……”

    陳鱘記得他當(dāng)時(shí)猶豫了，可能就是那幾秒的遲疑，在彼時(shí)的情境下，她對他的信任盡數(shù)崩塌了。

    他眼底各種情緒在翻涌，話到嘴邊卻又格外平靜，“你從來沒有真正信過我，你可以無條件地信任李祉舟，他一句話就可以把我為你做的所有事全都變成笑話?！?/br>
    在這件事上，蘇新七從來都知道自己做錯了，她不做辯解也沒有任何的委屈，即使他不想聽，她還是只能說：“對不起?！?/br>
    陳鱘捺下千思萬緒，問她：“你現(xiàn)在和我提那天的事，是想要我原諒你？”

    “不是。”蘇新七咬了下唇說：“我們之間是繞不開過去，繞不開那一天的，我不想每次見你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句話又讓你想到了以前的事，就算我不提你也始終記得，而且耿耿于懷，我不想再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她頓了下接著說：“過去對我來說不只有傷痛，還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不想為了逃避把所有的一切都抹去，沒有過去，我們現(xiàn)在又算什么？”

    蘇新七說到這撇了下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緩了幾秒才接著說：“后來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給你百分百的信任，這件事我永遠(yuǎn)也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做什么都遲了，所以不管你現(xiàn)在是怨我還是恨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可以的。”

    她的眼底重新泛起潮意，濡濕了眼睫，酒意熏陶下，她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延宕，她分不清此時(shí)此刻什么話能說說么話不能說，只是憑借本能，一股腦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望著他，語氣近乎哀求，“我甚至希望你能報(bào)復(fù)我，這樣我心里還能好受些?！?/br>
    陳鱘聞言眼神一暗，走過去逼近她，下頷繃緊，說話時(shí)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你找上我，就是為了贖罪，讓你的良心好受些？”

    酒意翻涌，蘇新七的腦筋打了結(jié)，一時(shí)答復(fù)不上來，她沒辦法否認(rèn)有這部分原因，但她僅有的意識又清楚地知道她找上陳鱘，并不只是因?yàn)槔⒕巍?/br>
    陳鱘不知她心里所想，只當(dāng)她默認(rèn)了，一時(shí)氣上心頭。

    什么愛得更多的那個，全是幌子。

    他氣急反笑，嗤道：“真?zhèn)ゴ??！?/br>
    蘇新七酒勁上來了，太陽xue跳痛，腦子也有些不靈光了，她察覺到陳鱘的情緒急轉(zhuǎn)直下，以為是因?yàn)榻裢硭崞鹆四翘斓氖?，她心里怯怯，忽然后怕，深感今晚魯莽冒進(jìn)了，她明明提醒過自己，不能貪心，可人心的欲望難以饜足，她急于擠破膿瘡，卻沒考慮到貿(mào)然動手可能會使傷口更加嚴(yán)重。

    他們心里都有不安，這種情感上的缺失感讓他們忽視了其它，只聽到了對方話里自己存有猜疑的部分，不斷放大并信以為真。

    陳鱘覺得蘇新七對他果然只有愧疚，蘇新七覺得陳鱘對過去的事果然不能釋懷。

    “既然你都把那天的事翻出來了，今天我們就一次性說明白?！标愾\冷聲說。

    蘇新七聽到這心頭一涼，如墜冰窟，覺得下一秒他就要說到此為止，她都不及聽他說完，驀地打斷他，表情惶惑無助，急促道：“我今天喝多了，說了很多不該說的?！?/br>
    她的手松了又握，倉皇道：“我今天不該過來的，我、我先回去了?！?/br>
    蘇新七說完急急忙忙欲要饒過陳鱘要往門外走，她腳步虛浮，動作太急躁，走的時(shí)候小腿還磕了下桌子。

    陳鱘眼疾手快，反手拉住她，一用力把人直接推倒在沙發(fā)上，他隨之覆上去，一手撐在她臉側(cè)，單腿跪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

    “不是要贖罪，跑什么？”

    蘇新七腦袋先是一懵，有點(diǎn)轉(zhuǎn)向。

    陳鱘挑起她的下巴，“想要我報(bào)復(fù)回來？”

    蘇新七一陣觳觫，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覺得口干舌燥，不自覺地干咽了下，低聲說：“如果能讓你解氣的話?！?/br>
    陳鱘神情微凝，聽到這話更來氣了，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啞聲問：“之前說這次我說開始，我說結(jié)束，還作數(shù)嗎？”

    蘇新七聞言很是緊張，她暗咬了下唇，僵硬地點(diǎn)了下頭，“作數(shù)?！?/br>
    “你做律師的，這種不平等的關(guān)系也接受？”陳鱘故意激她。

    蘇新七望著他，眼波微瀾，真摯道：“我別無所圖，任你索取。”

    這話又添了一把火，陳鱘沉下眼，冷冷一笑，起身把上衣一脫，跨在她腰上，伏身貼上去，聲音喑啞道：“我成全你?！?/br>
    她贖罪也好，補(bǔ)償也好，既然她把主動權(quán)交到他手上，他就不會輕易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