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 第31節(jié)
鄭舒苑仰頭,眼珠子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我能說什么。” 陳鱘見她這幅心虛的模樣就有譜了,他額角一跳,拿手指隔空點了點她的額頭,語氣不爽,“我看你是來給我添堵的?!?/br> 陳鱘說完就走,任由鄭舒苑在后頭喊他,他都不停下。 下了樓,陳鱘沒在前臺看到蘇新七,一樓廚房那傳來交談聲,他仔細(xì)聽了聽,蘇新七就在里面。 蘇小姨看陳鱘下了樓不走,站起身問:“小哥,有什么需要嗎?” 陳鱘不好當(dāng)著她家人的面把人喊出來,擺了下手,走出旅館,他坐上機(jī)車,等了會兒不見人出來,這才啟動車子,下了海崖。 蘇新七和姨夫從廚房里出來,聽到外面的引擎聲時垂下眼,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散發(fā)。 “小七,你等會兒,姨夫換套衣服就送你回去?!?/br> 今早蘇新七從李祉舟家離開后正巧碰上海釣回來的小姨夫,小姨夫正好有事要去她家一趟,她就跟著他先上了海崖,打算搭個便車回家。 “誒,小七,過來下?!碧K小姨招手,等人走近才問:“陳鱘是你同學(xué)吧?” “哦?!碧K新七表情淡淡。 “也難怪他過年的時候來島上……我之前聽祉舟mama說,他現(xiàn)在住他們家?” 蘇新七點頭。 “祉舟和陳鱘,兩個男孩的性子完全不一樣啊,祉舟乖,陳鱘看著壞點?!碧K小姨指指樓上,“小女友還一個人來我們這找他,嘖嘖,用情至深啊。” 蘇新七不接話,垂下眼看桌面。 蘇小姨端詳了下蘇新七的表情,嘆口氣有點惋惜地說:“我還以為你們有戲呢?!?/br> 蘇新七一驚,微微瞠目。 蘇小姨攤了下手,“上次打麻將,聽你們學(xué)校的張老師說的,她老愛說一些學(xué)生的趣事,正好上回就提到你和陳鱘了?!?/br> “她說陳鱘追你呢,明目張膽的,我之前怕你不好意思都忍著沒問,現(xiàn)在看來,我壓錯寶了,腳踏兩條船是要翻的啊。” “……” 蘇小姨看她臉色不大好,忙問:“還沒被追到手吧?” 被家人這么八卦,蘇新七難免不自在,憋了半天才說:“……沒有?!?/br> 蘇小姨松口氣,同時有些遺憾,“我還指著你能談個戀愛,好好享受下青春呢?!?/br> “……”蘇新七無語。 這不是家人第一回 和她談起陳鱘,上回她和陳鱘他們?nèi)コ詿?,在燒烤攤上和林勇?qiáng)及他船上的人鬧了一場,驚動了警察局,沙島小,什么事都傳得快,這事當(dāng)然也瞞不過她的父母,隔天她父親就找她聊天了,她半真半假地把事情說了一半,老實交代的是林勇強(qiáng)為難她和陳鱘幫她的事,隱瞞了陳鱘在追她的事,但現(xiàn)在看小姨這態(tài)度,興許她父母也早知道了,只是怕她難為情,沒問。 “小姨,你怎么還鼓勵早戀呢?!?/br> 蘇小姨嗤笑,說:“你小姨我開明著呢,年輕的時候就該談個戀愛,不然以后會后悔的,再說,過兩個月你就滿十八了,算什么早戀。” “談戀愛有什么好玩的。”蘇新七低聲駁道。 “戀愛的滋味美妙著呢,等你談了就知道?!?/br> 蘇新七不以為意,正好這時手機(jī)響了下,她掏出來看了看,會心一笑。 “誰???”蘇小姨問。 “祉舟。”蘇新七回了個消息,一邊說:“他去大陸參加一個競賽,早上出發(fā)的,現(xiàn)在下船了。” 蘇小姨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說:“小七,姨問你個問題?!?/br> “嗯?” “你喜歡祉舟嗎?男女之間的那種?!?/br> 蘇新七怔忪,抬起頭,表情茫然,“我和他……是好朋友啊?!?/br> “沒別的?” 蘇新七收起手機(jī),抿了下唇,說:“小姨,你到底想問什么?” 蘇小姨的語氣稍稍認(rèn)真,開口說:“小姨問你啊,島上那么多男生,你怎么就只和祉舟做朋友?!?/br> “……因為他人好,合得來?!?/br> 蘇小姨看著她,目光幽深,意味深長地說:“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和別的男孩子玩得比較好的?!?/br> “人總是會變的?!?/br> 蘇小姨喟嘆一口氣,摸了摸蘇新七的腦袋,“你不用和小姨打馬虎眼,我知道,因為他的耳朵,你一直都很內(nèi)疚,所以那件事故發(fā)生后你就總和他在一塊,也不和別的小孩上山下海了對不對?” 蘇新七想開口否認(rèn),喉間卻澀得要命。 “你對他有歉意,小姨理解的,但是你不能一直繞著他轉(zhuǎn)啊,你是打算把自己賠給他嗎,真要給李家當(dāng)媳婦啊?” 這個問題不久前陳鱘也問過,只不過他說的話更尖銳難聽。 蘇新七攥了攥拳,故作輕松地笑著說:“祉舟不好嗎?學(xué)習(xí)好,長得也好,我家和他家關(guān)系又好,我們要真在一起了,不是很登對嗎?” 蘇小姨看她笑著說出這些話心里當(dāng)真難受,作為長輩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勸,因為她也沒做錯事,只不過是太懂事了。 她私心想,這孩子要是自私點多好。 “你啊,小小年紀(jì)活得太擰巴了,就得要有個人強(qiáng)行把你從自己的世界里拉出來才行?!碧K小姨最后感慨似的說。 第33章 誤解 蘇新七從海崖回來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她原本計劃早上送李祉舟離開后就安心復(fù)習(xí)的,可這一整天她都沒法沉下心來看書刷題。 她心里亂糟糟的,千思萬緒剪不斷理還亂, 她本以為自己是因為小姨的話在想祉舟的事,可一次跑神后她赫然發(fā)現(xiàn)書上多了個“鱘”字,她一慌,忙拿筆胡亂地把那個字涂掉, 涂到一半又泄氣地把筆一丟, 覺得自己欲蓋彌彰的模樣實在可笑。 蘇新七就這樣有些渾渾噩噩心神不寧地渡過了近一整個白天, 傍晚,蘇母讓蘇新七去趟漁排,給她二叔送點青葉粿, 過幾天就是清明, 吃青葉粿是島上的風(fēng)俗。 這個點正好是養(yǎng)殖戶出海喂食的時候, 蘇新七到了舊碼頭, 搭了便船, 開船的叔叔熱心地把她送到了蘇二叔的漁排上。 蘇新七到時, 蘇二叔不在,她看他的小漁船不在,就知道他出去喂鮑魚了。 她已經(jīng)有陣子沒來漁排了, 最近一次還是之前帶陳鱘來的那回,她和二叔倒是見過一兩回,他上岸置辦東西,去她家坐了坐。 漁排還是老樣子,桅桿上的紅旗倒是換成了新的,顏色鮮艷,房子門沒鎖, 蘇新七把青葉粿放進(jìn)了廚房,蘇二叔一個人住,難免不講究了些,廚房里各種廚具亂擺,她看不過去,趁著等候的時間幫忙收拾了下。 把廚房整理完后,蘇新七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外面,四月份日子長了,天黑的越來越晚,六點的時候太陽還在海平線上,斂起了耀眼的光芒,變得柔和而溫暖,橘色的小圓球像顆飽滿的咸蛋黃,天際流云散漫,變幻無窮,海上白色的海鳥低飛捕食,叫聲歡快,一些海魚還會躍出海面,魚身在夕陽的余暉中反射著粼光。 大自然的美是最治愈人心的,欣賞著這樣的落日海景,蘇新七放空腦袋,焦躁了一天的心,總算歸于平靜。 一半的夕陽落下海面時,蘇二叔開著他的小漁船回來了,他隔老遠(yuǎn)看到蘇新七就喊,“小七,你怎么來了?” 蘇新七起身,走到邊上,答道:“mama讓我給你送青葉粿。” “青葉粿?啊,差點忘了,清明要到了?!碧K二叔把船停下,拍拍手看了看天,嘆口氣說:“看來接下來幾天天氣都不會太好。” 蘇二叔系好船,上了漁排,彎下腰拍了拍褲腳,問起蘇新七的近況,“最近怎么樣,學(xué)習(xí)累嗎?” “還好。” “快高考了,也就苦這么一陣了,再堅持堅持。”蘇二叔往前走了兩步,忽的記起什么,轉(zhuǎn)過身問:“那個小鱘……是你同學(xué)?” 蘇新七怔了下,點了下頭。 “前陣子我在港內(nèi)的船上看見他了,隔得遠(yuǎn)還以為看錯了,前幾天又在吳家的船上看見他,出海遇上了聊了兩句,才知道他是從內(nèi)陸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 “聽說過轉(zhuǎn)學(xué)出去的,倒是沒見過轉(zhuǎn)來我們這小地方讀書的?!碧K二叔搖了下頭,又問:“我看吳家那小子很聽他的話,他們關(guān)系很好?” “哦?!?/br> “他以前不都跟著林勇強(qiáng)瞎混?對了,林勇強(qiáng)最近還有沒有sao擾你?” 蘇二叔鮮少上岸,所以島上傳遍了的事他也不知道,蘇新七默了下,老實說:“碰上過一兩次?!?/br> 蘇二叔立刻問:“他沒把你怎么樣吧,這個渣滓,和他爸一樣,之前就應(yīng)該把他打老實了?!?/br> “沒有?!碧K新七垂下眼,透過浮木的間隙看著底下的海水,隔了兩秒說:“陳鱘打了?!?/br> “什么?” “陳鱘把林勇強(qiáng)打了一……兩頓?!?/br> 蘇二叔聞言先是一愣,看了看蘇新七,思維開始合理發(fā)散,他單手叉腰,哈哈一笑,頗為豪爽地說:“看來這小子是真想進(jìn)我們老蘇家的門啊,不錯不錯,有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br> “……”蘇新七本來還有些不自在,被他這么插科打諢地一侃倒是釋然了,她輕嘆一口氣,望了望天,“太陽下山了,我要回去了,青葉粿記得吃?!?/br> “不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叔掌勺?!?/br> “不了吧?!?/br> “那叔送你回去?!?/br> 蘇新七想了想說:“我搭便船吧,省得你跑一趟,浪費油?!?/br> “便船啊,我想想,還有誰在?!?/br> 還沒等蘇二叔想出個人來,遠(yuǎn)遠(yuǎn)地他就看到一艘漁船往漁排的方向駛過來,等距離近了點,他瞅了眼船號,說:“好像是吳家的船,他家又沒養(yǎng)鮑魚,怎么這時候會來這。” 吳家的漁船是小型的捕撈漁船,有駕駛艙,船身是白色的,上面還有亂七八糟的涂鴉,花里胡哨的,蘇新七即使記不得船號,看這不倫不類的外殼都知道這是吳鋒宇家的船。 沒多久,漁船駛近,速度放慢,蘇新七一眼就看到了船上的人。 陳鱘背對著漁排,正蹲下身,拿著一瓶礦泉水在喂鄭舒苑,后者坐在甲板上,雙手抱著肚子,一副無力難受的模樣,蘇新七猜她是暈船了。 吳鋒宇先看到蘇新七,他顯然有些意外,回過頭喊道:“鱘哥?!?/br> 陳鱘轉(zhuǎn)過頭,吳鋒宇沖他使了個眼色,用口型無聲地說“七公主”。 陳鱘怔了下,剛想起身,衣角被拉住了,鄭舒苑有氣無力地撒嬌道:“陳鱘,我們回島上吧,這船晃得我頭好暈……又想吐了。” 陳鱘把衣服一扯,略顯無情地回道:“憋著?!?/br> 蘇二叔也看清了船上的情況,關(guān)切地問了句:“是不是暈船了,要不要下來歇下?” 吳鋒宇覷了眼蘇新七,一拍手,殷勤地說:“叔,我們就是想來你這問問,有沒有暈船藥?” 蘇二叔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有,我去找找,你們先下來,晚上風(fēng)大浪大,船晃?!?/br> “好嘞。” 吳鋒宇跑去駕駛艙和自家廠里的師傅說了聲,很快船就靠在了漁排邊上。 陳鱘示意鄭舒苑起身,他撐著船舷一躍,跳下了船,漁排隨著他落地小幅度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