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新七停下腳，李祉舟疑惑地跟著停下，回過身看著她，眼神不解。

    “祉舟，我和陳鱘之前見過?！碧K新七深吸一口氣說。

    “??？”李祉舟表情詫異。

    “初四那天，你去大陸做客，他來島上了，就住在我小姨那?！?/br>
    李祉舟更意外，“他之前就來了？”

    蘇新七點了下頭，“不過初五一早就走了?！?/br>
    “難怪去他家的時候他不在?！?/br>
    蘇新七接著說：“他離開的時候把手機落下了，今天早上我找他是為了還手機。”

    李祉舟點了點頭，了然道：“他把手機落在旅館了啊?！?/br>
    “……”蘇新七語噎，沉默了幾秒再想開口卻已錯過了時機。

    她不是故意說得這么模棱兩可，只不過她和陳鱘的那一天出奇的荒謬，相遇和分別的場景都荒唐得令人匪夷所思，她不知道要從何說，怎么說。

    蘇新七猶豫了，她不想對李祉舟有所隱瞞，但坦承就意味著包括那個吻也要說明，即使她和他關(guān)系再好，這種事她還是說不出口。

    李祉舟看著蘇新七，忽而露齒一笑，沒有繼續(xù)問下去，他拉了下她的衣服袖子，“走吧，要遲到了?！?/br>
    因為莫名的負罪感，蘇新七接下來一路都有些沉默。

    李祉舟也是如此。

    他對蘇新七太過了解，他們打小認識，只要對上眼睛就能猜出彼此的想法，她的一些微表情別人發(fā)覺不了，他卻能輕易讀懂。

    他看出蘇新七有話沒說出口，其實不用她說，光是陳鱘昨晚的話他就能猜到他們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在昨晚之前，李祉舟從沒想過他和蘇新七的關(guān)系會改變，他們認識的時間太長了，從記事起到現(xiàn)在，占了各自人生的一大半，以至于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會一直這樣親密無間。

    他沒有刻意去界定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是朋友更是親人，他早已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可她并不屬于他。

    陳鱘的出現(xiàn)讓李祉舟認清了在這個事實，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第18章 身份

    蘇新七堪堪在早讀課的鈴聲響起來之前到了班上，她才坐下，班主任就下班視察來了，教室里稀稀拉拉地響起讀書聲，班主任拍手訓了一嗓子，朗讀聲才被動地鏗鏘了些。

    蘇新七拿出英語單詞本，接著背“f”開頭的單詞，剛背到“fierce”（狂熱的），陳沅突然拿手肘杵了她一下。

    “你看，陳鱘。”陳沅拿眼神往教室前門示意。

    蘇新七抬頭，看到陳鱘背著包站在走廊上，班主任正面對面地和他談話，說的應該是遲到的事。

    她有些奇怪，明明他比她更早出門。

    陳沅拿書本擋著臉，湊過來壓低聲說：“早上，你還沒來之前，我聽吳鋒宇他們在后面聊天……說要找校外的人，收拾陳鱘一頓?！?/br>
    蘇新七微微轉(zhuǎn)過頭往第一組吳鋒宇的座位看去，他和周邊坐著的幾個男生看熱鬧似的引頸往窗外看，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她再轉(zhuǎn)回頭，陳鱘正好從前門進來，他神色稀松平常，臉上沒看到被打的痕跡，身上衣服也干干凈凈的，一點不像是被收拾了一頓的樣子。

    蘇新七觀察得久了，陳鱘像是若有所察，轉(zhuǎn)過頭精準地看向她，對上視線的那刻他揚了下眉，勾了勾唇，一副紈绔模樣。

    “真帥?！标愩湟荒樆òV樣。

    蘇新七看她一眼，默不作聲。

    早讀下課，班上哄鬧成一團，班主任把新學期的課表貼在了黑板旁邊，蘇新七把今天的課抄在了黑板邊上，之后去洗手間洗手，好巧不巧，又碰上趙筱婧和她的小姐妹，她們總喜歡把洗手間當成根據(jù)地，商量一些焉壞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惡趣味。

    蘇新七自顧自洗手，趙筱婧她們看見她也沒提防著，繼續(xù)說她們的事。

    “筱婧你就去要吧。”

    “我有點不敢誒。”趙筱婧居然有些羞澀。

    “沒事的，搭個話交個朋友而已嘛，你這么好看，陳鱘他不會拒絕的?！?/br>
    趙筱婧微微得意，“你們和我一起去吧，就站在我身后就行?！?/br>
    蘇新七面無波瀾地洗完手，在趙筱婧她們之前離開了洗手間，經(jīng)過李祉舟的教室時她往里面看了眼，正好看見他和他的班主任——他們的數(shù)學老師在講臺上交流，看樣子好像是在討論題目，她見狀也就沒把他喊出來，直接回到教室坐下，拿出下節(jié)課的教材備好，然后看向窗外放空。

    過了會兒，蘇新七聽到了趙筱婧和陳鱘說話的聲音，她并不是刻意要聽，只是坐在第四組倒二桌，離陳鱘的位置有些近，聲音自然而然地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趙筱婧和她的幾個好姐妹一起推推搡搡扭扭捏捏地走到陳鱘的座位旁，陳鱘正低頭看手機，察覺到邊上有人，他才施施然抬起頭。

    幾個女生都沒穿校服，染了頭發(fā)化了妝，好像是在模仿電視上的女明星，刻意把自己往成熟了去打扮，卻沒掌握到精髓，顯得不倫不類。

    趙筱婧對上陳鱘的眼睛，故作嬌羞狀，舉手揮了下：“嗨?！?/br>
    陳鱘沒什么反應，乜著她們，靜待下文。

    有個女生輕推了下趙筱婧，她這才拿出手機，晃了下朝他示意，“以后都是同學，能要個聯(lián)系方式嗎？”

    陳鱘明白了她們的來意，轉(zhuǎn)了下手中的手機，說：“一換一?！?/br>
    他脧了眼幾個女生，趙筱婧瞧他這意思好像并不是要她的聯(lián)系方式，心里不大痛快，但她身邊的好姐妹臉上卻隱隱露出壓抑著的喜悅。

    “蘇新七的聯(lián)系方式，有嗎？”半晌，陳鱘才懶聲問道。

    幾個女生的表情同時一變，都有些驚詫加難看，趙筱婧更是面色鐵青，不死心地確認了遍：“誰？”

    陳鱘回過頭，微抬下巴往第四組靠窗的位置示意，“島花。”

    蘇新七登時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她自然聽到了陳鱘的話，心下惱怒，想裝作沒聽見也不行，因為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陳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晃了晃，還用她自以為沒人聽到的聲音說：“小七，陳鱘想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br>
    蘇新七額角一跳，只好把視線從窗外挪回來，回過頭冷眼睨了下陳鱘，警告意味十足。

    正巧這時吳鋒宇去洗手間抽完一支煙回來，看到趙筱婧她們站在陳鱘座位旁還陰陽怪氣地說：“喲，和新同學搭訕呢?！?/br>
    后排氣氛詭異，全班人似乎都在看熱鬧，瘦猴一直呆在班上，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湊上去，附在吳鋒宇耳邊把剛才的事給說了。

    吳鋒宇聽完，眼睛在陳鱘和蘇新七之間來回轉(zhuǎn)了轉(zhuǎn)，他走到陳鱘座位那，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長椅的另一邊。

    “看上我們七公主了啊，眼光不錯啊，不過，她是我先看上的，我小時候就想娶她當老婆?！眳卿h宇充大，翹著二郎腿，雙手往后架在桌上，故作大佬姿態(tài)，好像完全忘了昨天被陳鱘修理的窘態(tài)。

    陳鱘聞言回過頭，上下打量他一眼，都不屑于掩飾眼神中的譏誚，他瞟他，“海泳，什么時候？”

    “喲，真要和我比??？”吳鋒宇昨天提出比游泳其實是個緩兵之計，他原以為陳鱘會不敢應承，沒想到他不帶猶豫地就接受了挑戰(zhàn)，此時居然還主動提起。

    “你可想好了，現(xiàn)在認輸還來得及，向我鞠個躬，道聲歉，喊我一聲‘哥’，以后在學校我罩著你?！?/br>
    陳鱘斜乜他，半點不懼，“廢話真多。”

    吳鋒宇被一激，指著他放狠話：“今天中午，海濱大浴場，不見不散，輸了你以后就乖乖地給我當小弟?！?/br>
    “我可事先告訴你，我在學校連續(xù)拿了兩年的游泳冠軍，到時候你輸?shù)锰y看別怪我欺負外地人啊，哥給過你機會了?！?/br>
    吳鋒宇的行事和說話腔調(diào)都很做作，像是香港古惑仔電影看多了，又沒模仿到神韻，齜牙咧嘴的故作狠狀，在陳鱘眼里就格外滑稽。

    “學校冠軍？”他指間翻轉(zhuǎn)著手機，不以為意地一笑，“我贏了呢？”

    吳鋒宇到底是島上長大的人，和大陸人比游泳他很有信心，聽陳鱘這么說只覺得他大言不慚，自不量力。

    “你說。”吳鋒宇下巴一抬，勝券在握的樣子。

    陳鱘眼睛往蘇新七的方向看，她已經(jīng)轉(zhuǎn)回頭去，從他這個位置能看到她的側(cè)臉，早晨熹微的曦光更襯出她的姝麗。

    “我贏了，你以后少打她的主意?！彼f。

    這時上課鈴響了，數(shù)學老師拿著一個大三角板從教室外走進來，吳鋒宇發(fā)狠地沖陳鱘說了句“等著”，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摸出撲克牌吆喝邊上的人湊搭子，趙筱婧和她的好姐妹表情難堪，也忿忿不甘地走了。

    陳沅還沒緩過神，盯著蘇新七瞧著不放。

    蘇新七拿出數(shù)學復習卷，最后忍不住說：“你一直看著我干嘛？”

    “再一次見識到了你的魅力?！?/br>
    蘇新七差點被酸倒牙，瞥她一眼，“上課了。”

    陳沅從抽屜里隨便抽出一張卷子裝模作樣地擺著，迅速回頭看了眼又湊近蘇新七壓低聲說：“陳鱘在看你欸?！?/br>
    蘇新七不為所動。

    “他好像真的喜歡你，你們昨天才認識的吧，一見鐘情？”

    蘇新七面無表情，眼看陳沅的想象力就要發(fā)散開去，她冷言制止道：“認真聽課?！?/br>
    “哦?！标愩湓谧焐献隽藗€拉拉鏈的動作。

    老師在講臺上分析試卷，蘇新七低頭看著試卷上的題，聽著聽著就跑了神，想到了課間的事。

    沙島中學早戀的學生海了去，別說年紀稍大的高中部，就是初中部成雙成對的也不少，蘇新七因為長得漂亮，在學校一直都是個很受男生歡迎的女生，從上初中到現(xiàn)在，像吳鋒宇這樣對她獻殷勤的男生不少。

    蘇新七性子冷，有點難接近，寫情書送零食接送上下學這些討好人的套路她通通不買賬，對追求者她向來是當面果斷拒絕的，久而久之，那些男生就知難而退了。

    可陳鱘和以前的追求者不一樣，當面拒絕或冷處理好像都對他沒用，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她能很清醒地認識到，除非他沒了興趣，否則別人很難左右他。

    講臺上，老師突然厲聲訓了下后排不聽課的學生，蘇新七回過神，再想聽課時都不知道已經(jīng)講到了哪一題，她蹙了蹙眉，想到陳鱘，竟然有點苦惱，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課間休息時間蘇新七和李祉舟照常在走廊碰面，他們講話期間總有好事者往他們身上打量，第一節(jié) 課課間李祉舟還覺得有些奇怪，第二節(jié)課課間他聽到了班上人背著他的一些議論，第三節(jié)課課間他大致知道了隔壁班發(fā)生的事，等到放學，陳沅心直嘴快，一下就把早上的事給說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新來的轉(zhuǎn)學生喜歡蘇新七的事就像春風吹綠草，一下在學校里傳個遍，陳鱘昨天才報到就因為敢和吳鋒宇硬碰硬出了名，蘇新七本身在學校里就是個為人熟知的人，他們兩個成了故事主角，討論度一下就上去了。

    等中午放學，蘇新七從陳沅那里聽到的版本已經(jīng)是陳鱘和吳鋒宇為爭奪她的芳心約好中午在大浴場決一死戰(zhàn)，這事被千人萬口這么一渲染，她就成了輿論的中心，成了學校的“紅顏禍水”。

    “學校貼吧還有人開了投票貼，我剛才進去看了下，覺得吳鋒宇贏的人還是很多的?！标愩湔Z氣惋惜，“雖然我更想本家贏，但是比游泳，他一個大陸人，肯定贏不了的吧?！?/br>
    陳沅轉(zhuǎn)過頭問：“小七，你覺得呢？”

    蘇新七想到和陳鱘初次相遇那次，他不是個游泳小白，相反深諳水性泳技嫻熟，但她沒說，只是冷淡地搖搖頭，不想發(fā)表意見。

    “他會贏的?！币慌砸恢背聊睦铎碇弁蝗徽f道。

    蘇新七略微訝異，陳沅問：“為什么啊？”

    李祉舟看著她們，猶豫了下才開口說：“陳鱘他是省游泳隊的運動員?！?/br>
    第19章 比賽

    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瞬息萬變，昨天才下了一場雨，今天云開見日明，氣溫沒回升多少，但太陽露了臉，有了陽光，人心理上就會覺得暖和。

    海濱大浴場離中學不太遠，從環(huán)島路走小道下去十分鐘就能到海灘，小道入口插著一塊標語牌，上面用紅漆寫著“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請未成年人不要下海游泳”的警示語，不知道哪個調(diào)皮的孩子把“不”字涂去了，警示語的意思一下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