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一點。”

    另兩個跟車工露出恍然神?情，過來默默看了兩眼，各歸各位。

    難怪親自批條子要人，應(yīng)在這?兒?了。

    “帶的藥呢？拿出來用了吧?！鄙宪嚭蟛痪?，大?猛提醒。

    秦區(qū)長這?個名?號，似乎不如她表示自己識點字好使，大?猛待她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語氣很是溫和。

    “現(xiàn)在用嗎？”

    “快到坑口了，我們一點光都不能碰。”開車的男工轉(zhuǎn)頭，透過倉庫窗戶說話。

    看大?猛拿出配好的玻璃瓶，孟昕也取出自己那只?。

    瓶子是石傳找來的，裝著昨天自己融解好的藥。

    “快出去的時候喝，才?不浪費時間?！贝?猛舉起一口悶了。

    孟昕喝下藥水，藥粉完全?融解在水中，一點也嘗不出粉感，清淡的甜味，極好入口。

    “這?種藥下面配不出來，都是上城定額發(fā)放。所以能上去的人數(shù)，都控制在一定范圍，時間也短?！笨疵详磕弥孔忧?，大?猛解釋。

    感覺到有光從窗戶透入，周邊不再漆黑，孟昕猛地坐正身子，扒著駕駛室后窗向?道路上方望。

    不是燈，那是一團迷蒙的光，逐漸靠近。

    近了，到了關(guān)?卡。

    通行證遞出，有人清點人數(shù)，一排兵士揮著槍示意放行。

    又行進幾?分?鐘，車進入了光的范圍。

    孟昕忽然覺得身體發(fā)熱，一團說不好是難受還是舒服的暖意，從四肢百骸傳遞而出。

    她一屁股跌坐下來。

    大?猛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拿眼睛示意，讓她少安毋躁。

    ◎21.第 21 章

    這股熱意隨著時間慢慢消融, 等力氣恢復(fù)了?，孟昕迫不及待爬起來，想推開貨倉門看看外面。

    “不行?！不能開?！?/br>
    大猛一把?拉住。

    “我?只開一點?點?, 我?想看看！”

    “這些菜不能見光, 見光就不鮮亮水靈了?。溫度你感覺到了?嗎？菜馬上就要?起反應(yīng)，你得盯著！”

    孟昕跌坐回去, 目光落到一顆顆平整堆在筐中的蔬菜上。

    剛剛在地下還水靈鮮亮的菜, 外圈葉片已經(jīng)有萎縮跡象。

    大猛站起來四處檢查, 防著其他物品因溫度升高而?產(chǎn)生變化?。

    凝固的各種油, 還有一些奇怪骨頭和不知名的風干獸rou大多堆在外面, 真正會被影響到鮮rou之類的都放在冷藏箱內(nèi), 做檢查是為了?避免外面東西瞧著不好，影響驗貨。

    “這風rou外頭裹著一層凝油, 煮的時候要?先化?去油再片rou下來生食，風味最?好。你看, 這會兒?油已經(jīng)化?了?，得再補點??！贝竺驼f著, 不知從哪里取了?一小罐凝油, 挑了?往融化?的地方補。

    補完了?, 把?刮刀往舌頭上一抹，享受得瞇起眼來。

    “葉子瞧著不好的，你就直接撥掉。對了?，別扔，可以吃的?！?/br>
    孟昕心里掂記著外頭，工作卻?依舊得認真完成。

    瞧著只有一點?點?蔫的葉片被判斷為應(yīng)該丟棄，清脆掰斷，大猛直接取一片扔進嘴里, 咔嚓咔嚓嚼起來。

    “好清甜。”孟昕嘗了?一片，眼睛發(fā)?亮。

    “貴族享用的東西，還能不好？”

    孟昕從未在地底吃過滋味這樣足的菜，最?近一次滿足口腹之欲，還是在現(xiàn)實世界中，吃了?喂母親剩下的一點?牛rou湯底。

    實在太窮，錢全填了?醫(yī)院，吃rou都是奢望。

    仔細回想，她這兩生，真沒吃過什么特別貴重的食材。

    “到底是上頭，溫度真的高?！贝竺湍ò?汗，看孟昕似乎沒什么感覺，“你不覺得熱？”

    “是有點?，不過我?忍得住。”

    鐵車正穿過坑場周邊稠密樹林，應(yīng)該有不小的風，葉片嘩嘩在響，孟昕體感外面大約也就是十幾度的樣子。

    不過體內(nèi)確實暖洋洋，不久前升起的熱力一直保持著，好像和外界有種聯(lián)通感。

    “藥的作用，應(yīng)該是保持溫度？不然身體是冷的，遇到熱，就會起反應(yīng)?！?/br>
    和這些菜一樣？

    孟昕自言自語，大猛聽了?點?點?頭，“覺得熱就是藥有效，什么時候感覺涼下來，就是藥效要?散了?。對了?，一會兒?你出去別亂跑，跟著我?一起行?動。不然迷路找不到路回，效力散了?可危險！”

    第一次跟車，不用提醒也該知道老實些，但大猛還是特意叮囑了?。

    車開得極快，一路叮咣響聲由大到小，路途終于從顛簸變?yōu)槠椒€(wěn)。

    應(yīng)該穿出樹林，進城上大道了?。

    沒多久孟昕就掌握了?一點?規(guī)律，哪些蔬菜容易受溫度影響，隔段時間集中處理一次葉片就行?。

    大猛仍不許她看外頭，閑時只能摸出石傳給的那張紙出來瞧。

    這是一張照著畫下來的圖紙，鉛筆彎彎扭扭幾條線，連著中間蓋的個小小的紅章，圖案像是某種大而?平整的圓形建筑，建筑中間空白，僅刻著窄窄一條線。

    從這建筑周邊延伸出的彎曲線條，似是表示街道，而?中間這條窄線孟昕看了?半也沒懂什么意思，于是作罷。

    某根線盡頭涂了?一個像黑豆面的小塊，表示這里換吃的。

    另一條線涂了?長方塊，頂上有個圓，左右上下各一根短線連著五個爪，這就是賣衣服的地兒?。

    “挺會畫啊，不識字也就能只這樣了?。”大猛湊過來看，笑岔了?氣。

    跟車的三個男人?都會識字，雖然不多，但在農(nóng)工里算是一等一等的文化?人?。

    大猛更厲害一點?，他還會算點?數(shù)，所以點?貨對單子都是他。

    “對了?，你的字哪學的？”

    “教城mama教別人?，我?看著學來的。”

    “這樣啊?！贝竺忘c?頭，“挺聰明的，其實這種機會很多，但懂得學的少?！?/br>
    學字識數(shù)太枯燥，就算是羨慕那些被專門挑揀出來去學習的孩子，撞上開課頂多也是偷瞧兩眼，沒誰愿意動腦筋吃這個苦。

    大猛也曾經(jīng)是被挑出去的人?，但學了?沒多久就被別人?頂了?名額放出來，就是個半吊子。

    “嬌姐挺厲害，秦區(qū)長跟教城mama通過氣，特意點?她去學的。下來后就一直坐那間辦公室，許多文件都由她經(jīng)手，特別聰明！”

    被頂替的事大猛并?不放在心上，對有可能占據(jù)了?他這種倒霉蛋名額的即得利益者嬌姐倒很是推崇。

    孟昕盯著大猛豎起的大拇指，聯(lián)到秦嬌趴在桌上指頭捏筆捏得發(fā)?白，走筆千斤的樣子，點?了?點?頭，“嬌姐確實厲害，她會寫好多。”

    “你呢？什么程度？”

    “就簡單認得幾個字，糊弄一下看不懂的還行?，寫就算了?。”孟昕笑笑。

    “這樣啊，挺好了??！?/br>
    大猛也不認為孟昕能偷學到多少，但還是對她的文化?程度表示了?敬佩。

    讓他學寫字他也懶得學，太難，手累！

    挑出來的葉片越來越多，孟昕一邊往嘴里塞，一邊悄悄收納。

    大猛照看著另一塊區(qū)域，也不知道她這邊動作，等車到了?地頭過來查看廢棄筐，發(fā)?現(xiàn)扔掉的葉片并?不多，“這次品質(zhì)不錯。”

    車直接進了?倉庫，溫度都跟坑底差不多，以保證蔬菜新鮮度。

    負責卸貨的人?穿著統(tǒng)一的工作服，款式和下面的不太一樣，更嚴密一些，每個人?都戴著帽子，僅露面部和雙手。

    孟昕是新面孔，這些人?并?不在意，眼睛只盯著貨品關(guān)心質(zhì)量，每樣都檢查得格外仔細。

    東西一件件擺出來，四個人?等在邊上，站了?小半天才等到所有貨品驗收入庫。

    “現(xiàn)在去哪？”

    被大猛喊上了?車，孟昕小聲問。

    “去私庫，拉東西回去。”大猛聲音更小。

    回去的空貨倉，每個位置都是有預(yù)留的。

    石傳說的空車，是指填滿了?各區(qū)區(qū)長要?的私貨之后，勉強多出來的一點?空間。

    照大猛的話來說，如果哪個區(qū)長這次要?的貨太多，那留給他們的位置就會被擠占得無限小，甚至有時候連人?都坐不下，只能四個人?一塊擠車頭。

    孟昕就知道沒那么簡單，這么大的貨倉，怎么會只有這幾個人?想到要?利用。

    他們能拿的，不過是大魚吃過后，剩下一點?碎屑的嚼頭罷了?。

    私庫就是街市上的某間房子，這邊負責聯(lián)絡(luò)的人?在一個月內(nèi)慢慢積攢條子上指定的東西，有不耐存放的，車到了?還得等一夜取來才能走。

    孟昕能聽得到街面上的聲音，有鐵車聲響，有鈴鐺伴著鏈條聲，還有小孩子尖利喊叫，售賣貨品的吆喝。

    就像是極普通的集市，很熱鬧。

    “行?了?，看看吧！”

    大猛知道孟昕憋了?一路，終于打開貨倉門，蹦下去沖她招手。

    并?不太溫暖的陽光，灑落到身上。

    孟昕跳下車，仰面上望，一顆極大的日頭懸著，在色澤慘淡的天空中散著熱力。

    空中沒有云，也不是藍色的，淡白夾雜著灰。

    一串嘎嘎聲響起，幾只黑鳥經(jīng)過，古怪的滑翔姿態(tài)和體型，是孟昕從未見過的品種。

    還未來得及環(huán)顧四周，孟昕被人?撞了?一下，大猛扶住她，笑著哈腰點?頭。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踩著木制滑板車，不耐煩地狠瞪他們一眼，又搖著車頭鈴莽莽撞撞往前沖，路人?紛紛避讓。

    紛嚷人?群撞入眼中，這么雜亂的一條街市，孟昕都有些看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