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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織嘆了口氣:我大病過一場,從前的好些事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我病倒是因為被我的嫡妹大冬天推進了池子里去,險些病死。而從頭到尾,老爺都根本沒去看過我一眼哦,聽寶蘭說,老爺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踏進過我住的院子了。而推我的那位嫡妹,似乎也沒人因此責(zé)怪過她。 郁清和聽得心里一疼,伸臂將她摟在了懷中:苦了你了。 若只是嫡母不疼我也還罷了。沈宜織靠在他肩膀上,幽幽嘆氣,畢竟沒有哪個女人會真心喜歡庶出的子女,但老爺是我的親生父親,也是這樣不聞不問。若說恨我是不敢的,畢竟是父母,可他們已經(jīng)賣過我一次了,便是有什么生恩養(yǎng)恩,我也賣身以報了,我覺得,我不再欠他們什么了。 這話半真半假。沈宜織沒啥不敢恨的,畢竟她又不是原本的沈宜織,沈老爺和王氏可沒給過她啥大好處,賣一次足夠還那些天在沈府吃的飯和后頭沈家給的嫁妝了。至于原身那位沈宜織,她命都已經(jīng)賠給沈家了,自然也就不欠什么了。只可惜這些話都不能說出來,有個孝字兒在頭上壓著呢。而且這年月庶出的就得拿嫡母當(dāng)親娘,不然別人就說你不孝。否則她真想跟沈家劃清界限啊! 世子爺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孝?她是覺得劃清界限沒啥了不起,但萬一郁清和不能接受呢?這可是個在孝悌教育底下生活過來的古代人哪。 郁清和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你不欠沈家什么,只是面子上還要跟他們敷衍,否則怕是對你的名聲不好。 這我明白。沈宜織頓覺輕松了些,我不會讓侯府丟臉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郁清和倒有點惱了,我是怕有人借此來指責(zé)你! 我知道我知道。沈宜織笑瞇瞇摟住郁清和的脖子,世子爺對我一片關(guān)切愛護之心,妾身哪能不知道呢? 郁清和哭笑不得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小心著些吧,沈家既來了京城,少不得還要來找你的。 郁清和這話說得真是十分準(zhǔn),過了兩天,沈家人果然就上門了。 少夫人!青棗兒跑得氣喘吁吁,太太來了!夫人已經(jīng)叫人帶著往咱們嘉禧居過來了! 果然上門了。沈宜織推開帳本,嘆了口氣,既然來了,咱們就招待吧。從前當(dāng)姨娘的時候還可以冷嘲熱諷一下,現(xiàn)在做了正室反而不能了,真是郁悶! 王氏比上次打扮得還要華麗。正是暮春的好日子,身上的衣料都是大花大朵的,若不是一條石青的馬面裙壓了壓顏色,簡直就變成移動花籃了。只可惜身材已經(jīng)不苗條了,春裝輕薄就看得更清楚,沈宜織不無惡意地想,好像一只胖山雞撲楞楞飛落眼前了。不過這話只能在心里想想,侯夫人派過來的丫鬟還在旁邊呢,她也只能含笑迎出門口:太太怎么得空來了? 王氏站在臺階下頭,仰頭看了看沈宜織,心里簡直好像打翻了醋缸一樣。上次來侯府她只在角門附近的屋子里坐了坐,這次卻是從側(cè)門穿過了大半個侯府,將府里的亭臺樓閣看了一大半去。她未必懂得什么園林藝術(shù),但也知道樹小屋新畫不古的說法,只看見園子里那些個參天大樹,就足以說明這宅子有多值錢了。如今進了嘉禧居,單是腳前面這三級臺階就是漢白玉石的,還雕了微凸的精致花紋。而臺階上頭站著的沈宜織,更根本不是當(dāng)初那個瘦小怯懦的庶女了。 全家都到京城來了,母親自然先要來看看你。王氏邊堆起笑容,邊上了臺階,伸手就抓住了沈宜織的手,親熱地握著,看你氣色不錯,母親就放心了。嘴上說話,眼睛只管上下打量沈宜織。從頭上到腳下,好像恨不得連沈宜織的裙子也撩起來,好看看腳上穿的是什么鞋。臉上更是神色復(fù)雜,就是那種既覺得終于有光可沾的欣慰,又有些嫌這光不是自己發(fā)出來的酸味兒。 沈宜織暗暗地想,王氏這會兒估摸著想,倘若現(xiàn)在金尊玉貴地站在她眼前的是她的親生女兒,那該多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氏心里還真就是那么想的。 家常在家,沈宜織也并沒有因為王氏來就特意梳妝打扮。但她上頭穿著白底繡桃花的小襖,繡工栩栩如生;下頭的裙子更是繚綾的,湖水般的顏色隨著她的行走時淺時深,看起來仿佛清池邊上的一株夭桃,雖不濃脂厚粉,卻是明艷照人。 王氏的眼睛不由得往上看。沈宜織生就一頭烏油油的好頭發(fā),從前在沈家的時候因為缺乏營養(yǎng)和護理有些干燥,如今在京城已經(jīng)養(yǎng)得潤澤柔亮。松松挽一個倭墮髻,別一根鶴銜靈芝花樣的白玉簪,看著不怎么起眼,但細(xì)看就知道,那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通身沒半點雜色,只鶴口的靈芝是借了一層靠皮青色,格外醒目。旁邊零落點綴了幾朵翡翠珠花,珠子都是一色的滿綠,與那簪子互為呼應(yīng)。 再往下,沈宜織耳朵上卻又戴了一對兒金線懸掛的珍珠,珠子色呈粉紅,顏色既柔和又鮮亮。手腕上鐲子也不戴一對兒,卻是一只翡翠的,一只亮銀鑲琥珀的,妙在那最大的一塊琥珀里藏了一只小蟲,這乃是極稀罕的,斷非普通琥珀可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