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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腳前面的地上,采綠和采橘并肩跪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抬頭。雖然已經是二月,但地磚還帶著寒涼之氣,兩人的膝頭已經冰冷一片,跪得快要麻木了。 你們兩個,現(xiàn)在有主意了,嗯?韓姨娘終于開了口,聲音還是那么低柔,卻帶著冷冰冰的寒意。 采綠和采橘同時打了個冷戰(zhàn)。她們兩個都是韓府的家生子兒,當初韓夫人把韓青蓮這個庶女送到平北侯府做妾的時候,一共陪送了八個大小丫頭,外帶兩個嬤嬤。這十個人中,至少有一半是韓夫人的眼線,為的是避免這個庶女萬一得寵,就脫離了自己的掌握。 采綠和采橘當時年紀都不大,乃是韓夫人在小丫頭里放進來的眼線??墒侨肓撕罡?,她們兩個眼睜睜地看著韓姨娘借著種種理由,將韓夫人的眼線一個個拔去。那兩個嬤嬤是犯了侯府的規(guī)矩,被遠遠發(fā)賣了,一個小丫頭被活活打死,還有一個大丫頭因為想爬主子的床,被扔到鄉(xiāng)下莊子上干粗活去了。 如今韓姨娘身邊只剩下六個人。采芳和采香是她在韓府時候的貼身丫鬟,最是心腹得用,其余四人中,采碧和采青是出嫁前臨時從外頭買來的,當初只是湊數兒,現(xiàn)在卻也被她調教出來了。只有采綠采橘兩個還算是韓夫人的人。 采綠心里明白,韓姨娘之所以留著她們兩個,不過是為了應付韓夫人。畢竟她只是個妾,身后有個娘家總比沒娘家好。若是把韓夫人的眼線全部拔了,痛快倒是痛快,卻會得罪了她。萬一有一天她需要娘家?guī)兔?,這話就不好說了。 正因明白這個道理,采綠往韓府送的消息都是跟采橘商量過的,大部分不疼不癢,偶爾送幾個有點用處的,也是斟酌再三不會對韓姨娘有害的。韓姨娘心里也明白,睜一眼閉一眼的就讓她們過去,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奴婢該死,不該把二少爺的事瞞著姨娘。只是奴婢兩個當時都不在沈二姑娘和秋晴身邊,并不知道那是二少爺,只以為是哪里闖進來的野小子,生怕被人知道了再說姨娘的閑話,所以叮囑沈二姑娘不要說出去 韓姨娘一聲冷笑:這么說你們兩個還真是忠心呢?突然抬手把茶杯直摔到采綠身上,guntang的茶水頓時濺了她一頭一臉,賤婢!別莊里闖進了人,如此大的事你們竟敢隱瞞不報!若不是沈家那丫頭說話還算周全,大少爺又有意借此機會拿鄭主管開刀,我今天就被你們兩個害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明明是你們偷懶不好生給我盯著人,如今出了事就想瞞下來!來人,給我拖出去,每人賞十板子長長記性! 采綠和采橘聞言,心下倒松了一下,只是十板子,韓姨娘總算是手下留情了。于是兩人一邊連連磕頭,一邊毫不反抗地被人拖了出去。 聽著外頭板子落在人身上的聲音,韓姨娘堵在心里的這口氣才吐了出來。采芳示意小丫鬟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又奉上一杯茶。韓姨娘看了那茶杯半天,才淡淡道:你看沈家那二丫頭到底是個什么人? 采芳是韓姨娘的心腹,又比采香穩(wěn)重些,韓姨娘一向倚重她,說話也少些顧忌,低聲道:奴婢也說不準呢。開頭兒看采綠報上來的那些話,只覺得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身子又嬌弱,膽子又小 是啊。韓姨娘冷笑了一聲,可是看昨兒晚上她說的那一番話要是說錯了些什么,不光是她,就連我也討不了好去! 可是奴婢細想了想,又覺得她那些話也沒什么出奇。一層層的都是明面上的事,只是難得說得周全。若換了奴婢大約也能說出這番意思來,只是未必有這么齊全。 韓姨娘蹙緊了眉頭:所以我才拿不定了主意。到底是湊巧,還是采綠這丫頭走了眼呢? 這當真難說得很。單看她進屋的時候頭上那朵玫瑰宮花聽采碧說是沈四姑娘給她插上去的,她竟也就那么戴著進了屋子,怎么看都是個呆的。 韓姨娘按著額頭有些煩躁起來。從第一眼看見沈宜織,她也覺得沈宜織畏畏縮縮,一身的小家子氣,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而已。這樣的人若是帶進了府里,必然好拿捏。且看著那身子太嬌弱,怕是不好生養(yǎng),那就對自己毫無威脅了。相比之下,沈宜紅年紀雖小,卻是個精明的,這樣的人帶在身邊好比養(yǎng)虎為患,沒準哪天就被咬一口。 其實這四人里,她看了一眼之后就已經有了主意,可是昨兒晚上來了那么一場戲,她反而又拿不定主意了。 采芳上前替韓姨娘輕按兩太陽xue,一邊道:姨娘快別傷了自己身子。依著奴婢看,橫豎這還要在莊子上住些日子不是?姨娘冷眼看著,總會看清楚的。只要沒回府,這莊子上即使出了什么事,姨娘最多不過是把人送回韓家去就是,怕什么! 嗯韓姨娘煩躁的情緒略略平復了些,你說的不錯。秋晴那丫頭呢? 采香支使著干活呢。 叫采香好生磨磨她的性子。一身的官家小姐的清高勁兒,以為還是從前呢?叫她明白一點,這股清高勁兒,我許她拿出來的時候她才能拿出來,不許她拿出來的時候,她就是個賤婢而已!一個官奴,比普通丫頭都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