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37節(jié)
越朝歌掰著他的手臂,從他懷里解脫出來,凝眉道:“這是做甚,梁信還在外面!” 大抵是心虛,她眼下竟然會在意她與越蕭之間的分寸和距離。眾人面前,如此行為,她說不出來哪里不好,就是覺得很不習(xí)慣,怕被別人問起,她無從回答。 可看在越蕭眼里,她就是為了梁信在兇他。 越蕭看著她惱怒,俊美的臉上平靜無波,甚至眼底也不起一絲波瀾,只注視著她。 越朝歌被他看得心煩意亂,回想起方才那個未竟的吻,和他落在她額頭的濕潤,一時間心勞意攘,煩悶地道:“你多日沒回府了,先去瞧瞧跛叔吧?!?/br> 越蕭沒有動。 越朝歌看他還站著,那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又襲上心頭,不由催促道:“快些去?!?/br> 她送客之意如此明顯,是因為一會兒梁信要來么? 越蕭捏緊了拳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越朝歌似乎累極,走到軟榻邊斜斜歪下去,從始至終都沒再看過他一眼。 越蕭收回視線,出了心無殿。 越朝歌被越蕭“擄走”以后,梁信驚慌失措,生怕越蕭對越朝歌不利,碧禾倒沒這種擔(dān)心,帶著梁信直奔心無殿。 半晌,兩人總算是踏過心無殿的門檻。 梁信的目光掃若偌大的前堂,看見紗簾之后影影綽綽的身影,終于放心下來。 越朝歌聽著腳步聲漸近,閉著眼道:“阿信,你怎么來了?” 梁信到她下首落座,道:“上回見你荔枝多吃了些,便讓人從嶺南帶了幾斤回來,怕放壞了,就送過來了?!?/br> 越朝歌聞言,撐著起身,看向梁信溫潤的眸子,笑道,“勞煩你走這一趟了。前幾日約了你過府,因著府上有事,倒叫你白跑了?!?/br> 梁信見她笑了,便也笑道:“不妨事。只是你和暗淵……” 越朝歌聞言,嘴角的笑意便落了下來,美目微斂,收了所有情緒。 梁信見她不愿談及此事,便轉(zhuǎn)而說起血玉的事情,道:“長公主準(zhǔn)備什么時候動手修繕血玉,眼見天漸漸涼了,時日深久,恐生不便?!?/br> 越朝歌問:“有什么不便?” 梁信還不知越蕭就是血玉的主人,頗有些擔(dān)憂道:“那玉在我們手里已經(jīng)兩月有余,我雖與玉華園的掌柜定下半年之期……那玉不同尋常寶玉,還需多番試驗調(diào)和,才能找到真正與原先的血色紋理完全一致的顏色,更遑論后來還需反復(fù)喂色,只怕用時深久,半年之期遠(yuǎn)不足夠。” 梁信說話總是打彎繞旋,一個簡單的事情到他嘴里,非得來龍去脈羅列得清清楚楚才好,越朝歌聽得昏昏欲睡。 梁信見越朝歌并未回話,終于抿抿唇,道出了真正主旨:“我們需得立即著手修繕才是?!?/br> 越朝歌支著腦袋,懶懶道:“不急。你先回去吧,本宮乏得很,今日就不留你用膳了?!?/br> 梁信一滯。 若說上回是府中公事繁忙,叫他先行離開,這回就是明顯逐客了。 是因為越蕭么? 梁信不似越蕭,越朝歌讓他走,他緩緩起身,也就告辭了。 越蕭頂著大日頭,披著黑色斗篷,抱傘坐在旁騖殿的屋頂,不錯眼地盯著心無殿這邊的動靜。 見梁信進(jìn)去,他微微挺直了脊背,探著腦袋往心無殿里張望。 不一會兒,見碧禾送梁信出來,他便放松下來,目送著梁信的背影遠(yuǎn)去,心想:原來不止我被趕出來。 他覺得很滿意。 起身下屋。 趙柯兒正與跛叔說著話,擔(dān)心越蕭一身黑袍在日頭底下坐著,恐怕熱壞了,中暑都是輕的。 轉(zhuǎn)眼見一個黑影從屋頂上落下來,趙柯兒著急忙慌,以為越蕭被曬暈過去,忙仰頭張著臂要接他,被跛叔一把拉開。 越蕭落地,看了趙柯兒一眼。 趙柯兒手臂縮了縮。 見氣氛尷尬,他終于是想起了今日來此的原由,于是在他跟前跪下:“托公子鴻福,昨日管事的送還了小奴的身契,小奴還了自由身了!” 他臉上的喜悅掩也掩不住,越蕭看在眼里,嗯了一聲,抬步到沿廊的欄桿上坐下,問跛叔道:“這幾日府里可有什么動靜?” 跛叔搖頭:“一切照舊。” 越蕭問:“梁信來過嗎?” 趙柯兒搖頭,“沒來過。” 越蕭放心了,臉上神色也放松不少。 他長腿一掃,起身往屋里走去,跨入內(nèi)室,從藥屜里拿了瓶跌打損傷的,又走了出來。 一路上,跛叔和趙柯兒都跟在他身后。 趙柯兒到底是在內(nèi)宅混過幾年的,見越蕭無緣無故提及梁信,此刻又拿了跌打損傷的藥往外走,前后一聯(lián)系,猜測是越蕭把長公主放在了心上,此刻怕是長公主身子有哪里磕碰了。 越蕭對他大恩大德,有越蕭護(hù)著,他在浣衣庭的日子好過了很多,更遑論今日放他自由之身。趙柯兒正愁無以為報,見越蕭似乎為這件事情煩憂,心里一動,或許他能幫上越蕭點(diǎn)小忙。 為了證實猜測,他一打眼,問道:“公子,小奴雖遭長公主厭棄,但好歹在后宅待了兩年,對于長公主和梁公子,小奴還是做了些功課的?!?/br> 言下之意,他對越朝歌和梁信是做了些了解的。 眼見越蕭止住腳步,轉(zhuǎn)身來問,趙柯兒心道:果然如所想的一般,暗淵公子對長公主有意,卻苦于不知如何接近。 驗證了心里的猜測,趙柯兒道:“長公主府面首如云,每年至少入二十余人,可來來往往,都不及梁公子得長公主殿下歡心。” 越蕭眉頭輕皺。 趙柯兒引著他到一旁石桌落座,道:“小奴暗里偷問過,也觀察過,梁公子之所以能得殿下青睞,在于‘體貼入微,以退為進(jìn)’八個字?!?/br> 越蕭道:“展開說說。” 趙柯兒笑著道:“換句話說,梁公子是最會獻(xiàn)殷勤的,又不邀功請賞。就比如說長公主喜歡吃梁老夫人做的糖沁苦瓜,他便每回都會給長公主帶上一些,決口不提請賞之事,久而久之,長公主吃著了苦瓜,便會想起糖沁苦瓜,自然也能想起他這個人。常常想起,關(guān)系自然就親厚了?!?/br> 越蕭聞言,若有所思。 趙柯兒道:“公子是最聰明的,一點(diǎn)即通的人。小奴說許多,也不及公子做一件事。原先小奴怕太出風(fēng)頭被白楚盯上,故而把一兜子念想都掐滅在心里,只求平平安安過日子便罷,誰想,越是不爭,別人越會欺壓到頭上來。公子是個磊落性子,現(xiàn)在就很好,感情之事,無論是為了什么,都是要爭上一爭的?!?/br> 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越蕭手里的瓷瓶,笑了笑。 越蕭坐在桌旁,夏風(fēng)灌沐而過。 他面色沉肅,跛叔從來沒見過他這副表情。 半晌,越蕭起身往屋里走去,坐在書案邊。 趙柯兒研磨。 越蕭一手托著瓷瓶,一手執(zhí)工筆,手腕輕動,筆尖落墨在潔白的瓷瓶身上,不一會兒,一輛栩栩如生的馬車車廂躍然瓶上,小杌、冰龕、稍微露出些許的狐皮、竹席、被風(fēng)輕輕打起的車簾、以及一只攥緊了的纖纖玉手…… 細(xì)看之下,那只手上還戴了寶釧。 圖案是惟妙惟肖。 只不過那只戴著寶釧的手,趙柯兒看不太明白。 越蕭也不需要他看明白,等墨風(fēng)干后,他起身往心無殿而去。 越朝歌午睡剛起,百無聊賴,對窗修剪梔子花。 窗明幾凈,涼風(fēng)送爽,梔子花香馥馥,稍稍掩蓋了縈繞鼻息的冷冽松木香。 從回府到現(xiàn)在,她的心還沒靜下來。 不知為何,越蕭的那個吻,像是鵝羽輕緩掃過平靜湖面,雖不至于攪動風(fēng)波,卻也蕩起一圈圈細(xì)密的漣漪。 越朝歌能應(yīng)付很多大反應(yīng)的情緒,唯獨(dú)這種絲紛櫛比的入侵,她最難以招架。 她想著,手里的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剪除綠葉枝椏。 忽然,一道壓迫的身影陡然出現(xiàn)在窗前,影子泄落下來,拉出長長的一道陰影。 稍稍褪去的冷冽松木香再度盈滿呼吸。 越朝歌都不用抬頭,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大掌撫上她的腦袋,輕緩地摸了摸,“額頭好些了嗎?” 越朝歌心里慌亂不已。 按捺住自己逃開的沖動,她抬頭,勉強(qiáng)笑:“小弟弟長大了,知道關(guān)心本宮了?” 越蕭聞言,唇角輕輕揚(yáng)起,指腹擦過她的櫻唇,他俯下身與她平視。 “這個稱呼,叫上|癮了?” 黑眸如星隱曜,他笑得像危險的狼。 “別動,我?guī)Я怂?。?/br> 越蕭說著,往手心里倒了些許藥。把瓷瓶擱在窗臺上。 黑色的墨汁在白色的瓷瓶上顯得尤為顯眼。 她只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只戴著寶釧的手—— 當(dāng)時在車上,越蕭輕輕在越朝歌額頭落下一吻的時候,越朝歌攥緊了他腰側(cè)的黑裳,寶釧相碰,發(fā)出叮當(dāng)聲響。 細(xì)微的動作,獨(dú)屬于兩個人的秘密。 第31章 吻(一) 【1 2更】 瓷瓶光潔, 清晰的墨跡在日光下更加顯目。 越朝歌眼神閃了閃,默默把剪子放在桌上,手垂下去, 偷偷把手腕上的金釧往上撥了撥。 越蕭垂眼掃過,輕輕笑了一聲。 他一邊專注地往越朝歌頭上抹藥, 一邊道:“需要幫忙嗎?” 越朝歌一愣, 回過味來。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幫她把金釧取下來, 是在嘲她呢! 她登時氣惱起來,抬手撥開他的手臂道:“不需要。且自有碧禾幫本宮抹藥,你來瞎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