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見過狀態(tài)很好的老人，和他面前的兩個老人所展現(xiàn)的氣質(zhì)是顯而易見的不同。除了皮膚和身材保養(yǎng)得宜，他們無一不是眉頭舒展，心情開朗。想必，這些年，他的爺爺奶奶過得也并不開懷。想來也是——女兒疏遠、女婿討嫌、孫兒……是個不能讓人省心的啞巴，想來生活中也盡是不如意。

    “爸、媽，我?guī)崃梁桶蓙砜茨銈?。”看得出來，穆荔新的神色語氣有刻意營造的平和。

    “爸、媽?！迸崃恋穆曇舭祮?，但這兩個字的發(fā)音還是聽得很清楚。

    當(dāng)年迎娶穆荔新時，他也曾這樣發(fā)出聲音稱呼過她的父母，在場的賓客無不動容，穆荔新本人更是激動到落淚。反而是被叫的兩個人一臉尷尬嫌棄，只是礙于場面只得應(yīng)了下來。

    【進來坐?！?/br>
    穆荔新和裴亮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爸，你、你剛才……”穆荔新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

    “怎么，你爸爸比得不對嗎？”穆荔新的母親一邊比劃一邊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是這樣比嗎？我記得也是這樣，沒錯啊……”

    “媽……”穆荔新哭著擁住了自己的母親程婉，又伸手拉近自己的父親，“爸，你們比得很對！什么時候?qū)W會手語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年才來幾回，我們年紀(jì)大了，記憶力又差，學(xué)新東西又慢……就是現(xiàn)在，會的也不多。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學(xué)會和自己的孫子、女婿溝通……”程婉淚目道。

    “媽……”裴亮艱難地開口道，“我灰（會）讀春（唇），一（你）們不用因哭（辛苦）學(xué)手淤（語），我灰(會)努哩（力）學(xué)說話。是我不勾（夠）好，浪（讓）一（你）們不能方（放）音（心—），我糟（早）該來的……”

    “小裴，我承認，你不是我們選中的女婿，但卻是我女兒選中的丈夫。這么多年，你向我們證明了，我們錯了。荔荔沒有選錯人。”程婉放慢了語速，對著裴亮說道。

    第37章 外婆家   穆澤，你想來鄉(xiāng)下玩兩天嗎？我……

    小榆回了趟鄉(xiāng)下的外公外婆家。高考結(jié)束后, 她決定趁大學(xué)住校前，盡可能多地陪陪他們。兩位老人在女兒女婿去世后，老去的速度一下子加快得很明顯。官司方面總算也了結(jié)了, 她得到了液化氣站的賠償, 那筆錢數(shù)額不小，她全部補償了受傷的員工, 對方簽了和解。

    官司的事, 她沒讓外公外婆參與過。他們文化程度不高、世面見得少，又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實在無力去料理這些復(fù)雜的事。她已成年, 又全權(quán)委托給歐陽介紹的律師, 她自己也沒在賠償金額上多做計較，只求盡快了結(jié)官司。那場悲劇，她不會忘記, 但是, 她想盡快走出陰影。

    她和外公外婆原本也不算特別親近。她還沒記事的時候，爺爺奶奶帶過她幾年，后來他們?nèi)ナ懒?，母親就開始親自帶她, 她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或者偶爾周末和父母一起來鄉(xiāng)下探望一下外公外婆。只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已是她血緣最親近之人，又同樣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在她的父母去世后，她反而和外公外婆走近了許多。

    高考結(jié)束了，雖然分數(shù)還沒有出來，但她很有信心被戲劇學(xué)院錄取。外公外婆也感到欣慰, 這次她過來看望，他們便留她小住兩晚。她其實對于鄉(xiāng)下的環(huán)境不是很住得慣，但還是答應(yīng)了。

    她有點認床，因此失眠了。事實上，每次去外地拍戲，需要在外過夜的話她都會睡得不太好，只是拍戲大多時候都比較累，這才不至于完全睡不著。

    想起昨天穆澤和自己聊了很多，她也和他說了很多，當(dāng)然還有更多她和他都沒有說出口的話，她便更加無法入眠了。

    雖然已經(jīng)很晚了，但她還是忍不住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

    睡了嗎？

    穆澤回得很快：還沒。

    小榆：我在我外公外婆家。

    穆澤：我今天也去了。

    小榆一下坐了起來：你是說你也去了你外公外婆家？所以，你今天過得怎么樣？

    穆澤：我以為我一點也不想他們，可是，當(dāng)我看到他們老了很多，我還是心里很難過。我以為他們一點也不在乎我、甚至以我的殘疾為恥，可是，今天我卻發(fā)現(xiàn)，盡管我和最初的我不一樣了，他們還是很愛我的。也許能說話的穆澤對他們來說更完美，可不能說話的穆澤，依然是他們疼愛的孫兒。

    小榆的眼淚掉落到手機屏上：對啊，能說話的穆澤更完美，不能說話的穆澤，依然值得愛。

    半晌，都沒有收到回復(fù)，小榆心里七上八下的，擔(dān)心自己剛才那句話把自己的心聲表現(xiàn)的太明顯，反而把他給嚇住了，便故意扯開話題發(fā)了一條消息：

    穆澤，你想來鄉(xiāng)下玩兩天嗎？我這兩天打算待在鄉(xiāng)下陪外公外婆。

    穆澤：你是要我過來找你？你外公外婆家附近有民宿嗎？

    小榆：住什么民宿呀？我外公外婆的房子前兩年都翻新過了，而且裝潢得可好了，空房間也有，還有個小花園。

    穆澤：我去不奇怪嗎？

    小榆：不奇怪。

    穆澤：他們不會喜歡我的。

    小榆想了想，回道：你很在乎他們是不是喜歡你嗎？為什么？

    隔了一會穆澤才回道：沒什么。我可以叫上歐陽一起嗎？人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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