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里嗤笑一聲：“拉倒吧，他就是臉看著不會說話，實際上話術(shù)早練得有一套了?！?/br>
    越晚敏銳地捉到那個字眼?：“練？”

    鄭里說得熱絡(luò)起來?：“你不知道吧，周隨小時候就被他家老太爺抓著——”

    他突然噤聲。

    周隨拿著充電寶推門進來?，手上還掛著杯奶茶。

    看見兩個人?撐著下巴聊得熱火朝天，他攏了下眉心，問鄭里：“你怎么來?了？”

    鄭里手抄在口袋里，咧著嘴笑說：“打你電話也不接，你家也沒人?，一猜你就在這??！?/br>
    周隨把充電寶和奶茶遞給越晚，讓鄭里靠邊站著，自己拉開椅子坐下。

    他腳踝疊著：“找我干什么？”

    鄭里見了他面，反倒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俯身湊到他耳邊，含糊了幾個敏感的詞：“你媽——又被送進……院了?！?/br>
    周隨神色寡淡，不咸不淡地評價兩個字：“活該。”

    鄭里頓住，心下了然：“那我不多?管閑事了——”他打了個響指：“不打擾你和小美女談情說愛了，拜拜。”

    他特意地湊到越晚面前，揮揮手：“下次見，周隨，記得把她微信推給我?！?/br>
    越晚揮揮手，向他道別。

    周隨沉沉地盯著她，哂笑一聲：“他倒是自來?熟?！?/br>
    越晚一邊吸著奶茶，一邊看著周隨：“他來?是有什么急事嗎？”

    黑色的珍珠順著吸管和淺咖色的液體，被慢悠悠地擠進嘴里。

    周隨搖頭?，側(cè)身坐著：“他有沒有亂說話？”

    越晚彎了下嘴角說：“沒有?！?/br>
    又是一陣沉默。

    白熾燈光斜偏著打過來?，夜幕暗暗地沉在他的眼?底，少見地清淺起來?。

    周隨面色寂靜，等待越晚開口。

    越晚只慢慢地拿指甲去蹭杯身上的商標，窸窣的摩擦聲逐漸變得急促，像是被蠶食的耐心。

    “我……爸，賭博跳樓，應該是大?家都知道的吧?！痹酵砻蛄嗣蜃齑?，有些艱澀地張口。

    “我收到了一張光盤，里面是一段關(guān)?于賭場的錄像——平江市的祿陽賭坊，你去過嗎？”

    越晚一瞬不瞬地盯著周隨：“我聽?見了你的聲音?！?/br>
    周隨微瞇了下右眼?，聲音是隔在磨砂顆粒背后的質(zhì)感：“光盤，可以給我看下嗎？我并不記得曾經(jīng)有去過賭坊，周家旗下也不經(jīng)營?！?/br>
    越晚咬了下嘴唇：“光盤里的視頻看過已經(jīng)銷毀了，但是視頻結(jié)尾，是你爺爺和你的聲音?！?/br>
    越晚把原話復述了一遍。

    周隨眸光閃動?，沉聲道：“越晚，沒有視頻我判斷不了，但是我保證一點，我不會叫周傳做爺爺?！?/br>
    越晚咬著吸管，有些沉默。

    視頻最后是周隨的聲音沒錯，這?她是絕不會聽?錯的。

    半晌，她才松開了吸管：“那……你有兄長嗎？跟著你爺爺接管企業(yè)，學習的那種。”

    周隨不假思索：“沒有。”

    他說：“周傳最近身體很差，家里最近鬧分家鬧得很兇，我上次回家就是為了這?件事?！?/br>
    似乎察覺到燈光有些晃眼?，周隨在墻壁上把它調(diào)弱了些。

    室內(nèi)變暗，他們坐的桌面混上一些外來?的暖光，朦朦朧朧的杏黃和橙色籠蓋住小半張側(cè)臉和衣料，把猶疑和試探涂擦成薄暮的浪漫。

    周隨說話聲里慣帶的清寒，也被消融了。

    他罕見的，很莊重地說：“我不會騙你?！?/br>
    像是一句宣誓。

    越晚想到，以前姨夫結(jié)婚的時候，她在臺下當伴娘，眼?里鄭重的神情，隱約和周隨在昏暗的光暈下模糊的神情重合起來?。

    只是周隨多?了些無端的煩躁，或許是因?為她的不信任。

    又是一陣靜默，越晚不知道該做何回應，她不是一個善于做選擇，更不是一個善于做出對的選擇的人?。

    在這?件事上，她害怕錯信。

    周隨盯著她的表情，身上的氣壓愈發(fā)低了下去，白熾的燈光重新被他摁開，將暖黃色驅(qū)逐出去。

    街道上的歌手不知疲倦地繼續(xù)唱著。

    “……To be half loved， or half saved……”

    周隨懨懨地想，這?歌真應景。

    和他的前幾年一樣，滿腔熱血灑在擋風玻璃上，雨刮器蹭兩下就不留痕跡。

    他語氣有點涼：“你可以暫且相信我，越晚?！?/br>
    越晚聽?見他這?句話，無端地有些愧疚，捺下疑慮點了點頭?：“……嗯，對不起?！?/br>
    興許是周隨目光里轉(zhuǎn)瞬即逝的失望，和腦袋里零星跳出的日常碎片，讓她忍不住道歉。

    她垂著頭?咬著吸管梳理錄像，突然驚覺盛聞無根據(jù)的一句話，就讓她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帶越明成來?賭場的，又不是視頻里疑似周隨的人?，而很大?可能是杜宗田，她為什么沒有證據(jù)地把矛頭?都對準周隨呢？

    就因?為盛聞說的一句直接兇手嗎？

    越晚握著冷掉的杯身，背上仿佛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看著周隨又重復了一遍，這?回堅定真誠得多?：“對不起，是我被誤導了。”

    周隨面色冷淡地應了聲：“喔？”

    越晚小心地覷了他一眼?：“對不起嘛……是我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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