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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地,段瑯便又說到了霍西洲沒能成就大業(yè)的原因。 因為她這個毒婦。 燕攸寧在長云百姓日復(fù)一日的唾罵中,被活活洗腦幾年,現(xiàn)在對“毒婦”二字居然接受度比較高了。 但他母親卻制止他說下去:“不可亂說?!?/br> 頓了頓,只聽他母親又道:“先皇后,本是你義父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她,你義父當初流落在外時,便已經(jīng)死了?!?/br> 段瑯道:“娘親?” 他母親終于放下了針線,慈和地看著他:“這些事,你根本不懂的。他極是孤獨。你看著他,出將入相,你看著他,在長云受萬人擁戴,卻不知道,熱鬧的背后,他常常一個人跑到碎玉山的崗上飲酒,一個人騎馬出去,去到深林中野獵,長云有一塊同長安城郊馬場一模一樣的馬場,那馬場就是按夏國公府的馬場而建的。你的義父,這一輩子只喜歡過那一個女子,在他心底,縱便是死,也是值得的吧。” “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娘摸摸他腦袋,“有一年的年節(jié)你義父來看你,喝醉了說的,你睡著了。他視我為長嫂,這種話,也只敢對我吐露罷了,你莫學別人,中傷你義父深愛的人,他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高興的?!?/br> 段瑯撇撇嘴,雖是不甘,但亦只能道:“孩兒知道了。” 一旁聽了整個壁角的燕攸寧,魂魄卻差點驚散了。 之后,這個孩子倒確實如他立下的誓言那樣有出息,跟隨新一任長淵王出兵,于休養(yǎng)生息了數(shù)年之后,再度一舉攻破了長安,這一次,直如電擊雷霆,肅清寰宇,將那些春風得意了沒幾年的周驃等人一網(wǎng)打盡了。 連燕攸寧也沒有想到,她就是死了,也還能看到周驃兵敗被殺,燕夜紫被一劍割喉的這天。 可見老天爺終歸還是長眼的,不教好人白死?;粑髦薜某?,終于是得報了。 她眨了眨被清晨的風吹得干澀的眸,不知不覺,自己已經(jīng)停在了霍西洲的面前。 露臺上所立人字形架綁著的霍西洲,他埋下了頭,仿佛陷入了昏睡。他身上一幅衣衫已是破爛不堪,撕裂了無數(shù)道由鞭子抽開的口子,半掛在身上,滿身血污,被冷雨沖刷了一夜已經(jīng)暈染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行刑的下人朱八見是燕攸寧來了,立馬上來殷勤地遞鞭子:“鞭子蘸了鹽水的,小的照您的吩咐反復(fù)抽了他大半夜了,這卑賤的奴隸居然硬是挺過來了。但娘子放心,您請稍待,小的必定按照您的吩咐,立刻就剁了他那下賤之物。” 燕攸寧凝著霍西洲奄奄一息的模樣,又聽著這自作主張的下人的回話,心朝下沉了下去。 她握住手里的馬鞭,試著捋了捋,“唰”地一下,鞭子破空而去。 朱八洋洋得意,正等娘子一鞭子抽醒這卑賤的馬奴,豈料這一鞭竟狠狠地抽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朱八“哇”一聲吃痛地跳了起來,震驚不已。 燕攸寧冷冷道:“誰讓你打他的?” 她的吩咐? 她幾時吩咐過,要這么拷打霍西洲…… 第7章 美人與她的奴仆 朱八嚇得發(fā)抖,“噗通”一聲便跪倒下來,連連磕頭求饒,口中嚷道自己知錯了。 燕攸寧冷眼凝著他面,一陣長長的抽氣之后,她叱道:“將他放下來!” 燕攸寧發(fā)了話,朱八豈敢不從,不顧身體的疼痛立刻就屁顛屁顛地趕去放人。 都說這二娘子性情古怪,陰晴不定,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以前沒覺得,現(xiàn)在倒是真真切切地覺得了,這二娘子昨夜里還是雷霆之怒,說什么也要剁了霍西洲的子孫根拿去喂狗,今兒大早就趕來放人,還甩了他一鞭子,他一個下人,還不是看碟下菜的主兒? 要不是二娘子自己嫌棄那霍西洲,他們吃飽了撐的和一個啞巴馬奴過不去? “娘子,小的這就解開。”朱八一面手腳伶俐地解著霍西洲臂上的麻繩一面拿眼風偷瞟燕攸寧,以免她再次臨時變卦。 繩子解開落了地,暈迷的霍西洲也瞬間花鈿委地,一頭倒進了燕攸寧的懷中,她搶上前收攏自己的臂膀,將他緊緊抱著。 然而也就是這么無聲無息,什么都不做地抱著,心臟竟還是在不自覺發(fā)抖。 倒是跟來的兩名仆婢面面相覷均感震詫,立刻也上去搭了把手。 等他們七手八腳將霍西洲攙起,燕攸寧環(huán)顧四周,見馬場平野茫茫,一輪紅日正從風吹草低之處初升,其光籠罩四野,不遠處坐落著幾楹高矮長短不一的馬房,霍西洲的住處便是那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間。 燕攸寧道:“送他回去?!?/br> 她們幾個女子的氣力自是不夠,朱八當即見風使舵地呼朋引伴前來幫忙。 將霍西洲送回他自己的住處之后,便不曉得該將他怎么安放下來了,這馬房里到處鋪的是草料,但霍西洲全是是傷,草料堅硬扎得正常人都生疼,別說他了。 燕攸寧看了一圈也是覺得很不好,吩咐朱八:“置張榻來,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現(xiàn)在,立刻便要?!?/br> 朱八內(nèi)心叫苦不迭,這馬場也算屬荒郊野外了,這時節(jié),要上哪兒去給這一時一變卦的娘子置一張榻來? 幾個人對望,心頭一合計,一咬牙,只好將他們之中的一張榻空出來,回頭自己先擠一擠罷了,如此應(yīng)該已可以令娘子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