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咦”了聲，“我明白了，是那件事，即便不是你，他只要有心，最后也會找到我所在的位置……如果你為這件事愧疚，讓我重新醒來，以足以‘將功抵過’?！?/br>
    夏豐年默不作聲地收起雙手，仿佛剛在在打手語的人不是他。

    云琛聞言立馬抬頭，“真的嗎？”

    得到中州的肯定回答，她欣喜地想到，她只要再殺了……

    肩膀忽地被人摟住，云琛看去，夏豐年正對她露出一口齊整的大白牙。

    “囡囡，我知道你知道了?！?/br>
    繞口令一樣的話使云琛身體僵硬。

    夏豐年說：“你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因此我沒有去打擾你，無名和mama她的死脫不了干系?！?/br>
    他直視云琛雙目。

    云琛覺得她腦中的想法已經(jīng)被父親看透了。

    “支撐你行動的不該是仇恨，復(fù)仇也不該是你人生規(guī)劃中的目標(biāo)之一，她不希望自己的死亡給我們帶來負(fù)擔(dān)，她希望我們不要在意這件事。”

    云琛囁嚅著，說不出話。

    夏豐年所說的后遺癥已經(jīng)出現(xiàn)，渾身疼痛得像是被無數(shù)匕首狠狠捅進又拔出，云琛痛得渾身發(fā)抖。

    云琛說：“爸爸，我放不下，怎么能不在意，mama當(dāng)時就在我身邊，我沒有保護好她……”

    她很用力地站著，才沒有因疼痛倒下去。

    夏豐年說：“我也放不下，我們都放不下，復(fù)仇這條路只有骯臟和黑暗，我們變成那樣只會讓她的死毫無意義?！?/br>
    “我們應(yīng)該彌補她的遺憾，完成她的心愿?！?/br>
    “mama的心愿？”云琛身體疼到令她近乎昏厥，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夏豐年的模樣，“mama的心愿是什么？”

    “復(fù)蘇九州，重建家園。”

    聽完這句話，云琛便因疼痛完全失去了意識。

    夏豐年接住她，背在身后，呢喃道：“黑暗的目標(biāo)只會將自己一同染黑，光明的目標(biāo)才會讓人變得更好?！?/br>
    中州突然開口：“小云琛的性格和你一樣倔強?！?/br>
    夏豐年搖頭說：“我是個沒有原則和底線的家伙，她更像她mama。”

    中州驚訝道：“你居然這么有自知之明？”

    夏豐年：“？”

    第133章 蟄伏3

    “刺啦——”

    云琛睜眼, 一根房梁入目，斜三角型屋頂讓房梁頂部空出很多空間，她有些恍惚, 這是以前她在中州居住的屋子……

    剛才那是炒菜的聲音么？沾水的菜放進燒熱的油鍋里，就會發(fā)出那種刺啦又噼里啪啦的油爆聲, 每次mama炒菜她聽見這個聲音，都會躲得很遠(yuǎn)。

    是mama嗎？

    云琛一起身, 木床吱呀地響, 疼痛使得她思維麻木, 半晌才想起昏厥前的事。

    不是mama, mama已經(jīng)去世了。

    云琛扶墻走動，嘴唇因疼痛不住地顫抖, 她步伐緩慢地靠近廚房。

    說是廚房, 其實就是一塊簾子隔出的小隔間, 灶臺對著窗戶, 不至于讓燒菜的時候屋里充滿油煙味。

    一道身影正彎腰在廚房里忙碌。

    灶臺因為云中舒雙腿不便的關(guān)系, 做得格外矮小，中州把這里復(fù)原的與原來一模一樣。

    夏豐年的動作很笨拙, 他不會做菜, 整個人顯得特別提心吊膽。

    他似乎沒發(fā)現(xiàn)云琛就在隔簾外看他，他低聲罵道：“連教我做菜都教不會，你也配說自己是懂得最多的城市意志?！?/br>
    雖然沒有聽見中州的回復(fù)，但云琛猜想中州現(xiàn)在一定很無語，她忍不住笑了。

    笑聲令夏豐年瞬間跳起, 驚訝看向后面：“你怎么起來了，你現(xiàn)在身體應(yīng)該還很疼，移動會加劇你的疼痛！”

    云琛抬手, 像是電影里的那些慢動作，她說：“在忍受范圍內(nèi)。”

    她說話時，疼痛使得她調(diào)動面部肌rou困難，話語聽上去便有些含糊不清。

    “補充食物能讓你快點熬過去?！毕呢S年端起鍋子，放上貼墻擺放的小木桌旁。

    云中舒平時都坐著輪椅，所以木桌邊只有一個小圓凳，是云琛的專座。

    云琛坐上這個令人懷念的座位。

    夏豐年本想把筷子給她，老父親的慈愛心令他不忍心讓女兒繼續(xù)受苦，他夾起一筷子大雜燴，“啊——”

    鍋里食物已經(jīng)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顏色和香氣聞著都很正常，應(yīng)該沒問題。

    云琛張嘴，食物進入口腔的一瞬間，她懷疑夏豐年要把她送去陰間陪伴mama。

    食物沒有毒，只是難吃的像下了毒。

    末世浪費食物太過可恥，云琛硬生生吃完了這份老父親的關(guān)愛菜。

    夏豐年見云琛把一鍋菜吃得干干凈凈頗有成就感，決定以后天天給女兒開小灶補充營養(yǎng)。

    外面天色有些晚了，今天他們要在中州過夜。

    中州醒來，華亭那邊定會有所察覺，估計夜里便會飛到附近。

    夏豐年問：“去祭拜mama嗎？”

    云琛點頭。

    ……

    中州的墓園并未恢復(fù)，殘骸遍地，墓碑或是損毀或是倒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的墓。

    這里葬著很多人，分成不同區(qū)域，其中有一片區(qū)域豎著英雄碑。

    當(dāng)初為保護中州犧牲的軍人，后來為中州發(fā)展?fàn)奚娜祟悾杏⒂戮土x值得紀(jì)念的人，名字都刻在上面，大家不會遺忘他們的貢獻(xiàn)。

    墓園里沒有尸體，人死后都被一把火燒掉，只剩下點夾雜著碎骨的骨灰，放在另外的地方儲存，墓園里的墓碑更是一種情緒與精神的寄托。

    云琛進入墓園，道路已經(jīng)變得亂七八糟，她走過這地方不知多少遍，依舊能精準(zhǔn)地分辨出云中舒墳?zāi)顾诘奈恢谩?/br>
    夏豐年跟在云琛后方，見她步履蹣跚地行進。

    比起白天，她身上能量有所變化，他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云琛停下。

    前方便是云中舒的墓。

    那里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一塊平地和半塊墓碑。

    “mama的墓就是這里?！?/br>
    父女兩各自放上背包里早已準(zhǔn)備的花束，他們此行目的之一便是為了祭拜云中舒。

    夏豐年：“我回來了?！?/br>
    晚風(fēng)驟起，拂動他額前碎發(fā)，他笑容陽光，拇指翻向邊上的云?。骸拔覀兣畠憾奸L這么大了，她集合了我們兩所有的優(yōu)點，不過她更像你一點?！?/br>
    云琛注視夏豐年臉上的笑容。

    她忽然明白了對方那番話的含義。

    如果她真的感到憤恨和愧疚，她應(yīng)該為mama做點什么，復(fù)仇能讓mama回來嗎？不能。

    mama在世時，曾不斷告訴她仇恨和憤怒會怎樣摧毀一個人，她曾因此阻止過小破城，自己卻要變成這種mama所不期待的模樣么。假如人類有靈魂，mama看見她那模樣只會感到痛苦。

    如果她真的想做些什么，也該是完成mama的心愿！

    想通后，云琛身上的能量氣息變了。

    夏豐年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唇邊笑容加深。

    云琛朝花束擺放之處，笑容燦爛地說：“mama，我會加油的！”

    中州默默觀察此幕。

    殘陽與夜色交融的背景布前，青年和少女揚起近乎一模一樣的笑容。

    兩眼彎起如月牙，只在一側(cè)浮現(xiàn)的酒窩，白牙露出很多，并非是標(biāo)準(zhǔn)又賞心悅目型的笑容。

    那是一種充滿了希望和信念的笑容。

    末世尤為缺少這些，中州城市像的卷軸滾動出一寸空白，無形能量在卷軸上一筆筆刻畫下這一幕的起始與結(jié)束。

    卷軸上多出數(shù)個讓人看不懂的文字和圖畫。

    *

    *

    華亭急死了。

    只因余朝嘉的一句話。

    中州醒來的瞬間，他作為城市意志自然比人類更先感應(yīng)到，他十分高興同胞沒事。

    城市氣息重新籠蓋這片土地，冰雪消融，生機重現(xiàn)，氣溫與環(huán)境終于符合這個季節(jié)該有的表現(xiàn)。

    神京小隊驚嘆于中州城市氣息之廣泛，他找到余朝嘉，問他能否通知茶府此事，中州位置比新安離茶府更近，看看茶府能不能聯(lián)系上中州，他想要知道云琛現(xiàn)在情況如何。

    余朝嘉沒聯(lián)系上茶府兄弟，這是常態(tài)，茶府哥哥的城市天賦經(jīng)常搗亂，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華亭很失望，豎立在房間里的藤蔓掉落了兩片葉子。

    余朝嘉展示他復(fù)原北面街道建筑的詳細(xì)圖紙規(guī)劃，華亭聽著，但完全提不起興致。

    余朝嘉面色一肅。

    一個城市意志，竟然對城市規(guī)劃失去興趣，問題大發(fā)了。

    余朝嘉詢問：“你在擔(dān)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