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一直是會說話的，大多鬼魅不常開口。

    陰森寒冷的聲音穿透藤蔓墻壁，說：“沒有出現(xiàn)問題，還在這里……”

    云琛以為它說的是她，心提到嗓子眼，緊接著，她又聽見對方機械地說：“很快就會再沉睡了?！?/br>
    沉睡？

    城市意志？

    聯(lián)想到那些宛如爆炸后濺射的黑紅液體，它們和鬼魅時常留下的黑色黏稠液體很像。

    難道是故意的嗎？

    云琛不由得想到一件極為恐怖的事——

    鬼魅出現(xiàn)似乎就是為了獵殺人類，除人類外，它們對其他任何事物都沒有興趣。

    城市意志的出現(xiàn)則是為了保護人類免遭鬼魅的侵擾。

    鬼魅意識到了這一點。

    它們想要讓城市意志再度沉睡……

    想到這個可能性，云琛毛骨悚然，外面沒有了聲音，她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羽擊的聽力很好，她也不敢隨意動作。

    她只能借著頭燈，小心翼翼地觀察這個裂縫，也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

    裂縫很小，她剛好可以卡在里面。

    裂縫也很深，似乎還另有空間。

    她輕輕偏頭，頭燈打亮裂縫最里側(cè)。

    看清那邊的景象后，云琛愣住，那是個明顯有人生活過的狹小空間。

    有著火堆燃盡后剩下的灰燼，也有架起來用鋼絲串起的鐵罐子，還有一個躺倒在地滿是灰塵的雙肩包。

    前來了地底的人……杜娟姐嗎？

    她向裂縫里挪動。

    小心謹慎，渾身肌rou繃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她抵達那處狹小的空間。

    此處只能容納一個成年人蜷縮躺下，放置其他物品后，能夠歇腳的地方更少。

    云琛面朝熄滅許久的火堆坐下，背部抵著墻，衣服阻擋不了石墻面上的凸起磨人。

    她拾起地上的雙肩包，動作緩慢。

    包的拉鏈敞開，包下是包內(nèi)散落的東西。

    云琛抬眼看向四周，鐵罐散落在地上，火堆自然燃盡沒有經(jīng)過任何處理。

    在這里待過一段時間的人，離開的時候很急。

    云琛掃了眼裂縫外，藤蔓依舊擋得嚴嚴實實，她只能壓下心中慌亂，繼續(xù)去看手上的東西。

    雙肩包里有一些簡單的急救藥品，已經(jīng)過期。

    沒再有別的。

    散落在外的東西有一把折疊刀，一卷血跡干涸泛黑松散的繃帶，還有幾張風化跡象明顯的紙。

    紙上的字，是云琛熟悉的字。

    為李杜娟所寫。

    她撿起紙，不等她翻看，裂縫處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藤蔓打開了。

    云琛連忙把地上的這些東西往自己的背包里一塞，跟著進來喊她的枝條，擠出裂縫。

    這個曾經(jīng)有人短暫作為據(jù)點過的狹小空間，再次被藤蔓封上。

    云琛沒有發(fā)出聲音，她擔心外面還有鬼魅。

    枝條幫她看了看洞口外，左看右看，都沒有看見鬼魅。

    他向她指了指洞口外，示意她快點回去。

    地下太過危險。

    云琛朝他點頭，她離開裂縫時就關(guān)上了頭燈，現(xiàn)在只能憑借外面晶石發(fā)出的微弱光芒視物。

    她慢慢地扶著墻走到洞口邊，氣溫依舊很低。

    洞口外還會有鬼魅嗎？

    云琛即將走出洞口時，看見平臺上的晶石光芒似乎在微微抖動。

    她看見了地面上一閃而過淺淺的影子。

    藤蔓幫她看過前面和左右兩邊，都沒有鬼魅。

    但他沒有看上面……

    寒意從腳底蔓延至頭頂。

    云琛緩緩抬頭。

    在晶石微弱的光芒下，她看見頭頂十幾只鬼魅如同蝙蝠，雙手環(huán)胸倒立在洞頂。

    李杜娟的日記里曾寫道：“我很討厭在井底遇到羽擊，在這一點上它們和蝙蝠差不多。”

    那一瞬間，云琛瞳孔放得極大，她雙手按在嘴上，克制險些出現(xiàn)的尖叫。

    她瞳孔倒映著頭頂?shù)木跋蟆?/br>
    羽擊確實很像蝙蝠。

    是人形蝙蝠，青白皮膚，雙目無神且面無表情地倒吊在頭頂，耳朵微動，似乎在聽著周圍的動靜。

    云琛腦中名為恐懼的弦徹底崩斷，反而變得鎮(zhèn)定。

    在藤蔓的不解中，云琛放下手，神色如常地退回洞內(nèi)。

    她用手比劃著解釋完，盤腿坐在地上，清點包裹里的食物和水，以及其他工具。

    藤蔓聽完便沖出洞口，往上方看去又折回洞內(nèi)。

    他焦急地比劃，你該怎么辦？

    云琛已經(jīng)清點完物資，她對自己帶了什么東西其實很有數(shù)，再清點一遍能夠讓她心安。

    她頭側(cè)向一邊，手臂撐在膝蓋上，手背向下托著臉，另一只手在腿上無聲輕叩。

    叩擊腿面的手從食指到小指，再從小指到食指……

    藤蔓快急死了。

    云琛收起手，伸了個懶腰，讓自己身體放松下來。

    她起身，從腰帶上取下自制用于打獵的彈弓。

    羽擊的聽力靈敏，到底靈敏到什么程度呢？

    它們的聽力范圍又是多遠？

    她走到洞邊，本想直接用彈弓，卻想起彈弓發(fā)射時也會有輕微的聲響。

    她又注意到，自己走動時，鞋底與地面有摩擦聲，衣服布料也有聲音。

    這些聲音很細小，但外面的羽擊并未過來。

    如此的話，彈弓發(fā)射聲響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為保險起見，云琛先扔了一粒小石子到對面的平臺上。

    她力度掌握的很好，在她預(yù)估中，小石子落地產(chǎn)生的音量，會比她衣物和鞋子的摩擦聲響一點。

    頂部的羽擊沒有任何動靜。

    云琛沒有欣喜，她沉著的，一次又一次嘗試。

    ……

    經(jīng)過試驗，云琛大致清楚了會驚動羽擊的音量大小以及范圍，它們聽力靈敏，但遠不到特別變態(tài)的程度。

    只要小心一點，或許就能繞過它們回到地上。

    另一種保險手段，便是躲在裂縫里，等到這些羽擊消失再走。

    她的食物和水能夠撐幾天。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些羽擊什么時候才會離開。

    天亮之后，地底的鬼魅數(shù)量會增多，她無法保證自己不會被任何鬼魅發(fā)現(xiàn)……

    她很擔心地上的小破城。

    心中不安的感覺變得愈發(fā)強烈。

    云琛思索很久，還是選擇了高風險、充滿了不確定性的計劃。

    她坐在藤蔓前，閉上雙目，復(fù)刻整個地底的地形。

    一張立體的地形圖在她腦海中出現(xiàn)，她控制想象中的小人在地形圖上奔走。

    她在模擬路線。

    平臺上是最危險的地方，那里的晶石偶爾會自己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而那音量是會被羽擊注意到的音量。

    她要回憶起來什么樣的晶石發(fā)出聲音的概率最大。

    她回程路線不能出現(xiàn)一點錯誤。

    少女眼皮下的眼珠在不停轉(zhuǎn)動，代表著她正在進行高速思考和計算。

    藤蔓不知道少女在做什么，他也在很努力的，想把地底的情況告訴地面上的家伙。

    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總是斷斷續(xù)續(xù)。

    不知消息是否傳達給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