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澤猛然回過神來，問服務(wù)員要了打火機、點上蠟燭。大家唱了生日歌、等他許了愿吹了蠟燭，又一起把蛋糕分了。

    蛋糕一塊不剩，壽星直到這時候才慢慢有些回過味來，看著蛋糕的包裝盒略有些出神——阮棠送他的第一個禮物，就這樣吃完了。

    一向開朗的男生忍不住有些遺憾，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又不舍得這么快就結(jié)束，提議去馬路對面的桌游店再玩一會兒。

    平時大家學(xué)習(xí)都挺辛苦，難得出來玩，自然也不舍得早早散伙，不過這回都不肯讓付宇澤再請客了，紛紛提出aa平攤——這家餐廳人均大約是一百出頭，平時要是自己偶爾來吃倒也不算太貴，但請客一桌對于中學(xué)生來說，也實在不便宜了。

    付宇澤也沒硬撐著充大款，他家條件不錯，今天生日父母也給了錢，不過再包圓半天的桌游對他來說確實也有些勉強，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地應(yīng)了。大家高高興興地去了桌游店、要了個包間，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所有人都會的游戲，也不知道是誰提議：“要不先玩會兒真心話大冒險吧！”

    是老套的游戲，但老套的有時也很經(jīng)典——全票通過。

    問老板要了一副撲克牌，在普通花色里混了一張鬼牌，這就算是齊活了。

    阮棠中了頭彩，上來就摸到了鬼牌。

    阮棠低頭看牌，想了想說：“真心話吧?！?/br>
    這才是第一輪，對象又是阮棠，大家都還有些放不開，一時間居然沒人提問。付宇澤嘴唇翕動，似乎是有什么想問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搶先了：

    “主席喜歡什么類型的男生？”顧衡慢條斯理地摸了摸自己抽到的普通牌。

    話音剛落，刷的一下十來雙視線就通通落在了她身上。

    阮棠看向罪魁禍首。

    顧衡給了她一個“不用謝我”的表情——臺階都給你搭好了。

    “女生也行！”有女孩子起哄，“我可以！”

    阮棠頓時就笑出了聲來，沖她眨了眨眼睛。

    對面的女生一下子也有些臉紅。

    阮棠趁著這個時間想了想，選了一個……全年級都沒有人符合的類型：“唔……漂亮可愛型的吧?！?/br>
    這樣應(yīng)該能維持一段時間沒有緋聞了吧？

    這是一個誰也沒想到的答案，付宇澤當場就黯了臉色，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去看顧衡——顧衡不止神色如常，甚至隱約還有點“一切都不出我所料”的意味。

    阮棠只當作什么也沒有看到，大大方方地說完了，又主動去洗牌。

    玩過幾輪后阮棠去了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見付宇澤正坐在桌游店的客廳里發(fā)呆。

    來桌游店的人通常都是一群朋友們約好了一起、單獨訂下一個房間，客廳里雖然裝了主機但并沒有人問津，只有少年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神色有些落寞。

    阮棠在他跟前停了下來。

    付宇澤猛然抬頭：“阮棠？”

    “阿衡是我的朋友，”阮棠輕聲道，“如果他因為我而被別的朋友試探，我會很愧疚的?！?/br>
    少年呆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出她話里的意思，臉色更白：“對不起，我……”

    他話沒說完，因為少女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認真又鄭重：“謝謝你請我來慶祝生日。”

    “不要坐太久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她說著揮揮手，也沒有再等他說話，轉(zhuǎn)身回了包間。

    她說的話，他聽懂了。

    她不喜歡他去試探顧衡。

    她謝謝他今天的邀請，也……謝謝他的喜歡。當然，謝謝的背后，還有拒絕。

    她今天穿的就是昨天唐女士送她的那條連衣裙——雖然是高定，但很簡潔低調(diào)，墨綠色的中袖連衣裙，裙擺剛好在膝上一點點，露出白皙好看的小腿，又勾勒出少女身上青澀卻初具風(fēng)情的曲線。阮棠的身材在同齡人中算是發(fā)育得很好的了，卻從來不羞澀遮掩，一向都是背脊挺直、身形挺拔，是最自然從容的儀態(tài)。

    付宇澤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她進了包間徹底不見了，終于徹底垮下了臉來。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找出手機給顧衡發(fā)了條消息，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氣，終于又恢復(fù)了平時開朗的笑容，站起身來抱著一盒卡牌沖回了房間：“我們來玩狼人殺吧！”

    雖然被拒絕了，不過她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感情，至少也說明他的眼光很不錯吧？誰讓她喜歡的是漂亮可愛款而不是他這款呢！

    因為“過于心機”而在一開始就被大家選去當“上帝”的顧衡看了眼手機，挑眉笑了一下。

    是幾分鐘前付宇澤發(fā)來的消息：“這次的事對不起了。”

    ……

    這個周末之后，阮棠的生活又清凈了一點，因為現(xiàn)在嗑她和顧衡cp的人rou眼可見地減少了一些，具體表現(xiàn)在，貼吧的帖子里開始有人澄清：“我聽說主席親口說的，自己喜歡漂亮可愛型的，秘書明顯不符合這個標準?！?/br>
    ——雖然這句之后還帶著“嗚嗚嗚我嗑的cp居然be了哭死我了”的哭泣。

    這是阮棠意料之中的，但事情的最終發(fā)展速度還是有點超出了阮棠的計劃——

    某天“三巨頭”在辦公室開會的時候，顧衡興致勃勃地掏出手機遞給兩人。阮棠湊過來看了一眼，是個新帖：

    “聽說主席喜歡漂亮可愛型的，我尋思那說的可不就是——副會嗎！”

    下面是一排“冰糖燕窩szd！”“mama我又可以了！”“謝謝樓主嗑到了！”的回復(fù)。

    ——好的，連cp名都想好了。

    第13章

    阮棠雖然是私底下公認的?；?，但學(xué)校里漂亮的女生當然不止她一個——事實上，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不論男女，只要五官端正、體態(tài)健康，打扮得干凈整潔，都是符合常規(guī)意義上“好看”的標準的。陸含雁當然也完全稱得上漂亮——圓臉鹿眼，身材嬌小但比例卻并不差，有一種和阮棠并不相同的漂亮可愛。

    阮棠看完帖子，沉默了三秒，然后只想仰天長嘆一句：“大意了……”

    沒想到大家嗑起cp來這么百無禁忌。

    她懷疑這些人只是單純地想搞點大新聞，并不是真的想嗑她的cp，并且她有證據(jù)。

    阮棠偏過頭，百無聊賴地靠在陸含雁的肩頭：“雁雁，我們不清白了?！?/br>
    副主席依然板著臉、頗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氣魄，卻并沒有推開她，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末了又掃了一眼顧衡。

    顧衡也拍拍她另一邊肩膀，擺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老父親口吻：“阿阮就交給你了。”

    陸含雁沒理他無聊的表演，伸手拍了拍桌上的筆記本，鐵面無私：“來看這學(xué)期的計劃?！?/br>
    三人誰也沒當回事，鬧了一會兒就繼續(xù)開會討論正事。一中每個學(xué)期都有一些固定的活動，比如第一學(xué)期通常是第一次月考后的學(xué)生會競選、期中考試后的秋游、運動會，以及十二月左右的藝術(shù)節(jié)。具體的事項可以到時候再定，但大致的準備時間和預(yù)算安排是得提前計劃好報給學(xué)校老師的。當然了，如果在這次月考后的學(xué)生會競選中沒有成功連任，他們也就不用考慮這些了——但顯然在座的三人都很有自信，趁著剛開學(xué)還不算太忙的時候加班加點把這學(xué)期的計劃先給安排上了。

    第二天是周三——也就是這學(xué)期的第一節(jié)選修課。

    最后兩節(jié)課終于在應(yīng)覃迫不及待的期盼下到來。

    除了部分實驗和計算機類的課程，選修課的教室大部分用的還是各班平時的教室。雖然信得過學(xué)生的品行，不過在這之前班主任還是作了“不要把貴重物品留在教室里”的提醒，以免真有東西丟失難以說清。密碼學(xué)的教室在高二，應(yīng)覃班上上一節(jié)稍稍拖堂了兩三分鐘，幾乎是老師一說下課他就躥了出去、直奔二樓。

    阮棠不論在哪里都是最顯眼的，應(yīng)覃剛到上課的教室門口，就見阮棠正笑著和周圍認識的同學(xué)們打招呼。少年眸光一亮，剛踏進教室，就見她身邊的座位已經(jīng)被人先一步占走了。

    “雁雁？”阮棠側(cè)過頭，笑意更甜，“你也選了這個??？”

    顧含雁放好自己的筆袋和筆記本，點點頭了一聲：“密碼學(xué)的本質(zhì)是函數(shù)，我想學(xué)學(xué)看?！?/br>
    阮棠笑瞇瞇地湊過來要和她說話，忽然見身側(cè)投下一道陰影，抬頭就見少年正低頭看著自己，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我可以坐在學(xué)姐旁邊嗎？”

    座位都是單獨的、沒有同桌。阮棠坐了靠窗的位置，旁邊隔了一條窄窄的小過道，就是陸含雁。此時應(yīng)覃提出“坐在旁邊”，那就是只有陸含雁這個位置了。

    陸含雁也抬起頭，看了一眼“弱小，無助，但漂亮”的學(xué)弟，然后又像是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似的收回了視線。

    阮棠回頭看了一眼，拍了拍自己后座還空著書桌：“旁邊沒有了，但可以坐后面這排?！?/br>
    少年沒有第一時間答應(yīng)，垂著眼簾可憐兮兮地盯著阮棠看了一會兒，見她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知道自己裝得再可憐也沒有用，這才委委屈屈地輕輕應(yīng)了一聲，把自己的筆放到了阮棠的后座，跟著長腿以跨，在那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一起上課的經(jīng)歷和應(yīng)覃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以為可以坐在阮棠的旁邊，和她一起聽課、一起討論，然后對著她撒撒嬌裝裝可憐，就又能讓她摸摸他的頭、笑盈盈地哄自己幾句；但事實是，阮棠上課認真極了，一次也沒有回過頭來看他，他全程就只能看到少女烏黑的后腦勺和束起的馬尾，以及……她確實也和旁邊的人討論了，但對象并不是她。

    應(yīng)覃記下老師剛講的內(nèi)容，又忍不住沉著臉色盯了盯斜前方的女生。

    不得不摸著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承認——對方確實是屬于漂亮可愛型的。

    貼吧的內(nèi)容他看了——主要是之前那個阮棠的圖樓一直在持續(xù)更新，他每天都會上去看看有沒有阮棠的新照片，于是很順理成章地看到了新內(nèi)容。她喜歡漂亮可愛款的。

    漂亮他是符合的，可愛他算嗎？應(yīng)覃不是很有自信。

    他清楚在別人眼里，自己有些過分安靜，甚至或許是孤僻不合群。在她眼里，她會覺得他可愛嗎？在他認真審視自己的時候，就看見了那個提到陸含雁的熱帖。

    不論他是不是符合，但陸含雁完全符合這個標準那是沒跑的了。應(yīng)覃又想起軍訓(xùn)期間自己見過的她們相處的場景，更覺得自己劣勢滿滿——就算不是那種喜歡吧，可是jiejie還是和她那么親近。

    少年倚在墻邊，有些失落地輕輕出了口氣，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傍晚，她站在暖色晚霞里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這個人，只想要這個人，只想要這個人眼里只看得到他自己，但卻不敢說出口。

    四十五分鐘悄然過去，下課鈴準時響起。少年精神一振，伸手輕輕拽了拽前座女生的衣袖。見她回過頭來，少年眨了眨眼睛：“學(xué)姐，剛才最后那個密碼可以給我再講一遍嗎？”

    阮棠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沒聽懂嗎？我請你陸學(xué)姐幫忙來講吧，她的數(shù)學(xué)是最好的?！?/br>
    少年臉上期待的表情頓時就是一僵。

    過了兩秒，他收回手，垂下頭輕輕應(yīng)了一聲：“謝謝陸學(xué)姐?！?/br>
    陸含雁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張嘴，無聲地做了幾個口型。

    幫個忙啊——口型是這四個字。陸含雁向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無奈和縱容，看了好友一眼，回過頭給應(yīng)覃講題。

    一個聽得不太認真，一個講得也有點過分簡潔，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遞了個臺階，總算是把這個有些尷尬的場面給成功圓過去了。應(yīng)覃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耍小心機，靠著墻安靜地看阮棠。阮棠像是一無所覺，還在和陸含雁聊天。

    這個和應(yīng)覃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下午就這樣在一片“和諧”中安然度過，離開教室的時候恰好和同樣下課的顧衡迎面相遇。阮棠隨口問了一句：“阿衡選了什么？”

    顧衡笑瞇瞇地了一聲，施施然道：“《淺析電影中的犯罪心理學(xué)》。”

    是個看電影的熱門課。

    陸含雁頓時也“哦了一聲，點點頭，認真道：“適合你。”

    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揶揄對方——但總之，有點可愛。阮棠一下子笑出聲來，就連應(yīng)覃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顧衡表情僵了一秒，隨即也有些無可奈何，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官大，你說了算?！?/br>
    阮棠和陸含雁根本不接他的表演，手挽著手就一起走遠了。顧衡也不生氣，挑了挑眉繼續(xù)道：“弟弟也在??？”

    仿佛現(xiàn)在才看到這么大個人似的。

    應(yīng)覃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和阮棠關(guān)系很好，到底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緊接著就是一句“學(xué)長再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下樓回自己教室去了。

    顧衡站在原地，幽幽地又嘆了口氣——秘書委屈，但秘書不說。

    ……

    這個周末阮諍和唐靜婉夫妻都在家，原因是收到了請柬參加虞家少爺?shù)纳昭纭?/br>
    虞家主營房地產(chǎn)，大少爺這次的生日宴也是十八歲的成人禮，因此辦得格外隆重。

    阮家三口到的時候，自然又是好一陣寒暄，之后夫妻兩個和阮棠又被分別引到了不同的小團體——阮棠拿了杯果汁，和幾個相熟的同齡人打了招呼，一邊回應(yīng)著他們“還以為可以繼續(xù)和你做同學(xué)呢，阮棠你怎么突然去了一中”的半真半假的遺憾抱怨，一邊聽著一旁傳來的小聲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