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春笑著說道：“經(jīng)過調查研究，我得出一個科學的結論：你的廚藝差是因為沒有一個好師傅。從今天起，我來引導你監(jiān)督你。加油吧，老趙同志。你不能知難而退，做為長輩要為家中的小輩豎立榜樣?！?/br>
    趙志軍苦笑不語。

    回到家里，顧立春就開始行動起來，他坐在廚房里指揮趙志軍和面揉面搟面條，他們今晚吃打鹵面。

    “按比例和好面，使勁揉，你力氣大，正好發(fā)揮自己的長處，這種活熟能生巧?！?/br>
    孩子們放學回來，一看是趙志軍下廚，家里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今天得挨餓了。還不如去吃食堂?！?/br>
    趙志軍氣得舉著搟面杖出來把兩個兒子嚇跑了。

    孩子們離開后，趙志軍突然問道：“革委會的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顧立春實話實說：“還沒想好，你不用擔心，我能解決?！?/br>
    趙志軍說：“我知道你能解決，可是咱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就得有一家人的樣子?！?/br>
    顧立春了解趙志軍的性格，倒也不意外他這么說，問道：“那你有什么好辦法？”

    趙志軍冷笑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像他們這幫造反派，你要不就不反擊，一旦動手就得把他們徹底除掉。他們這幫人太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你們住的這棟房子的前房東就是被他們活活逼死的。”

    趙志軍忍不住感慨一句：“可惜了，挺好的一對夫妻，既有工作能力，性格也好。”

    顧立春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趙叔，我知道了?！?/br>
    趙志軍沉思片刻，又補充一句：“別什么事都自己撐著，咱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覺得姓李的倒不足為慮，你倒要小心那個姓畢的，不叫的狗才最可怕?！?/br>
    顧立春點頭：“我也覺得那個姓畢的更可怕?！?/br>
    他們正說著話，田三紅下班回來了。她也從別人嘴里知道了革委會的事，一路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顧立春反過來安慰田三紅：“媽，你放心好了，你兒子多聰明，小小幾個蒼蠅，我拿拖鞋都能拍死它們?！?/br>
    田三紅苦笑道：“立春，你還是當心點兒，那可是革委會啊?！?/br>
    說著話，她看向趙志軍，還沒開口，趙志軍就主動說道：“咱們是一家人，自然是有難同當，你不用cao心，好好養(yǎng)胎?！?/br>
    說不cao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田三紅知道自己幫不了多少忙，她只能先穩(wěn)住自己和家里，不能再讓兒子替自個兒cao心。

    三人合作，不多時飯就做好了，rou丁打鹵面，再配上幾道小菜，面條勁道，rou丁香，孩子們吃得大呼過癮。

    他們吃飽喝足，終于給了趙志軍一個還算公平的評價。

    趙明亮先發(fā)言：“爸，原來你搟面條的水平不錯?！?/br>
    小滿接著說道：“趙叔，我哥說，男同志在做飯上有天分，你看食堂的大師傅都是男同志，我覺得你也是有天賦的，就是沒挖掘出來。”

    立夏點頭認可：“我贊成小滿的話，反正我煮的粥挺好喝的?！?/br>
    立冬一聽這話頓時激動起來：“真的嗎？真的嗎？那就是說我以后還是可以進食堂工作的？”

    大家集體沉默，這誰敢保證？

    只有最小的趙明華比較善良，好聲安慰立冬：“立冬哥，你不要灰心。你肯定能行的?！?/br>
    田三紅笑吟吟地看著孩子們，本來她還擔心過兩家孩子的相處問題，事實證明，孩子們處得很好，就算偶爾有些小矛盾，他們也能及時處理好。這主要歸功于立夏小滿和趙明亮三個大孩子，三人都比較早熟，明理懂事。

    趙志軍也很滿意，兩個兒子與顧家的四個孩子打成一片，六個孩子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互相幫助。在學校里偶爾被人欺負也是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兩個兒子越來越活潑開朗，特別是小兒子趙明華，身體越來越好，從小瘦子變成了結實的小胖墩。明年夏天，家里又要添一個新成員。他喜歡這個溫暖有趣的大家庭，當然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家里的和諧與平靜。

    吃完飯，幾個孩子主動去收拾碗筷，這也是他們家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所有人都要做家務干活，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活，時間一長，孩子們都習慣了。吃完飯都主動幫忙，小滿還弄了個值日表，六個人分成三組。每組兩天，星期天大家集體勞動。

    趙志軍披上軍大衣，對田三紅說道：“三紅，我出去找哥們呆會兒，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br>
    田三紅道點頭表示知道了。

    顧立春回到自己房間里，找出他那兩本記錄著李組長張路和畢主任罪行的筆記本。

    拿著筆在紙上寫寫劃劃，他得歸納總結一下，怎樣才把這些消息利用起來。

    本來，他原本的打算是一步步來，先處理掉李組長，接著是張副主任，最后再是畢主任?？墒勤w志軍提醒得對，打蛇不死要受其害，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必須要狠。

    顧立春正在推敲方案時，突然聽見有人在敲門，他出來時，立冬已經(jīng)開了門，吳胖、趙高、孫厚玉、金發(fā)、王鐵都來了。

    趙高說道：“小孟也想讓，我沒讓，覺得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是別來你家好?！?/br>
    顧立春道：“也行，大家去我屋里?！?/br>
    顧立春還讓立冬立夏拿來了幾個杯子，小滿和小雨大方地貢獻了自己的零食出來。

    眾人涌入顧立春的房間，一邊喝著熱水就著零食，開始討論起今天的主題。

    孫厚玉發(fā)說：“顧哥，我叫大家來的目的是商量一下，怎么對付那幫孫子?！?/br>
    吳胖咔嚓咬了一口餅干，說道：“我也覺得這幫兒子們的好日子到頭了?！?/br>
    孫厚玉自從跟著老袁混了一段時間后，說話行事也變了不少，他說：“顧哥，我們要做一個周全縝密的計劃。既能讓這幫家伙翻不了身，也要把我們干凈地摘出來?！?/br>
    顧立春自然贊同這個說法，他把目光投向金發(fā)和王鐵：“你們倆怎么樣？”

    金發(fā)苦著臉說道：“顧哥，我覺著畢主任和張副主任開始懷疑我了?！?/br>
    王鐵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顧哥，我更完了，我感覺李組長似乎知道了，他跟我說話時，我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在試探什么。”

    顧立春先安撫這兩人：“都穩(wěn)住，別急。一急就容易亂了陣腳。我已經(jīng)有辦法了，只是為了更穩(wěn)妥，我還需要補充一些細節(jié)。你們最近不用干別的，就專門搜集證據(jù)?！?/br>
    兩人一起點頭：“好的，顧哥?！?/br>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商量對策，雖然他們沒想到特別好的辦法，但著實拓展了顧立春的思路。

    他心頭的一些想法越來越清晰，不過還需要一些重要的證據(jù)和道具。

    他不急，也不能急。反正鄧場說他臨走前會跟畢主任談談，他還有時間來布置。

    趙高吳胖他們在顧家待到九點半才回去，他們剛走，趙志軍帶著一身寒氣進來了。

    顧立春看到趙志軍又回來，就說：“我媽回你們屋去了。”

    趙志軍擺擺手：“我是來找你的，問你個事，咱們五場今年冬天收了蓋房子，還有興修水利之類的規(guī)劃嗎？要是沒有，我打算跟你媽請幾天假，去省城轉一圈，帶你媽逛逛，也順便看看明光他叔他姑。”

    顧立春想反問道：“鄧場過幾天要出門學習，你也知道了吧？”

    趙志軍點頭：“他說了，還說他離開后，由你代理副場長的工作，要我有什么事跟你商量。”

    顧立春心里默默盤算著，五場的幾塊大田周圍水渠，排水溝都有。要是正常年份，這些水種設施夠用了。但是萬一氣候異常就不夠用了。

    氣候？年份？現(xiàn)在是73年底，明年是74年。顧立春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沉。

    他依稀記得書中寫道，74年的春夏有干旱，好像還影響到小麥的生長情況。

    趙志軍見顧立春在蹙眉沉思，也不著急，靜靜地在一旁等著。顧立春胡思亂想一會兒，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趙志軍還在，只好歉意地笑笑：“我這趕鴨子上架當代理副場長，腦子還沒轉換過來，你容我先想想，過兩天給你答復。”

    趙志軍不在意地笑道：“不急，你慢慢想，我回去了?！?/br>
    趙志軍離開后，顧立春已經(jīng)打定主意，明天讓趙高去總場氣象站把近幾年的氣象數(shù)據(jù)要過來一份，如果要搞水利建設，那可是一件大工程，五場的職工和家屬都得參加，他得拿出讓人信服的數(shù)據(jù)和理由。

    顧立春是蠟燭兩頭燒，既要忙著場里的事務，又得抽空想辦法對付革委會。

    屋漏偏逢連陰雨，偏偏家里也有出事了。兩天后的中午，陸大爺托人送來的封信。信是匿名，但一看就知道是陳禹寫的，信寫得很簡單：“二奶奶摔倒了，你有空回來看看她。還有，我請求你一件事。如果我回不來，請幫我照顧一下我爺爺奶奶。”

    第131章 你這是恩將仇報

    顧立春一看到信,  不由得心亂起來，二奶奶摔了，老年人骨頭脆,  萬一骨折就麻煩了。她一個人在家也沒人照顧,  得趕緊去看看，最好把她接過來。

    還有，陳禹這話的意思是他出什么事了？所以才把爺爺奶奶托付給他。

    這兩件事都不太好處理,  顧立春一時半會也顧不上再對付李組長了。

    他對孫厚玉和金發(fā)等人說道：“我奶奶摔了，我得回顧家村一趟。計劃暫時中止，你們先想想辦法弄點事，最好讓姓李的無暇注意咱們。等我騰出手再對付他?！?/br>
    大家忙關切地問二奶奶的事,  顧立春道：“信上說不嚴重,  估計就是冬天地上結冰，路滑不小心摔倒了。我先回去看看再說?！?/br>
    孫厚玉道：“顧哥，你放心地回吧,  我想到辦法了。我保證讓那家伙十天半月起不來?！?/br>
    “行，注意分寸?！?/br>
    顧立春騎上自行車回場辦,  去基建科找趙志軍，他人不在。

    顧立春只好托陳潔給他留話,  就說自己回顧家村了,  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接著他又去后勤科請假，最后才去找鄧場,  沒想到鄧場也不在,  他只好托白大姐傳話。

    做完這些,  顧立春才飛快地回家，換了身厚衣裳，戴上帽子手套,  拿著錢，出農(nóng)場往顧家村騎去。

    冬日的寒風吹在臉上跟刀子似的，生疼生疼的。顧立春有些后悔自己只戴了帽子，沒有圍圍巾。

    路上時不時地會有碎冰，他也不敢騎得太快，就這樣，騎了一個多小時，天將黑時才進村子。

    淡紫色的暮靄籠罩著整個村莊，炊煙裊裊，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吠聲，一派寧靜祥和。

    顧立春一路穿過村子，天黑加上是冬天，路上人少，幾乎沒遇到熟人。

    他先去了二奶奶家，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右邊房間里有燈光。

    他推門進去，就看見二奶奶正在燈光下縫衣服。

    顧立春叫了聲：“二奶奶。”

    二奶奶聞言一愣，抬頭見是顧立春，面露驚訝：“立春你咋回來了？”

    顧立春走到床前，關心地問：“摔到哪兒了？感覺怎樣？我明天帶你去醫(yī)院查查?！?/br>
    二奶奶連連擺手：“不用查了，衛(wèi)生所的大夫來看了，說沒有骨折，就是走路不方便，我歇幾天就好了?！?/br>
    顧立春掀開被子，查看傷勢，摔的是左腿，小腿處腫得老高，上面還有一片淤青。

    二奶奶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說她這幾天的飯菜都是鄰居們輪流送的，其中左大娘一家出力最多。

    二奶奶語氣復雜：“你左大娘這人吧，怎么說呢，有時嘴挺碎，有時又挺熱心，這次他們家沒少幫忙，她兒子兒媳婦都是很不錯的人?！?/br>
    提起這人，顧立春也是一臉無奈，不過想起她對二奶奶的幫助，他還是挺感激的，有時遠親真的不如近鄰。

    二奶奶得知顧立春還沒吃飯，就說：“家里什么都有，你自己去做點飯吃。”

    顧立春問二奶奶想吃什么，她搖頭：“我吃過了，你劉大娘送的豆面條?！?/br>
    顧立春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大碗疙瘩湯，這大冷的天，喝一碗熱湯，全身都跟著暖和起來。

    他在屋里生了個火盆，屋子頓時暖和許多，反正鄉(xiāng)下房子四處都是縫隙，通風好，也不擔心二氧化碳中毒。

    烤著火，顧立春順便問起了陳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