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紅玉一邊吃飯一邊跟顧立春聊天，問問家里、村里的一些事情。

    顧立春揀些有意思或是有影響地跟她講了。當(dāng)然，顧大海一家出場次數(shù)不少。

    顧紅玉聽罷嘆氣道：“大堂哥那人怎么說呢，太能裝了。就一個大隊長而已，整天在那兒耍官威。驚蟄這孩子是聰明過頭了?！?/br>
    談話的主場是顧紅玉和顧立春，楊愛國偶爾也插句話，他突然問道：“立春，你現(xiàn)在不讀書了？”

    顧立春道：“我初中畢業(yè)后，我爹不讓我讀書，現(xiàn)在在家里幫著干活掙工分，下面還有四個弟弟meimei也要上學(xué)，今年小滿也去念書了，明年送小雨上學(xué)。”

    顧紅玉知道就大哥那家境，立春能讀到初中就不錯了。當(dāng)年沒鬧翻時，嫂子找她借學(xué)費，她每次都借，但有好幾次學(xué)費都被顧大江拿去胡吃海喝或是打牌輸?shù)?，愛國提醒她，要救急不救窮，再后來她跟大哥徹底鬧翻，顧紅玉自然就再沒幫過立春他們家。

    現(xiàn)在，她瞧這個侄子，比他爹強多了。懂道理知是非，不像她哥那么糊涂蠻橫，也不像嫂子那么軟弱，再加上老娘在老家也需要人照應(yīng)，她想著能幫則幫。

    顧紅玉心里有了打算，不過暫時沒說，她還得跟愛國商量。

    吃完晚飯，顧紅玉就讓顧立春回屋休息。她把珠珠哄睡后，就回到臥室跟丈夫商量。

    “愛國，你也瞧見了，立春這孩子跟我哥不一樣。孩子大老遠的來，我估計是遇到什么難事了。你看咱們……”

    楊愛國謹慎道：“再觀察一陣吧，讓他多住幾天，我問過了，他的介紹信開了五天?！?/br>
    顧紅玉點頭：“好?！?/br>
    第19章 一戰(zhàn)成名

    顧紅玉的侄子一來就把馬美麗干翻的事，很快就在居民樓傳開了。有人驚訝，有人懷疑，更多的人是佩服。

    馬美麗誰不知道呀，居民樓里有名的潑辣貨，她男人也不是個好貨，又jian又刁又滑，還愛給人亂扣帽子，一般人不敢惹他們夫妻倆。

    顧紅玉和楊愛國也倒霉，楊愛國跟馬美麗的男人王有才是同事，兩人性格迥異，理念都不合，工作上時常有摩擦。而馬美麗原來在供銷社上班，因為不團結(jié)同事，又跟顧客打架，影響很壞，被領(lǐng)導(dǎo)調(diào)到不重要的又累的崗位。顧紅玉就是頂了她的缺，馬美麗不反省自己的錯誤，從此卻恨上了顧紅玉，沒事就找茬。不過，顧紅玉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兩家這幾年來是矛盾不斷。

    誰也沒想到，顧紅玉的侄子還沒進家門就跟馬美麗杠上了，還杠得很精彩，扣帽子的本領(lǐng)比王有才還高級。這老顧家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呀。

    于是，這幾天來楊家串門的人就多了起來，他們多半是來圍觀顧立春的，畢竟那天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場。

    “紅玉，這就是你侄子？看著挺文靜呀?！辈幌袷悄茏焖厚R美麗的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边€有人出語感慨。

    “長江后浪拍前浪?！?/br>
    ……

    顧立春被當(dāng)成大熊貓圍觀，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不過，他是個講禮貌的好孩子，不論是誰來參觀，只要沒有太深的惡意，他都微笑著應(yīng)對。

    眾人見他舉止大方，說話有條有理，長相又俊秀，都夸老顧家的風(fēng)水好。顧紅玉的臉就沒斷過笑容。

    顧立春不僅在居樓區(qū)出名了，還在東風(fēng)供銷社出名了。

    他帶的那一箱蘋果，顧紅玉只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拿來送領(lǐng)導(dǎo)和要好的同事。

    雖然他們在供銷社，但好東西哪里都缺，大家吃到品相好又甜的蘋果，自然要問顧紅玉是哪里來的。

    顧紅玉實話說是娘家侄子從老家?guī)淼?，大家伙聽后心思都活動開了。

    有個同事突然想起，顧紅玉的老家云陽縣以水果好吃聞名國內(nèi)，只是前幾年鬧運動，好多地方把果樹砍了種莊稼，導(dǎo)致水果產(chǎn)量大降。他們供銷社也受到了影響，其他地區(qū)也有蘋果，但品質(zhì)很不好，個頭小，青澀還不甜。

    大家伙一臉惋惜：“怪不得這蘋果這么好吃，原來是云陽的?！?/br>
    就有人悄悄地問顧紅玉，能不能讓她侄子再帶些蘋果過來。

    顧紅玉愣了一下道：“從我老家到縣里要走好遠，從縣里到市里又要坐好幾小時的長途客車，這蘋果又不比別的，份量沉。我侄子今年才十四，怕是帶不了多少。”大家一聽倒也是。

    顧紅玉也沒把話說死：“不過，我可以我?guī)湍銈儐枂?，成不成我就不能保證了?！?/br>
    大家忙說：“你就問問，不成我們也感謝你。”

    下班后，顧紅玉騎著自行車匆匆往家趕，楊愛國離家遠，還總開會學(xué)習(xí)，她得趕回家給孩子做飯。

    今天，她買了一斤rou，還買了面條，準備做鹵面。

    顧紅玉進了居民樓，迎面碰見馬美麗，馬美麗掉頭就走，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馬美麗怕顧立春真去揭發(fā)她，這幾天老實著呢。顧紅玉看她那樣兒，心里大為高興，早該這樣治她了。

    回到家里，就見飯桌上擺好了四菜一湯，有rou末豆腐、紅燒茄子、地三鮮、臘rou炒蒜薹還有骨頭湯。

    顧紅玉驚喜地道：“立春，這是你做的？”

    楊珠珠跑出來邀功：“我跟哥哥一起做的哦?！?/br>
    顧紅玉笑著摸摸女兒的頭頂，夸道：“珠珠和哥哥都厲害?！?/br>
    楊愛國今天回來得也挺早，對這一桌子菜也很驚詫。

    看顏色挺好看，一嘗，還挺好吃。做法也跟紅玉不一樣。

    楊愛國道：“沒想到你一個男孩子廚藝還這么好?！?/br>
    顧立春笑道：“主席說男女平等嘛。做飯這事，就是誰有空誰做?！?/br>
    顧紅玉笑道：“說得好，立春將來一定是個好男人?！?/br>
    楊愛國也笑：“以后我要向你學(xué)習(xí)?！?/br>
    一頓飯在融洽歡樂的氣氛中吃完了。

    飯后，顧紅玉提及她同事想買蘋果的事，顧立春有些心動，他農(nóng)場里那么多水果都成熟了，要是順利出手，那是一大筆錢。但同時也很警惕，因為這里跟黑市不一樣，他們彼此都認識，而且中間還牽扯到姑姑一家，顧立春寧愿少賺些，也要謹慎行事。

    他只好裝作為難地說道：“姑，這蘋果是我來的路上跟老鄉(xiāng)換的，當(dāng)時我也忘了叫他留下地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br>
    顧紅玉心里早有準備，也說不上失望，畢竟好東西都是碰上的，哪能次次都有？

    顧立春想了想，還是留下點盼頭，“不過，我們都是從云陽縣出發(fā)的，咱們那兒又盛產(chǎn)蘋果，等我回家后實地探訪一下，說不定還能碰上。就是吧，我要是弄到了蘋果，該怎么聯(lián)系你們呢？”

    顧紅玉一聽還有戲，也跟著高興起來，她思索片刻說道：“你要真弄到了，我就讓他們想辦法，到時候你寫信給我，或者你打我們單位的電話也行?！?/br>
    顧立春點頭，這事暫時就這么商定了。

    楊愛國冷眼觀察顧立春幾天，覺得他是個值得幫的孩子，就試探道：“立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還想繼續(xù)讀書嗎？”

    顧立春暗自揣摩著楊愛國的話，他心里明白，人家看出來他是有事相求，不等他開口就主動詢問，這讓他對姑姑姑父的觀感又提升一層。

    顧立春想了想，一臉誠懇地說道：“今年畢業(yè)后的那段日子我確實挺想重回學(xué)校的。這可最近想法又變了，現(xiàn)在學(xué)校里鬧得不像話，老師整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學(xué)生們無心向?qū)W。我想，還不如找個臨時工先干著，畢竟，我爹不大勤快，我家孩子又多，光靠我娘一個人支撐不住。我是老大，總得替我娘分擔(dān)些。不過，我是不會放棄學(xué)習(xí)的，我打算一邊工作一邊自學(xué)高中課程，等學(xué)完后求學(xué)校給我一個考試的機會，說不定還拿個高中畢業(yè)證?！?/br>
    顧紅玉和楊愛國對視一眼，兩人對顧立春的喜歡又多了一些，這樣孝順懂事又好學(xué)上進的孩子誰不喜歡，甚至比他家那個咋咋呼呼的兒子都強。

    顧紅玉道：“我跟你姑父商量過了，你要是想繼續(xù)讀書，我們給你出學(xué)費?！?/br>
    顧立春一臉感激：“謝謝姑姑，姑父。不過，俗話說，救急不救窮，你們也不容易，也要養(yǎng)家糊口，我們家這攤子太大，要光想靠你們，得把你們家拖垮了。必須得靠我們自己立起來。我的想法是想拜托你們幫我找個工作，臨時工就行，我先掙點錢補貼家用，至少以后弟弟meimei的學(xué)費不愁了。”

    顧紅玉見他態(tài)度堅決，也不勸他上學(xué)了，就說道：“臨時工啊，回頭等我問問那些同事們?！?/br>
    楊愛國忙說：“我也問問。”

    話已經(jīng)說了，顧立春也不催，每天只是按時接送小表妹，跟著大娘大嬸們一起買菜，給全家換著花樣兒做好吃的。

    楊珠珠的幼兒園就在居民樓里，幼兒園平時放學(xué)較早，大點的孩子一般是自己回家?，F(xiàn)在楊珠珠每天有人接送，還有好吃的，沒少被小朋友們羨慕。

    晚上吃飯時，楊愛國打趣道：“立春，你這手藝可比我們單位食堂的師傅好，要不是食堂不缺人，我都想把你介紹進去?！?/br>
    顧立春道：“我還真想進食堂，那工作可是肥差，一般都被內(nèi)部消化了?！?/br>
    顧紅玉也笑：“這倒是真的，在食堂工作累雖累，可吃得好。里面的人沒一個瘦的。”

    很快地，顧立春已經(jīng)在東云市呆了四天，不管有沒有消息，他明天就得回去了，介紹信就開了五天。

    顧紅玉還埋怨他：“反正家里也沒事，介紹信你怎么不多開幾天？”

    顧立春笑笑，“行，我下次來再多開幾天?！碑?dāng)初他只打算來兩天的，畢竟不知道這個姑姑對自己的態(tài)度如何。

    還好，工作的事，顧紅玉和楊愛國都有了消息。

    顧紅玉的同事介紹的是暖瓶廠的，楊愛國介紹的是紅河農(nóng)場的，都是臨時工。

    顧立春想都沒想就選了紅河農(nóng)場，專業(yè)對口，離家還近。

    兩人對他的選擇也不奇怪，不過，楊愛國還是提醒顧立春：“我先給你打個預(yù)防針，暖瓶廠轉(zhuǎn)正的可能性更大些，農(nóng)場那個很少有轉(zhuǎn)正的，他們招臨時工也是季節(jié)性的，一般是麥收秋收時招人，忙完就辭退，這會兒也不知道還招不招人。”

    顧立春道：“沒事的姑父，我先去問問，成不成都沒關(guān)系?！?/br>
    楊愛國點頭，隨即把他那位同學(xué)的姓名和住址給了顧立春，并托顧立春捎了一些東云市的特產(chǎn)給他帶回去。

    楊愛國的這位同學(xué)名叫李廣田，是紅河農(nóng)場后勤部的干事。

    顧立春把地址收好，便對兩人說道：“姑，我明天早上回去?！?/br>
    三個人都有些不舍，特別是楊珠珠，拉著顧立春不讓走。

    畢竟這幾天有人接送陪玩，還給她做好吃的，她多開心呀。

    昨天哥哥還帶她去廢品站挑連環(huán)畫，她現(xiàn)在有了五本連環(huán)畫，在幼兒園走路都昂著頭。

    楊珠珠搖著顧立春的胳膊撒嬌：“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

    顧立春笑道：“珠珠要上學(xué)，哥哥也要回去干活。這樣好不好，等明年放暑假，珠珠回外婆家好不好？”

    楊珠珠對外婆家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既然有哥哥在，肯定好玩。

    她連連點頭：“好呀?！?/br>
    顧立春要回去，顧紅玉趕緊準備東西，給老娘的是營養(yǎng)品、麥乳精、布料，給嫂子和幾個侄子侄女的是一些舊衣裳和吃食，這么一收拾一共滿滿四大包袱，比來時還多一個，顧立春哭笑不得，他是滿載而歸。

    顧立春便道：“姑，你先緊著二奶奶的東西裝，我家的就少些吧，多了我拿不動?！?/br>
    顧紅玉白了他一眼：“你來的時候咋拿得動？”

    顧立春也發(fā)現(xiàn)姑姑的性格特點了，就是她越跟你陌生越客氣，熟悉了反而不拘小節(jié)。

    他來的前兩天是禮貌周到和氣，最后兩天連白眼都出來了。

    顧紅玉一一解釋道：“這兩個黑包是你奶的，吃的用的都有。兩個藍包是你家的，也沒什么值錢的，都是一些舊衣服舊鞋子和吃的，你也別嫌棄。”

    顧立春忙說：“這衣服料子好，樣式也比我們自己做的時髦漂亮，我高興都來不及，哪里會嫌棄?！?/br>
    顧紅玉再次感慨，這個侄子懟人時能把人氣昏，但哄人時也有一套，說話讓人愛聽。為人處理比那個爹強幾百倍。一個大男人還比不過一個孩子，也不知道大哥會不會羞愧。

    楊愛國還送了顧立春兩本書，是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的。

    就連楊珠珠也送了顧立春兩根帶橡皮的鉛筆，顧立春愉快地收下了表妹的禮物，相處這幾天，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蘿莉。

    他想起自己剛來時看到的情景，便提醒姑姑和姑父：“你們以后要多注意珠珠，可別讓她被別的孩子欺負了。遇到像王來寶這樣的熊孩子直接找家長?！逼鋵嵶钣杏玫霓k法是找個同齡的孩子揍王寶來幾頓，他就老實了。對方家長不好說什么，要是立冬立夏在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