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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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歷叁百六十叁冬。 鎮(zhèn)北侯通敵北周朝,鎮(zhèn)北將軍薛長風(fēng)與鎮(zhèn)北侯里應(yīng)外合通敵叛國,梁都派遣出的平叛大軍潰敗于邊境,一時間,薛長風(fēng)的名字人人喊打。 朝廷中人人自危,薛將軍與夫人被打入天牢,又有多個朝廷命官被牽連進(jìn)去,輕則抄家流放,重則就地斬首,夷叁族。 虞太師府穩(wěn)坐風(fēng)尖浪口,他是?;庶h的中流砥柱,這次平叛便是圣上下令,他倒是不慌張。 只是聽到消息的虞歆兒當(dāng)場便暈厥了過去。 “歆兒一向倔強(qiáng),她嘴上不提,心中定是不信的?!辟R氏嘆著氣,遠(yuǎn)離后宅事務(wù),她也只是一位平凡的母親。 看著眉頭緊鎖的丈夫,她也不愿再添事端,只能囫圇的轉(zhuǎn)移話題。 “歆兒的婚事,不如就周家子吧。那孩子你也是看著長大、人品,才貌都說的過去?!辟R氏輕抿了一口花茶,“把歆兒交給他,你也能放心?!?/br> “薛家小子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雖對他無甚好感,但別說歆兒不信;連我都覺得這罪名牽強(qiáng)?!庇萏珟煼鲋樱]有繞過話題,他一針見血,倒是讓賀氏詫異不已。 “薛將軍歷來都是保太子黨,這次叛國之事,未必沒有圣上的圖謀和清算?!庇萏珟熣酒鹕韥硗庾呷ァ?/br> “明日,我把周赧帶來;你讓他與歆兒多相處相處。”他給自家夫人安排好了活計便匆匆離開。 只余賀氏坐在空無一人的花廳里無言嘆息。 一個月后,薛將軍與夫人被押送午門斬首示眾,薛將軍臨死前還惦記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薛長風(fēng),含淚喊冤,余下薛家百余家奴全部一同處死。 虞歆兒坐在馬車?yán)铮髦敷?,從簾子縫隙處遞給外面的杜鵑一包銀子,杜鵑神色凝重,她在巷子里拐來拐去,直至到一個破敗的門前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行刑的劊子手劉大。 劉大接過銀子,把燒好的骨灰壇子放到包袱里遞過去。 杜鵑眼圈一紅,勉力抱住,她張口道了聲聲謝,劉大擺擺手隨即關(guān)上大門。 都外城郊十里,一座墓碑上只孤零零刻著個薛字。 虞歆兒把斗笠摘下,她溫婉的用帕子擦著墓碑上的泥土。 “伯父伯母,待明年春天,歆兒再來看您們。” 杜鵑和紫蘇一人收拾了紙錢和火盆;一人扶著虞歆兒上馬車。 虞歆兒走著走著突然踉蹌了下,把紫蘇嚇了一跳。 只見她家小姐擺了擺手,徑直上了馬車。 紫蘇與杜鵑對視了眼,眼中皆滿是哀傷與痛惜。 半個多月前,虞歆兒生了一場大病,自那以后身子骨兒便不大好,遇風(fēng)便頭疼,她并沒有放棄等那人回來,她更不相信那人會通敵叛國。 如此歲月蹉跎,叁年時間如白駒過隙飄然而過。 梁都虞太師府附近的一個小巷子口,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狼吞虎咽的咬著冷硬的饅頭。 他的一只手臂空空蕩蕩,一只足也不見,蓬頭垢面下一只眼眶里沒了眼球,整個人瘦骨嶙峋,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去去去,別擋著我們做生意!”饅頭攤的老板后悔自己施舍出的一個饅頭,看這又瞎又殘又瘸,也不像是未來能給錢的樣子。 不遠(yuǎn)處,有幾個青衣小廝在拎著籃子沿街發(fā)放喜餅喜糖。 “這是哪家的喜事?這么大排場?!别z頭鋪老板和隔壁餛飩攤上的老嫗閑聊。 “還能是誰家?虞太師府上的千金,終于嫁出去咯!” “那個大齡閨秀,天姿國色的虞大小姐?” “可不?” “十八啦,也該嫁人了。” “你說她是不是有什么隱疾,不然為何這么晚才嫁出去,”饅頭鋪老板閑嗑牙。 “那誰清楚?大戶人家愛惜女兒也不會讓那么晚嫁人的,八成是有隱疾?!别Q飩攤老嫗神神叨叨,仿佛人就在虞太師家中親眼瞧見了這秘辛般肯定。 還沒等二人聊完,只見那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條腿的乞丐突然暴起,他像個瘋子,一邊爬一邊亂咬人,不僅掀翻了老嫗的餛飩攤子,還把饅頭鋪上的蒸籠也連著掀翻了去。 饅頭鋪老板氣急,聯(lián)合旁邊幾個相熟的伙計把那乞丐死死摁在地上,他一腳又一腳的踹在那乞丐身上,嘴里不停咒罵。 “爺爺大發(fā)善心送你饅頭吃你倒毀你爺爺?shù)臄傋樱羝蜇ぞ驮摶罨铕I死,浪費糧食的東西!” 奇怪的是,那乞丐掀完攤子倒也縮在地上猶如死狗一般不再反抗。 直到有個伙計一腳不慎踢到那乞丐的頭上,有血從他臉上滴落下來,一個伙計抓住乞丐的頭發(fā)把他拎起來,鮮血流淌下來沖掉一些污跡,倒能看得出這乞丐的一兩分眉清目秀來。 這乞丐正是消失了叁年的薛長風(fēng)。 叁年前,圣上下旨派薛長風(fēng)守護(hù)糧草送往北漠封地,用以北周朝邊境防御。 可沒想到那鎮(zhèn)北侯早已通敵叛國,北漠送來的線報里,鎮(zhèn)北侯一家通敵叛國是真,可薛長風(fēng)與青禾縣主成婚是假。 他到了地方便被青禾縣主教人綁了起來,鎮(zhèn)北侯給了他兩個選擇,要么娶了自己女兒,一起效忠北周朝。 要么就干干凈凈的去死。 薛長風(fēng)選擇了第二個。 即便如此,鎮(zhèn)北侯為了掩人耳目仍然向圣上請求賜婚,可與青禾縣主結(jié)親的卻不是薛長風(fēng),而是北周朝大皇子。 而薛長風(fēng)呢?青禾縣主傾慕他已久,即使薛長風(fēng)死咬牙關(guān)怎么也不肯娶她,但她依然心有不忍。 于是和鎮(zhèn)北侯求了情,饒他一命。 最后他被削去一臂,斷其一足,挖去一眼,扔到亂葬崗去自生自滅。 失去手腳的他,爬在滿是尸體的亂葬崗里,不知過了多久……他靠食腐rou爬出亂葬崗,又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回到梁都。 可上將軍府已經(jīng)被圣上抄家,他的父母皆被斬首示眾。 薛長風(fēng)一路乞討,與犬奪食,不知被城中拉幫結(jié)派的乞丐們打了多少回。 直至后來連乞丐們都可憐他,倒讓他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聯(lián)想到圣上的種種作為,薛長風(fēng)自知中計,他想去報官,可無人信他,即使官府有人認(rèn)出他來,也在上司的示意下裝作不認(rèn)識。 昔日名冠梁都的英武少年,如今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自此,他便放棄沉冤,終日徘徊在虞太師府前,直至今日…… 他聽見路人說,虞太師府上的虞大小姐要出嫁了。 那個他曾經(jīng)承諾來娶的歆兒meimei,要嫁給別人了。 那日,人人都聽見,虞太師府對面的路角處,有乞丐嘶啞的哭喊出聲,猶如杜鵑啼血,熱淚與鮮血混在一起,他只覺心如刀絞,恨不得死了去。 他不是沒想過去尋歆兒與其相認(rèn)。 可他去北漠是計,通敵叛國是計,被困在北漠,上將軍一家被抄家是計。 他在這計中,被鎮(zhèn)北侯與圣上當(dāng)作棋子一般戲耍。 他不愿也不能給歆兒帶去麻煩。 歆兒十八歲了,她等了叁年、等成了梁都有名的老姑娘。 沒人敢提起曾經(jīng)的薛小將軍,只有這個姑娘,被辜負(fù)后,還滿心滿眼的等著他的小郎君回來。 大梁歷叁百六十七年,圣上駕崩,新帝臨朝登基,大赦天下。 虞太師府別院。 “周赧哥哥,你是不是與我爹爹瞞了我什么?”已經(jīng)挽起婦人發(fā)髻的歆兒身著淺藍(lán)色繡花襦裙端坐在堂前。 那叁年的纏綿病榻并沒有影響到她的美貌,如今在孕期她依然美麗,且這美麗只增不減。 “夫人多慮了,為夫哪兒敢瞞著你?”周赧頗為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那你們?yōu)楹慰偸枪砉硭钏畹谋荛_我?”歆兒柔柔的拿著團(tuán)扇敲他。 “這…這要商議些機(jī)要之事……”周赧不擅長撒謊,越講便越發(fā)結(jié)巴起來。 “你不講,我就去找爹爹說去?!膘涸泻笮郧槎嘧?,周赧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一邊跟著嬌妻在身后保護(hù)著,一邊垂頭喪氣的打發(fā)小廝去隔壁太師府提前通風(fēng)報訊。 說來也巧,上將軍府被抄家后,便被虞太師買下,做為虞歆兒婚后的宅邸,周赧迎娶歆兒之前便早早的把府匾換去。 如今這兒成了虞府別院,倒是讓虞歆兒時刻能跑回家中。 “歆兒!慢些!”大夫人賀氏鬢角已然有些斑白,她笑著看著女兒和女婿,嗔怪道。 “你也不看好她,一個孕婦怎能如此動作?”大夫人訓(xùn)著小夫妻,把周赧臊的臉通紅。 “爹爹,你們到底在瞞著我什么事兒呀?”歆兒搖著虞太師的胳膊問道。 “你沒和她說?”虞太師看向周赧,得到一個為難的表情。 “說了倒也無妨。”他摸了摸胡子。 “今年新帝登基,薛長風(fēng)和薛家將軍的案子翻了?!庇萏珟煵蛔寪弁绞芪?,徑自拿了茶壺為自己斟茶。 “北漠來信說,鎮(zhèn)北侯被誅,薛長風(fēng)早在幾年前便死了,死在北漠的亂葬崗。圣上已經(jīng)派人去迎回了他的衣冠冢?!?/br> “歆兒,待春暖花開之時,去祭拜一下他吧?!庇萏珟熌弥璞哌h(yuǎn)。 歆兒臉色蒼白,她向目露憂色的丈夫和母親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 “走了好,走了沒牽掛。要是長風(fēng)哥哥知道薛伯父薛伯母遭受那般對待,還不知要如何痛苦呢……”她抱著肚子緩緩坐了下來。 她寧愿做那個永遠(yuǎn)等待著的人,也不愿那般燦爛的少年永遠(yuǎn)陷入無邊苦痛之中。 周赧挽住了她的手,她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 遠(yuǎn)處,夕陽美如畫,清風(fēng)醉晚霞。 橘色的微光映在她的臉頰上,她望著那方夕陽,悄悄許下了一個愿望。 我的少年郎,若我們還有來生,你再等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