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心似鬼2

    “今天是我哥的生日?！标萄┟鏖_門見山地只說了，“我想請秦總一同去敘敘舊?！?/br>
    秦孟冬問：“去哪兒？”

    “我哥哥的房間始終保存完好，如果秦總不介意……”晏雪明神態(tài)自若地說著。

    靳夜突然就打斷了他的話，說：“鳳凰公墓?！?/br>
    無論是秦孟冬還是晏雪明，都一瞬間怔住了。

    晏雪明到此時突然明白，他與靳夜所想到的，并不是同一個地方。

    靳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神情冷淡且平靜，甚至還靜靜地看了晏雪明一眼——她從來都以為晏雪明是這個意思。

    “夜深了，去打擾逝者不太合適?！鼻孛隙烈髌?，“倘若二位得空，明天可以到我辦公室找我?！?/br>
    “那沒有意義?！苯拐f，“有些話，你在辦公室永遠(yuǎn)不會說。”

    秦孟冬對于到晏雪平墓前探視相當(dāng)?shù)钟|，無論他是否虧心，靳夜從眼神里都能讀出來他對自己的想法：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我也很想去看一看晏師兄。兩年了，我都沒有勇氣去看一眼墓碑。只能勞煩老朋友陪我一起去了。”

    秦孟冬盯著她平靜的眼睛，說：“如果我說不去呢？”

    靳夜看向了站在她身邊的晏雪明。

    晏雪明的目光包容且沉靜，他只是禮貌地笑了一下，說：“秦總覺得呢？”

    他高且挺拔，站在秦孟冬旁邊，某種程度上不比朱陽的壓迫感弱，甚至更甚。

    秦孟冬大約覺得自己是逃不過這一趟詭異的行程了，有些認(rèn)命地說：“那走吧?！?/br>
    晏雪平的墓與當(dāng)時事故遇難的八位普通工人一樣，被安置在鳳凰公墓的右山腰上。這一片群山連綿秀麗，是遠(yuǎn)近聞名的風(fēng)水寶地，若是白天來，還能看到面向峽谷，背靠高峰，極其美麗。

    人死如燈滅。

    這樣美麗的景色，對于安眠在這里的逝者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秦孟冬坐上了晏雪明那輛維修完畢的阿斯頓馬丁，靳夜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fā)。秦孟冬經(jīng)過了最開始的震驚與失措后，狀態(tài)出奇地平靜。

    他還與晏雪明交談：“晏董這輛車是新買的？味道還沒散?！?/br>
    晏雪明骨節(jié)分明的手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飛快地拐過了一個彎。他轉(zhuǎn)得急，秦孟冬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

    等到秦孟冬有些狼狽地坐穩(wěn)后，晏雪明才愉快地含笑說：“不巧，剛維修過，我把座椅都換了?！?/br>
    秦孟冬恍然大悟：“哦，事故處理完了嗎？我有熟悉的朋友在處理中心，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隨時幫忙聯(lián)系?！彼恼Z氣里帶了一絲隱約的殷勤。

    有一種問法叫做此地?zé)o銀三百兩。

    晏雪明笑了笑說：“已經(jīng)處理完了。對方技術(shù)太差，想必?fù)p失更重?！?/br>
    沒有得到有用的訊息才是最大的損失。

    這一次，靳夜聽懂了晏雪明話里的機(jī)鋒，直來直往的她不準(zhǔn)備給秦孟冬面子，徑直問：“秦總怎么知道是出了事故？”

    秦孟冬一怔，隨即神態(tài)自如地說：“抱歉，我只是隨口一猜，沒有冒犯的意思。”

    “猜得很準(zhǔn)?！苯共粺o諷刺地說。

    “人之常情，小靳老師不用介懷?！?/br>
    靳夜淡淡地說：“我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有冒犯的意思。”

    秦孟冬被她用相同的話噎了一噎，識趣地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靳夜很少這樣主動出擊試探別人，這同她平時的淡漠冷靜大相徑庭。而這種不同尋常，無異于是在向晏雪明昭示，哪怕人前她強(qiáng)撐著瘋狂，她也還是在緊張和害怕。

    趁著等紅燈的間隙，晏雪明堂而皇之地伸出手，握住了靳夜放在膝蓋上有些微涼的手指。

    靳夜沒有掙扎，只是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微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晏雪明的目光動了動，眼神里有一種難言的觸動。

    他很清楚靳夜這個不算好看的微笑是何含義，因?yàn)樵谶@個不一樣的夜晚，他才親口說過：“前路已經(jīng)這樣坎坷，我只想讓她看到生活里最美好的部分?！?/br>
    而這一刻，靳夜已經(jīng)在用下意識的舉動向他回饋了這一份微小的心意。

    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小小的改變，對晏雪明來說，也彌足珍貴。

    他像是在一座堅(jiān)冰的高塔上，用一顆真心悄悄挖開了一個口子，將心底深處的熾烈火焰去融化出這些寒冰，打開窗與門，然后慢慢走進(jìn)去。

    他的希望仿佛已經(jīng)出現(xiàn)，哪怕今夜的目的地是亡者之地，依然令人感到如沐春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