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月還沒來得及愧疚，老大夫已經(jīng)放下藥箱，刷刷刷拿出布包金針，掀開被子就給楚暮針灸了。

    頭，胸前，小腹，甚至腳底，扎了一堆。

    謝庭月看著被扎成刺猬的楚暮，很是心疼。

    針扎進去沒一會兒，楚暮開始顫抖，額頭并手心腳心開始冒冷汗。

    謝庭月摸了摸，楚暮身體仍然冰涼，沒一點溫度：“這……”

    廣白知道他想說什么，直接嘆氣：“有反應(yīng)就是好的，他要連冷都不知道害怕顫抖，就更糟了?！?/br>
    謝庭月沉吟，之前楚暮發(fā)病，暈的那么痛快那么死，就是不知道冷……

    “行了，一兩天的死不了了。”廣白估摸著時間，開始拔針。

    謝庭月心尖再跳，一兩死不了是什么意思？

    過了一兩天還危險？

    他想求大夫再給看看，又怕說的太多讓人心煩，干脆退開位置，只拿眼睛期盼著，等待老大夫作為。

    廣白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了句還算懂事，坐下來，閉著眼睛給楚暮把脈。

    這一次把脈用時很久。

    神情也有了變化。

    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動作也越來越多，不單單把脈把完左手把右手，還翻開楚暮眼皮看眼睛，小心托著頭看耳后，讓謝庭月搭把手扶著楚暮身體看后背……

    謝庭月越來越焦急，見老大夫再無動作，小心問：“可是要開方子了？我已備好筆墨?！?/br>
    “開方不急?！?/br>
    廣白又給楚暮行了一次針，只是這次范圍略小，只在腳上，與上次大為不同。

    針□□，看看針，再仔細(xì)觀察楚暮皮膚情況，問謝庭月：“病人平時就體弱，病癥多發(fā)吧？”

    謝庭月：“是，但小心照顧，情況一直都很穩(wěn)定，沒這么厲害。”

    廣白：“一直用的藥方呢，記得么？”

    “記得?！敝x庭月立刻把楚暮的藥方背給老大夫聽。

    廣白聽完，捋著胡子，長長的嘆了口氣：“就是照顧得太精細(xì)小心了啊?！?/br>
    謝庭月不懂：“您的意思是——”

    “病人用的方子沒問題，上好藥材，最是溫補，吃了當(dāng)然不會有問題，但指望著這藥治病，卻是不可能?！睆V白看向床上的楚暮，目光略微悲憫，“病人并非弱癥，是中了毒?！?/br>
    謝庭月大驚：“中毒？”

    不可能！上輩子沒這一出！

    僅僅片刻，他又反應(yīng)過來，或許……不是上輩子沒有這一出，而是沒發(fā)現(xiàn)。

    或者發(fā)現(xiàn)了，楚暮未宣之于口，沒有別人知道。

    那現(xiàn)在，楚暮知道自己中了毒么？

    可惜楚暮睡意昏沉，意識全無，沒有辦法回答他。

    “是，”廣白十分肯定，“若是平時，他沒有發(fā)病，身體情況平穩(wěn)，我定看不出來，但現(xiàn)在病發(fā)，少了藥物遮掩，毒性就出來了。只是我才疏學(xué)淺，這毒是什么，我認(rèn)不出，只知道它很霸道，且寒性十足?！?/br>
    謝庭月：“那如今我們能做些什么？”

    廣白想了想：“我給他行幾次針，穩(wěn)住性命，再同以往一樣用藥溫補，待他身體穩(wěn)定一些后，你們再延請名醫(yī)，想辦法去毒吧?！?/br>
    謝庭月點著頭，把大夫所有話記下，有個問題始終在腦海盤旋不去。

    “大夫，冒昧問一句，他身上這毒存了多久，能知道么？”

    廣白再次捏了把脈，嘆氣：“根深蒂固，至少十余年。”

    謝庭月：“可他才將將及冠……”

    “所以這毒他很小就中了，沒準(zhǔn)剛出生就有，”廣白醫(yī)術(shù)高明，見過世面，給高門大戶的人看過病，一見到謝庭月和楚暮的氣質(zhì)打扮，就能看出一二，語意更加悲憫，“出身高門啊……”

    謝庭月指甲狠狠扣入手心，生疼。

    “不對，”廣白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種草藥，對病人眼下狀況應(yīng)有奇效，只是不太好找?！?/br>
    謝庭月如同發(fā)現(xiàn)救命稻草，十分激動：“還請老人家直言，但凡有希望，我們都會努力！”

    廣白點了點頭：“叫煙水黃，長這個樣子——”

    他還拿來紙筆，把草藥的樣子畫了下來。

    “也是你們幸運，碰上好時候了。這煙水黃藥效雖強，卻極特殊，喜歡冷一點，又不太冷的天氣，夏天沒有，冬天沒有，只生在晚秋和早春，它還特別喜歡潮濕，一般潮濕不夠，需得是大雨，季節(jié)對了，沒有大雨它也長出不來，這青縣連番大雨，對人們是天災(zāi)，對它卻是對了味……”

    說著說著，廣白聲音低了下去：“這味藥也是疫癥克星，可見上天會予人災(zāi)禍，絕不會斷了人們生機……”

    謝庭月見大夫走神：“廣大夫？廣大夫？”

    “哦，我就是覺得，這煙水黃難尋，此刻這座山上一定會有，”廣白將畫紙遞給謝庭月，嚴(yán)肅叮囑，“天一晴，溫度一高，這草藥就會蔫死，生存期很短暫，你得抓緊時間，讓人沖著那霧氣多的地方去尋，許會有收獲?！?/br>
    謝庭月大為感激：“多謝廣大夫！”

    廣白矜持的擺了擺手：“這沒什么，找到了自然最好，找不到也無妨，病人破破爛爛身體也就那樣了，頂多晚些天再醒?！?/br>
    他如此開玩笑，謝庭月沒半點生氣，反而還很高興。

    有把握，才敢這樣開玩笑！

    無論前路如何，楚暮定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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