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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128節(jié)

    “路不好走,您一定當(dāng)心?!?/br>
    他口吻殷勤,嘉善心里安定不少,便說:“勞駕?!?/br>
    李氏前后被軟禁了一個(gè)月,她的月份本來是要比嘉善還大些的,因?yàn)闋I養(yǎng)不良,肚子倒是看著跟嘉善差不多的形狀。

    沒了那些金裝的頭面和胭脂做粉飾,李氏瞧著憔悴了許多,瞳仁卻還是水汪汪的,見到嘉善以后,她不卑不亢地行了個(gè)禮:“殿下安?!?/br>
    “瘦了?!奔紊剖∪チ朔爆嵉膯栐捄投Y節(jié),她轉(zhuǎn)向石保,好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怎么你們對待皇孫這么不盡心嗎?”

    石保一愣,額上頓時(shí)留下了幾滴冷汗。

    這……魯王已經(jīng)被廢為庶人,李氏肚子里的還算不算皇孫尚是兩說。但嘉善說的這話他當(dāng)然不能反駁,畢竟皇帝為了這個(gè)骨血,特意留了李氏一條命。

    他只好請罪道:“殿下恕罪,天行寺地處偏遠(yuǎn),伙食上難免粗糙,是臣失職了。”

    他認(rèn)錯(cuò)認(rèn)得快,嘉善也不好再多敲打,只道:“你去吩咐廚房,中午多做幾道小菜。孕婦胃口不好,不能重油,但又不可缺葷腥,平常需要多盡心。”

    “是,臣明白?!笔9恚q豫了一瞬后,自覺地關(guān)上門告退了。

    石保一退下,龔必行便道:“臣先為夫人把個(gè)脈,殿下若有話要與夫人說,之后可去內(nèi)室?!?/br>
    李氏卻道:“勞煩院判,只是把脈就不必了。”

    嘉善與龔必行一同看向她。

    李氏的面容雖略顯瘦削,卻神情堅(jiān)定:“時(shí)間寶貴,請殿下直接與罪婦來內(nèi)室?!?/br>
    她頓了頓,恭謹(jǐn)?shù)卣f:“罪婦,有事懇求?!?/br>
    她用上了“懇求”兩字,嘉善眉頭微微地蹙了蹙,淡淡道:“請?!?/br>
    內(nèi)室的條件并不好,棉布粗衣,十分簡陋,李氏到底不是來此享受的。走進(jìn)內(nèi)室以后,丹翠皺了皺眉,下意識(shí)道:“殿下且慢,奴婢先收拾一下?!?/br>
    不必丹翠動(dòng)手,早有李氏的婢女上前去收拾干凈。嘉善待她們收拾齊整后方才落座,她道,“有什么事兒,長話短說?!?/br>
    李氏不敢耽誤,她走到嘉善面前,徑直跪下了。

    嘉善挑眉,她沒有作聲,耐心等著李氏下一步的動(dòng)作。

    李氏的音調(diào)平平:“自我身陷囹圄,曾經(jīng)先后向淑嫻公主與惠安公主傳信,沒想到?jīng)]有等來她們,最先等到的竟然是殿下您。”

    李氏的口吻似乎有幾分嘲弄,但又很快抹去,她道:“也罷,淑嫻惠安被我們連累,恐怕已經(jīng)自身難保。大難臨頭各自飛,即便身為公主也不能免俗?!?/br>
    “無論如何,您愿意來,妾感激在心?!崩钍厦嫔蛔儯p聲道,“妾這里有一份禮,正好贈(zèng)予殿下?!?/br>
    嘉善依舊不語,只是淡淡看著她,顯然不打算接茬。

    李氏也不敢故弄玄虛,很快說道:“這一次叛亂,除了平陽侯、魯王、秦王參與了之外,還有一派人馬是從西北來的。我曾經(jīng)也覺奇怪,西北路遠(yuǎn)迢迢,是如何與京城有的聯(lián)系。所以我曾請兄長代為調(diào)查。我的兄長雖不如駙馬文武全才,在這等事上卻有許多小聰明。他不負(fù)所望,花了半年時(shí)間,查出了西北的許多齷齪?!?/br>
    李氏抬頭:“其中甚至牽連到了當(dāng)年的永定侯府?!?/br>
    永定侯府……嘉善心有所覺,卻并未被她牽動(dòng),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白C據(jù)在哪兒?”

    李氏說:“在懷慶的奶娘身上?!?/br>
    她回答得很干脆,嘉善終于不得不道一句:“你對我如此坦蕩,想來我有什么能替你做的?”

    聽到嘉善這句話,李氏險(xiǎn)些落下淚來,她對著嘉善一叩首,嗓音帶著些許鼻音,誠懇道:“殿下仁慈。我與殿下同為人母,到了如今這一步,我唯一還放心不下的,便是懷慶?!?/br>
    自魯王被廢為庶民圈禁以后,懷慶就跟著被褫奪了縣主的封號(hào),貶為普通的宗室女。宗室女,說白了就是沒有任何封號(hào)的由宗室所出的女子,大多王爵生下的庶女,她們所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待遇。跟魯王和李氏的下場比起來,皇帝對懷慶的處置并不算多嚴(yán)重。

    但是懷慶才四歲,往后的日子里,沒有父王撐腰,沒有母族維護(hù),沒有一切可以傍身的東西,身為女子,她也許會(huì)面臨很多糟糕的可能……

    嘉善嘆道:“稚子年幼,我會(huì)盡量看顧?!?/br>
    “謝殿下?!?/br>
    能得嘉善一句“看顧”,李氏已十分滿足,她再一叩首。

    嘉善不由發(fā)出幾聲嘆息。

    今時(shí)今日,若淪為階下囚的是她,她是否也會(huì)像李氏這樣,為了僅存的骨rou周旋奔走,若真有這一天,能來救她的人又會(huì)是誰呢?

    在嘉善思緒飄遠(yuǎn)之時(shí),李氏忽然出聲道:“其實(shí),妾比殿下更早得知四殿下會(huì)被立為太子?!?/br>
    嘉善“嗯”一聲,少頃,她反應(yīng)過來,臉色微變,深深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道:“帝心似海。殿下是聰明人,一定明白妾的意思。”

    嘉善不發(fā)一言,面色微斂。

    李氏倒:“殿下與駙馬深受皇恩,駙馬又有兵權(quán)在手。殿下請恕罪婦多嘴一句,如今的形勢,您……”

    嘉善眸色陰沉,斷然喝道:“夠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本宮姑且把你剛才的話當(dāng)作是犯上,不算你挑撥之罪。若再信口開河,休怪本宮不講情面?!奔紊圃俨粡?fù)方才的仁慈,一雙眼眸有如利劍,直直地射向李氏。

    李氏莞爾,從善如流地改口道:“是?!?/br>
    “別再自作聰明。本宮能救懷慶一命,自然也能讓她消失得毫無聲息?!奔紊瓢l(fā)出淡淡的警告。

    李氏低首,不敢應(yīng)和。

    嘉善再不理會(huì)她,待丹翠對門外喚了一聲“起駕”后,嘉善在李氏的目光侍奉下,起身離開。

    甫一上馬車,丹翠便啐道:“好個(gè)不識(shí)好歹的家伙,殿下好心幫她,她還妄想生口舌是非。不然殿下也別cao心了,等拿到了證據(jù),且管她們死活呢?!?/br>
    嘉善笑笑,說:“應(yīng)了人的,豈可不作數(shù)?!?/br>
    丹翠嘆道:“殿下就是太過良善了?!?/br>
    “太過良善”的大公主殿下眼眸微彎,唇角卻稍抿,壓成一個(gè)苦思的弧度。

    天行寺內(nèi)。

    李氏身邊如今尚僅存兩位貼身伺候的婢女,等嘉善走后,其中一位扶著李氏在塌上坐下,口中嘀咕道:“奴婢還以為您會(huì)與公主說從秦王妃處聽到的事兒?!?/br>
    “哪里還有秦王妃,”李氏口吻淡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是犯婦韋氏?!?/br>
    “既然是犯婦,她說的話又有誰會(huì)當(dāng)真,我何必枉做小人?!崩钍险f,“適才與大公主說那些話,也不過是想試探她是否存了急流勇退的心。公主既然不喜歡被打探心思,那便罷了。左右她是公主,是太子唯一的同胞jiejie,不管世事如何變遷,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護(hù)得住懷慶?!?/br>
    婢子感慨道:“是啊,公主眼下已是天下中最尊貴的金枝玉葉,不過奴婢還是好奇,您怎確定公主一定會(huì)來?連淑嫻惠安二位公主都只圖自保?!?/br>
    “我不確定,一個(gè)賭罷了?!崩钍险f著,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聲道,“她若來,我便將秦王妃告訴我的秘密一同帶進(jìn)地府,以后再無人知道,她若不來……”

    若不來呢?

    李氏心說:那我便想方設(shè)法讓她知道此事,到了那時(shí),便是天下大亂,不知太子還會(huì)容下她嗎?

    好在……她來了,好在她是個(gè)良善的人。

    李氏闔上眼,手上微微使勁,感受到來自肚皮里的蓬勃的心跳聲,默默流淚道:可惜,我卻不是個(gè)善良的母親,要對不起我的孩子了。

    十日后,李氏夭于天行寺,一尸兩命。仵作驗(yàn)過尸身后,說她懷的是個(gè)已經(jīng)成型的男胎。

    李氏是自戕的,自戕前留了一張遺書,上面寫著:平陽侯府有負(fù)皇恩,罪婦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誕下皇嗣,求陛下寬恕自作主張之罪。

    這份遺書被原封不動(dòng)送到了章和帝與太子手中,章和帝看了一眼后便放在一邊,問太子道:“你如何看?”

    第141章

    趙佑澤自上而下地掃過這封遺書, 嘆道:“生年不過百,常懷千歲憂。李氏憂思過重,實(shí)在是可惜了孩子。”

    章和帝側(cè)頭去打量他一眼:“你覺得可惜?”

    “稚子無辜,”趙佑澤的聲音清澈安寧, “大皇兄成家?guī)纵d, 至今子嗣單薄。李氏畢竟與他是結(jié)發(fā)夫妻, 她孕育出的孩子,對大皇兄而言,會(huì)不一樣?!?/br>
    聽趙佑澤說完, 章和帝嗓音冷淡道:“他已被廢為庶人, 不再是你的大皇兄。”

    “兒臣一時(shí)失言?!壁w佑澤低頭應(yīng)道。

    “既然李氏一心求死,那便將這封遺書一并送到鳳陽去, 也好免了趙佑成的癡心妄想。”章和帝指尖夾著那張紙,輕飄飄落到御案前。

    很快有小內(nèi)侍上前恭敬地?fù)炱? 謙卑應(yīng)著是。

    趙佑澤對此目不斜視, 只專心飲著茶。

    一盞茶隨即被他飲完,陳功上前又替他斟滿,章和帝在這功夫里開口道:“朕記得嘉善的月份與李氏差不多, 不久也要生了吧?”

    趙佑澤應(yīng)道:“是。兒臣昨日正好見到龔院判,龔院判說阿姐這一胎的懷相好, 盡可放寬心。”

    “龔必行是婦科圣手, 自然不會(huì)看錯(cuò)。”章和帝微笑頷首,又問了句,“太子妃如何?”

    趙佑澤本該于幾個(gè)月前就大婚的,只是突生平陽侯府叛亂一事兒, 他的婚期就耽擱了些日子,月初才正式迎娶太子妃。

    趙佑澤明白章和帝是在問什么, 笑說:“兒臣與太子妃尚年幼,子嗣倒不著急。何況,兒臣此前十年一直目不能視,也想再調(diào)養(yǎng)下身子?!?/br>
    他說到“目不能視”四字時(shí),章和帝的面色微微變動(dòng),少頃后,才恢復(fù)成淡淡的神色。

    章和帝道:“吾兒已恢復(fù),又有真龍之氣傍身,自然可放心綿延子嗣。”

    “父皇尚在,兒臣怎能算真龍之氣?!壁w佑澤從容笑說,“最多只能算是依附真龍的一條小龍罷了?!?/br>
    章和帝側(cè)首凝視他,見趙佑澤的側(cè)影青澀年輕,好似那樣熟悉,便喚了聲:“元康?!?/br>
    趙佑澤:“兒臣在?!?/br>
    “從前十年,你貴為嫡子,朕卻對你不甚疼愛,你可怨過父皇?”章和帝的眼睛深如夜色,他道,“看著朕回話?!?/br>
    趙佑澤聽話抬首,瞳仁明凈,并無幾分懼怕顫抖之意,他說:“兒臣不曾有?!?/br>
    趙佑澤的面龐清雋,長得真的很像裴皇后,只是比起裴皇后的端莊華貴,他身上更多了些平靜沉穩(wěn),或許就是章和帝適才所說的“真龍之氣”。

    他道:“自古從沒有過眼瞎目盲之君,兒臣出身元嫡,父皇若過于疼愛兒臣,對兒臣而言是禍不是福,兒臣心里都明白。后來,兒臣治好了眼疾,父皇也給了您能給的一切,元康豈會(huì)怨懟父皇?!?/br>
    趙佑澤的眼眸亮晶晶的,即便在晦暗的宮殿里,也好如天上的星子一閃一閃,那樣清明澄澈。

    章和帝神色平和,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道了句:“好孩子?!?/br>
    “有空多去看看你阿姐?!闭潞偷壅f,“展硯清不在,她月份也大了,朕不好叫她常來宮里。雖然龔必行說她懷相好,但是憂思傷身,你去陪她說說話,也好解了她的煩悶?!?/br>
    趙佑澤暗地里琢磨了遍“憂思傷身”四個(gè)字,溫和地應(yīng)道:“是。兒臣也想阿姐了,明日便去公主府探望?!?/br>
    趙佑澤是位言出必行的太子,說了明日去,第二日散了早朝,便帶著東宮的侍從們騎馬去了公主府。

    自展硯清去了西北以后,趙佑澤怕嘉善在府上一人待著無趣,也來陪過她好幾次。只是今時(shí)不同往日,他任太子之后,既要修學(xué)問,還要輔佐政事,空閑時(shí)候少了許多。加之他也長大成親,總不好以外男之身三番四次過府,因此姐弟倆也有月余沒見過了。

    見到是太子前來,公主府的侍從婢女們上下忙成一團(tuán),嘉善也挺著大肚子親自出來迎接,臉上笑道:“怎地今日有空來了?也不提前遣人來知會(huì)一聲,我好讓人備著你愛吃的菜。”

    “宮里日日山珍海味,我已吃膩了。正好今日沾阿姐的光,一道用些清淡小菜就行,阿姐不必讓人特地準(zhǔn)備?!壁w佑澤見嘉善大腹便便,已經(jīng)不大方便行走,忙上前去親自扶她坐在塌上。

    “阿姐最近還好嗎,肚里孩兒調(diào)不調(diào)皮?眼瞅著要生了,這府里沒個(gè)男人幫襯,若隨時(shí)有不好,阿姐遣人來東宮說一聲,我必然來陪阿姐。”嘉善剛一坐下,趙佑澤便張嘴細(xì)密囑咐了一番,一點(diǎn)兒不似位年輕的太子爺,活成了個(gè)碎嘴的老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