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岳“嗯”了下，笑問：“怎么？”

    邊問，他邊俯身，黏黏糊糊地去親她。

    展岳晚上和同僚們出去小聚，喝了幾杯酒，雖然已經(jīng)洗漱過，但是身上還是無法避免地沾了點兒酒氣。

    嘉善一邊推搡他，一邊紅著臉說：“你怎么胡鬧。”

    展岳不答，只是拿自己的臉去蹭她的，直把兩人身上都蹭了一身汗出來才作罷。

    “這不是為了哄你嗎?！闭乖拦饷髡蟮卣f。

    他摟她在懷里，低頭吻她鮮艷的紅唇，這回沒有瑄哥兒在旁邊干擾，他終于親了個過癮。

    他覆在她身上，用舌尖去輕描她肌膚的形狀，動作溫柔而又小心。嘉善生子以后，身姿變得愈加裊娜，展岳寬大的手幾乎都要握不住。

    嘉善很快就經(jīng)不住地戰(zhàn)栗起來，最后只能酥著嗓子喘氣……

    一番云|雨過后，兩人傳水來清洗。

    展岳似乎是又想起了剛才的事情，道：“你說得對。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氣被嬌慣。”

    “瑄哥兒有個好舅舅，還有疼愛他的娘，慣著點也無妨，”展岳說，“以后，我來做嚴父，你做慈母就好。”

    ……

    還嚴父？嚴他個大頭！

    嘉善坐在馬車上，想到展岳彼時說的話，就覺得一陣生氣。

    他哪里嚴了？大騙子！

    兒子要騎馬，還不是屁顛顛就抱著兒子去騎了大馬。

    嘉善氣呼呼地想，待會兒回了府，非得好好和他分辨一二。

    然而，回府以后，嘉善卻沒有時間與展岳分辨了。

    裴府那邊派了人過來說，裴家的老太爺，也就是嘉善的外公，剛于一個時辰前過世了。

    第112章

    裴老太爺當(dāng)年就做過章和帝的老師, 有太傅之名，裴家出了一個皇后以后，裴老太爺又當(dāng)了國丈，乃是真正的名利雙收之人。

    所以裴老太爺去世的消息, 很是在京城里掀起了一番風(fēng)浪。

    趙佑澤也特地出宮來祭奠。

    裴老太爺?shù)哪昙o與聞老太君差不多大, 算是喜喪了。

    加上老人家去世時幾乎沒受什么痛苦, 不過是睡了個午覺，午覺后，府上仆人去喚醒他, 這才發(fā)現(xiàn)老太爺已經(jīng)在夢里溘然長逝。

    因此, 裴家上下雖然也籠罩在傷懷的氣氛中，可是并不沉重。唯一可惜的是, 這樣一來，嘉善的大舅裴子敬, 必然要丁憂了。

    不過, 今年年初，裴元棠就已經(jīng)被調(diào)到吏部，表明了是前途可觀。有他珠玉在前, 裴子敬都幾乎被比了下去。

    展岳也陪著嘉善一同去裴府祭奠了老太爺，只是瑄哥兒年紀小, 裴府到底是在喪期, 瑄哥兒不好在裴府多待兒，于是，在祭奠完以后，展岳帶上瑄哥兒先行回了府。

    嘉善則與趙佑澤一同留下來, 給裴家?guī)兔Α?/br>
    兩個月前，顧珺儀業(yè)已懷了身孕。

    好在裴元棠的弟弟才娶了新婦, 這時候，恰好能夠搭手幫裴夫人一把，不至于讓她一個人手忙腳亂。

    嘉善祭奠完裴老太爺以后，就又去了顧珺儀房里陪她說話。

    誰知兩人才閑話片刻，裴元棠卻徑直沖了進來。

    因為是在戴孝，所以裴元棠穿了件黑色的直綴。他一般喜穿鮮艷的顏色，很少著這樣暗沉的衣裳，不同于以往的活躍，終于顯得有了幾分深沉和城府。

    裴元棠進屋后，目光在顧珺儀和嘉善周圍掃視了一圈，他與嘉善朗聲道：“我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兒。”

    嘉善嫌他說話難聽，瞥他眼，道：“什么叫躲，我在和珺儀表嫂說話?！?/br>
    “那你們待會兒再說，”裴元棠不復(fù)之前的吊兒郎當(dāng)，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見他的口吻如此正式，嘉善不由也正色問：“何事？”

    裴元棠目光一沉，走過去，低聲地道：“你最好提醒展硯清一聲，讓他行事不要太張揚?！?/br>
    “他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在，”裴元棠道，“讓他記得把尾巴收一收，小心提防著！”

    嘉善陡然就是眸色一深，她擰眉問：“你聽說了什么？”

    “唔，”聽到嘉善有此一問，裴元棠卻又不繼續(xù)說了，裝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來吊人胃口。

    還是顧珺儀瞪了他一眼，裴元棠才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安國公府那個展少瑛，最近辦差不利，被人尋到了錯處。”

    裴元棠瞇著眼道：“有風(fēng)聲說，是因為他得罪了展硯清，被展硯清故意打壓的。”

    “于是又有人說，”裴元棠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沉聲道，“展硯清對同族小輩都不講情誼，可見是個心狠手辣之人?！?/br>
    嘉善聽到這話都要給氣笑了，她尚來不及細究，便說：“這顯然是中傷之詞。”

    “再者，若是展少瑛真行得正坐得端，能有錯處給別人尋嗎？”嘉善恨恨道，“蒼蠅還不叮無縫的蛋呢?！?/br>
    裴元棠“呵呵”了兩下，像是聽了個什么很好笑的笑話般，他得意道：“你罵展硯清是蒼蠅?！?/br>
    嘉善卻沒因為他的插科打諢而分心，面色仍然帶了些許陰郁。

    如今，擺明了有人在以捕風(fēng)捉影之說來中傷硯清，他怎么從來沒有和自己提起過？這樣做的人，又會是誰呢，趙佑成一黨，還是秦王妃他們？

    嘉善緊抿著唇，皺著眉頭在思量。

    裴元棠幾句話明顯影響了嘉善的心情，顧珺儀見她眉頭緊皺，便捏著她的手，在嘉善耳旁笑說：“他也好意思說人家行事張揚?！?/br>
    顧珺儀道：“前幾日，國子監(jiān)司業(yè)王大人過世，他特去府上吊唁?！?/br>
    “王大人生前愛作詩，有人提議說，送葬的時候，每人為王大人賦詩一首。幼元倒好，說比起作詩，王大人其實更愛聽驢叫，不如咱們在他靈柩前挨個學(xué)一聲驢叫！”顧珺儀講到此處，自己也哭笑不得地道，“一起去送葬的御史，差點參他一個，荒誕不經(jīng)?！?/br>
    顧珺儀把事情講得繪聲繪色，嘉善終于也彎了眼睛，裴元棠還在一邊理直氣壯地道：“我又沒說錯?！?/br>
    “后來陛下知道了，也沒罵我，還夸我別出心裁?！敝v到這兒，裴元棠甚至有點小驕傲。

    他讀書讀得好，但并非那種不懂變通的酸腐文人，寫的文章常常別具匠心。裴子敬雖然欣慰這個兒子爭氣，可讀慣了圣賢書的他，有時難免會覺得裴元棠離經(jīng)叛道。

    章和帝卻沒有這樣的顧慮。

    章和帝一向欣賞裴元棠，這才在他參加殿試時，不拘一格地將他點為新科榜眼。

    裴元棠現(xiàn)在有顧珺儀管著，倒也沒再做太過荒唐的事兒，不過是偶爾不靠譜一下。

    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不小的進步了，現(xiàn)在還會來提醒嘉善。

    嘉善思慮了片刻，方對裴元棠說：“你的話，我記住了?！?/br>
    “你自己也要當(dāng)心?！奔紊茮]忘記囑咐他。

    裴元棠混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一副我厲害著的模樣，嘉善便不管他了，扭過腦袋繼續(xù)去和顧珺儀說話。

    嘉善和趙佑澤在裴府里一直待到用完晚飯時，才告辭離開。

    嘉善與顧珺儀作伴的時候，趙佑澤則在與大舅裴子敬說話。

    自從趙佑澤雙眼復(fù)明以后，他是眼見地得了帝王的喜愛，加上趙佑澤讀書用功，又待人和氣，已經(jīng)得了清流的好感。

    裴子敬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趙佑澤作為自己的外甥，裴子敬本就喜愛他，何況趙佑澤本人也爭氣，裴家便更會做他堅實的后盾。

    趙佑澤與嘉善上的是一輛馬車，天色已然黑了，他預(yù)備先送嘉善回府，而后再自行回宮。

    馬車上，嘉善仍在考慮裴元棠說的事情，所以沒有主動與趙佑澤搭話。

    夜里的風(fēng)聲蕭蕭，馬車外時而有流螢閃爍?？上В嚭熣谧×舜蟀肫律c光線，更顯得車內(nèi)靜謐無聲。

    車緩緩地行了一陣子后，趙佑澤緩慢出聲道：“阿姐，你知道景文是誰嗎？”

    嘉善的思緒還沒完全被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問：“誰？”

    “景文?！壁w佑澤于是又字正腔圓地重復(fù)了一遍。

    這兩個字讓嘉善猛然意識到了什么，她倏地清醒了過來，這瞬間，心跳好如擂鼓。

    嘉善抬眼望他，慢慢地道：“景文怎么了？”

    趙佑澤對她笑一笑，眉目依然斯文俊秀，他說：“我上次出宮來看外祖父時，外祖父拉著我的手，叫了一聲‘景文’，應(yīng)該就是這兩個字吧?！?/br>
    “我聽著，像是人名，”趙佑澤笑著問，“阿姐識得此人嗎？”

    趙佑澤問得光明正大，嘉善的心跳卻不由跳得更加厲害了，她面上滴水不漏，只是指骨捏得緊緊地，泛著淺白色。

    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半個身子，緩慢啟唇道：“舅母告訴我，外祖父之前就有些糊涂了?！?/br>
    嘉善邊觀察著趙佑澤的面色，邊補充道：“景文多半是外祖父的某位朋友，大概你過去時，外祖父正好在思念他，所以才拉著你的手叫了一聲?！?/br>
    得到嘉善的回答后，趙佑澤便輕輕頷首，沒有再多問。

    見此，嘉善卻垂下眼，她目光低斂，黑眸里存了幾絲驚慌失措。

    趙佑澤可能不知道，可嘉善卻特意問過汝陽長公主。

    景文二字，正是孝懷太子當(dāng)年的乳名！

    只是后來，孝懷太子因傅家一事和先帝疏遠，這個名字，已經(jīng)多年沒被人叫過，甚至史記文獻里都沒有記載。

    嘉善小心翼翼地抬起視線，裝作不經(jīng)意地打量著元康。幾年時間，元康的五官逐漸長開，已完全褪去稚氣和天真，面目輪廓變得流暢而清晰。

    女像父，兒像母，趙佑澤幼時就要像裴皇后多一些，長大了以后，自然也是與章和帝不太相像的。

    那么，元康與孝懷太子，莫非在面上有相像之處嗎？

    嘉善忽然想起，這么些年來，提起元康，人人都會說他生得像裴皇后。

    這句話，究竟是別人的隨口一談，還是被人刻意引導(dǎo)……真實目的，其實只為了掩蓋某件事情的真相？

    嘉善越想，便越神情肅穆。

    下馬車時，夜風(fēng)穿過黑夜，直愣地打在她臉上，像是怪物的一只冰冷觸角。

    展岳正站在府門口接她，見嘉善的樣子好像正在神游天外，不由抓起她的手問：“怎么了？”

    嘉善不知是被夜風(fēng)吹得，還是出于心理反應(yīng)，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她邊縮了下脖子，邊輕聲說：“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