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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43節(jié)

    “母親,您能讓我安靜一下嗎?”

    第045章

    展少瑛是被張氏親手帶大的。時人重孝, 展少瑛又性子溫和,這么多年,他幾乎不會去和張氏頂嘴兒。

    這尚且是他頭一次與張氏說稍重一點的話。

    張氏微楞怔,連展泰都稍顯驚訝地挑起了眉。

    展少瑛正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椅子上, 若上前仔細(xì)看, 便可發(fā)現(xiàn), 他的眼圈帶著異樣的紅。

    今天去迎嫁妝的可不止張氏和展泰,連展少瑛也是捎帶其中。這些日子,國公府為了展岳尚主的事情, 每天都是熱熱鬧鬧地沒個消停。

    若陛下先前沒有起過將大公主許給他的意思也就罷了, 可陛下分明曾流露出此意?,F(xiàn)如今,大公主被四叔抱得美人歸, 他卻只落了個齊樂候之女。

    并非是展少瑛瞧不起齊樂候家,但任誰吃過魚翅燕窩后, 也不會再甘愿將就著饅頭拌咸菜了。

    偏偏張氏字字句句, 還隱約都透露著大公主與四叔無比親密的意思。

    這不是成心地往他心上插刀子嗎!

    是想告訴他,他永遠(yuǎn)比不得四叔,還是想說, 不是陛下沒看上他,而是大公主沒看上他?

    展少瑛越想越燥熱惱火, 想到通政司里旁人的有色目光, 想到國公府這幾日的張燈結(jié)彩,想到大公主馬上就要做他的四嬸了……

    展少瑛嘴角的笑容如天邊的浮云,淺淡地時聚時散。

    他單手撐著臉,露出了清瘦的下頷線:“母親, 您讓我安靜片刻,好嗎?”

    張氏一愣。

    意識到這話說得有些重, 展少瑛又不得不耐著性子道:“不僅是四叔要大婚,我和齊家的婚事也近了。您不如為我關(guān)心下這事兒?!?/br>
    張氏眼角一跳,幾乎不受控制地失聲說:“我這樣勞心勞累,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

    “母親……”展少瑛的聲音低落。

    還是展泰看不過眼,虎著臉道:“夠了?!?/br>
    展泰畢竟是男人,在有些事情上總比張氏要更了解兒子。他捻著下頷上蓄起的短須,嘆一聲氣道:“我去打聽過齊家姑娘的性情。雖不比公主金枝玉葉,但也是名門出身,相貌品性皆是上等?!?/br>
    他話音一轉(zhuǎn),虎目圓瞪道:“這樁婚事同樣是御賜,你們的腦子,都給我放清楚些。切記不要得隴望蜀!”

    這話是在敲打張氏,同時也是在敲打展少瑛。告誡他,萬萬別對大公主產(chǎn)生些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展少瑛的氣息微微低弱了下來。縱然是不刻意去想,可他的腦子里還是無法克制地漂浮起一個女孩兒巧笑嫣然的臉。

    明日再見面,就要喚她四嬸了嗎?

    展少瑛的袖口寬大,他單手在衣袖里握成拳,面無表情地想。

    離宮前的最后一日,鳳陽閣里十分熱鬧。下午時,裴夫人等作為母舅家的表親,率先來過一趟。到用了晚膳后,章和帝與靜妃也來看過了嘉善。囑咐她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早起梳妝。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時,趙佑澤卻過來,難得地纏了嘉善一會兒。

    “我也給阿姐準(zhǔn)備了禮物,”趙佑澤捧著一個紅木盒子,眼睛笑成一條縫,他道,“希望阿姐不要嫌寒酸?!?/br>
    自從與父皇剖心長談以后,趙佑澤的眼睛便成了章和帝十分關(guān)注的一件事情??讌栞x雷打不動地三日一進(jìn)宮,經(jīng)過這些日子,趙佑澤雙眼里隱隱地比原來要添了些光彩。

    只是看人看物,仍然不太真切。

    一切都仿佛正在往好的勢頭發(fā)展。

    嘉善笑著捏了捏趙佑澤秀氣的鼻頭,逗他道:“那要看元康夠不夠誠意了?!?/br>
    “若打開以后,是個幾百兩銀子的封紅,阿姐可要生氣呢?!奔紊频男β暼缜迦銗偠?。

    趙佑澤想了想,認(rèn)真地頷首說:“我覺得阿姐會需要的?!?/br>
    趙佑澤小心翼翼地扭開精巧的鎖頭,從里頭抽出一張輕飄飄的紙來。

    先前,嘉善見他抱著盒子的姿勢輕松,多少也猜到了里頭不是重物,可沒想到真只會是一張紙。

    嘉善奇道:“是什么?”

    趙佑澤的雙唇動了動,吐字清晰地說:“有父皇為阿姐添妝,我覺得阿姐是不缺身外之物的。”

    “這是我特地找徐先生,在京城城南的廟里求的方子?!壁w佑澤的眉眼柔和,慢條斯理地道,“聽說生子很有用。”

    饒是嘉善已經(jīng)嫁過一次人了,也禁不住臉上一熱。她微瞪著趙佑澤,伸出一指輕輕去戳了戳他的額尖:“你這小鬼,從哪兒學(xué)得這樣促狹?元康才多大。”

    趙佑澤只是笑著揉了揉被嘉善戳到的地方,他勾起唇角道:“阿姐誤會我了,這可不叫促狹?!?/br>
    “父皇一向疼愛阿姐,姐夫雖然未來可期,但并不能繼承爵位。如果阿姐能夠一舉得男,父皇必然會找個由頭給阿姐的孩子賜爵。”趙佑澤頭頭是道地說,“如此,既能全了安國公府的面子,也能保阿姐一世周全?!?/br>
    “所以,我祝阿姐早生貴子,”趙佑澤咧著嘴說,“即便日后姐夫變了心,阿姐有孩子、有爵位傍身,也沒必要去怕誰。”

    想了想,趙佑澤似乎覺得在這時候說“變心”太不吉利,便又撓著頭補充一句:“嗯……請?zhí)旎世蠣斔≡低詿o忌,我只是說即便?!?/br>
    好的賴的都被趙佑澤一人說了個全。

    嘉善不由一笑,她接過那張紙,重新放回紅木盒子里,貼心地將其鎖好,交由素玉去仔細(xì)保管了。

    嘉善拿過桃花幾上的燭火,小心翼翼地在趙佑澤眼前晃了晃。

    趙佑澤的臉,在搖搖燭火下清瘦而俊秀,他揉著眼睛問:“怎么了,阿姐?”

    “現(xiàn)在能看到火苗了嗎?”嘉善眨也不眨地端詳著他,她輕聲地問。

    趙佑澤默了很久,回說:“能看到有東西在跳動,只是看不出具體形狀?!?/br>
    嘉善淺淺而笑,她的容顏嬌嫩而俏麗:“比之前的情況更好些了?!?/br>
    “阿姐出宮以后,元康要好好照護(hù)自己,”哪怕知道了弟弟其實很聰明,嘉善還是捏著他的手,不放心地叮囑說,“受了委屈別往肚子里咽,知道嗎?”

    停頓片刻后,嘉善又細(xì)細(xì)補充道:“若是眼睛出現(xiàn)什么異狀,馬上告訴靜妃娘娘和父皇,不要藏著掖著?!?/br>
    “我知道。”趙佑澤被嘉善單手摟著。他伸開雙臂,學(xué)著靜妃或者舅母抱他的樣子,小心地環(huán)繞住了嘉善的背。

    趙佑澤說:“阿姐也一樣,不要委屈自己?!?/br>
    “我是嫡皇子,”趙佑澤微抬起臉,他輕聲說,“明日我送阿姐出嫁。以后,我還會給阿姐撐腰?!?/br>
    “好?!奔紊泼蜃煲恍Γ魂嚺鲝乃牡拙従徚魈食鰜?,她的眼眸燦若星石,“阿姐會等著這天?!?/br>
    趙佑澤踮起腳,像個小大人兒一樣,輕輕摟了摟嘉善的脖子。

    二月初八,這一日,天亮地似乎比哪一天都要快,也好像比任何一個黑夜還要漫長。

    嘉善在寅時初就被人喚了起來,一起身,又被好幾個嬤嬤婆子按在梨花鏡前描眉梳妝。她是章和帝膝下第一個出嫁的公主,這回,幾乎是所有王親貴族都到了宮里,給她做足了場面。

    安國公府上也將早早準(zhǔn)備好的“九九禮”抬到了午門恭納。

    欽天監(jiān)合出來的吉時是戌時二刻,本來不急。只是作為公主,嘉善還要去保和殿拜別章和帝。

    上一世出宮,嘉善已經(jīng)做過了一次這樣的事情。如今往事依稀,時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又到了她大婚的這天。

    嘉善一身朱紅的鳳冠霞帔,她跪在殿下的磚地上,認(rèn)認(rèn)真真對坐在上首的章和帝,牢牢扣下三個頭:“兒臣——”

    紅唇剛輕啟,卻驀地一頓,吐出口的語氣中有幾分可見的沙啞。嘉善平靜了片刻,方緩緩道:“兒臣辭別父皇。”

    章和帝的雙目中似乎也有溫潤的光澤,他點著頭,慢吞吞道:“我兒日后要宜室宜家,與駙馬同心同德。”

    嘉善半抿起唇,她的指節(jié)略一縮緊。想到父皇一直為她的婚事而勞碌cao心,上一世與這一世和章和帝有關(guān)的所有回憶,頓時交縱錯雜地匯在了一起。

    嘉善的胸口微漲,她道:“是。兒臣必不負(fù)父皇所望。”

    “請父皇,務(wù)必保重身體?!奔紊朴挚巯乱活^,她的聲音愈加和緩低微,“為江山社稷,也為了兒臣?!?/br>
    章和帝的目光漸漸有些凝重,他慢慢扶起了嘉善。

    父女倆交握的雙手,手心上竟都微微出了汗。

    嘉善低著頭,不敢在這個時候和父皇對視上,她抬手,輕輕抹了抹眼角,側(cè)過了臉去。

    章和帝拿起一旁的紅蓋頭,那只有力的手,親自幫嘉善蓋上了喜帕。

    “朕若想朕的孩子了,便喚你回宮來住?!闭潞偷巯裥r候,抱著嘉善哄她別哭時的樣子一般,輕輕地揉了揉她烏黑的發(fā),他低聲說,“駙馬已在東直門候著了。朕讓人背你出門?!?/br>
    嘉善鼻頭一酸,哽咽道:“是?!?/br>
    宮中的皇子里頭,以趙佑成年紀(jì)最為居長,但章和帝不可能叫趙佑成來背嘉善上花轎。

    除了趙佑成外,別的皇子不是年紀(jì)太小,便是身份低微。章和帝干脆選了與他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弟弟,嘉善的叔父秦王之子趙佑棋來做此事兒。

    趙佑棋是秦王的嫡長子,將來也會襲正經(jīng)王爵,在如今的小輩兒里頭,算身份尊貴了。

    趙佑棋比嘉善的年紀(jì)還大上兩歲,他已經(jīng)娶妻,有些成婚的經(jīng)驗。這事兒對于他而言,也等于是個榮耀。

    聽到陳功叫他,他忙進(jìn)去,先喚了章和帝一聲皇伯父后,他方半蹲下身子,示意嘉善趴到自己背上來。

    隨著一陣歡天喜地的鞭炮聲,趙佑棋正式地背著嘉善上了花轎。嘉善的喜轎升輿出了宮門,安國公家接親的人早就在此久候著。

    展岳一身大紅喜袍,騎馬站在最前。他鮮少穿這樣鮮艷的顏色。一時被襯得膚白如雪,風(fēng)姿奪目,眾人的焦點不禁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嘉善的送親隊伍,先由儀仗隊負(fù)責(zé)開路,其后還有其余宮廷命婦,最后再是騎馬軍校殿后。

    儀仗隊和騎馬軍校里頭,皆有金吾衛(wèi)的人參與,與展岳是半個熟人,但不是每個被選中的命婦,都見過展岳。聽說陛下為大公主選了個沒有爵位繼承的駙馬,還有不少命婦曾在私下里說過酸話。

    如今乍一見到這位駙馬的真顏,那些說酸話的人便自動閉了嘴。

    現(xiàn)下雖不像魏晉時期,以男子顏色論高低??蔁o論何時,大家對長得好看的人,多會存幾分寬容。

    展岳卻無心管其他人怎么想。

    他長眸入鬢,瞳孔的顏色好如驕陽般明亮。見到喜轎抬出來的那一剎那,展岳真正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是寧靜的表面下,如何也掩蓋不住的波濤洶涌——

    這一生,終于不負(fù)所望。

    展岳閉了閉眼,心口止不住地發(fā)燙。

    第046章

    這日的安國公府, 也是賓客滿盈,很有些熱鬧。哪怕安國公對展岳尚主表達(dá)出些許不滿,但是對于這些上門來賀喜的親好朋友,安國公還是極樂意接見的。

    今天來的人非富即貴, 不是皇族親眷, 就是士族公卿。雖說安國公府到了如今的地步, 已沒必要再特地巴結(jié)誰,可人生在世,總得為個面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