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慣著

    嘀嗒、嘀嗒……嘀嗒——

    王川澤被規(guī)律的機械轉(zhuǎn)動的聲音擾醒， 他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廖杉伸手攬著他的脖子，她戴在細腕上的手表正好在他耳邊， 他剛剛聽到的聲音就是指針一步步走時的響動。

    薄薄的灰色布簾擋不住完全大亮的天光，廖杉側(cè)身將頭埋在王川澤的頸窩里避著光亮睡得正沉，要不是勞動節(jié)放假， 她這個時間就要起床準備去研究所上班了。

    王川澤醒了，但也沒動，沒管被廖杉壓在腦袋下已經(jīng)麻到?jīng)]知覺的胳膊，他只是靜靜躺著， 不用看，從緊挨著的身體他就能感受到抵在他腰身處廖杉那微凸的肚子。

    房間里靜悄悄的，王川澤望著天花板出神，哪怕此刻什么都沒做， 他也覺得無比幸福。

    晨起嘔吐的反應奇異的沒有出現(xiàn)， 就這么發(fā)了十幾分鐘的呆，他終于動了，先是輕輕抬起廖杉的手，看了一眼她腕子上手表上， 時間已經(jīng)不算早了，王川澤把另一只被壓麻的胳膊慢慢抽出來，把被角掖好， 動作極輕的起床。

    王川澤穿好衣服， 洗漱好去翻糧票本， 他直起身來正準備出門， 一回身見廖杉又把兩條瑩白的胳膊伸到了被子外面。

    他無奈，但也知道這是廖杉懷孕后身體自然的變化， 她的體溫會比從前升高一些，變得貪涼怕熱起來。只是早上還是有些冷的，這才一會兒功夫她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jīng)帶著些涼意了。王川澤上前把她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拿起他的枕頭壓在被角上，這才放心出門。

    王川澤出門的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他走到鎮(zhèn)子上時各處都已經(jīng)排起長隊，有的人見排隊，也來不及問是賣的什么，趕緊先排上隊再說。

    他輕車熟路的徑直走向副食品商店，擠過買麻醬、稱咸菜的隊伍，走到賣奶制品的柜臺，排在這里的隊伍人就不怎么多了，沒一會兒就排到王川澤了。

    售貨員都要記住這個青年了，連著兩個月月初都能見到他，每次來還要的是最貴的紅星奶粉，一包就要十塊錢，幾乎是普通工人每月三分之一的工資了，所以雖然奶粉供應少，但買的人也不多。

    “你又是來買奶粉的？”售貨員問道。

    王川澤點點頭，把錢和票掏出來，遞過去。

    售貨員接過錢票，轉(zhuǎn)身去拿貨架上的奶粉，他心想，年輕人過日子就是不節(jié)省。

    這么想著，他把奶粉給王川澤后，忍不住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道，“別太慣著小孩了，現(xiàn)在你小孩該不會只吃這東西了吧？奶粉又貴又沒有母乳有營養(yǎng)，你不如用這錢多買點好東西給你媳婦多養(yǎng)養(yǎng)身子，讓她能喂久點孩子，等再大點了就可以喂米湯那些東西了?！?/br>
    王川澤只笑笑，沒解釋小孩都還沒出生，也沒說他和廖杉這種工作性質(zhì)以后也沒多少時間能親喂孩子。

    他像只囤貨的小松鼠，拿上月月底和工資一起發(fā)的票買了奶粉就走了，轉(zhuǎn)身又去了供銷社。

    孫秀今天輪班，見王川澤朝她所在的酒水柜臺走過來，她習以為常的轉(zhuǎn)身從柜臺上拿下一瓶酒，在他走過來后適時拿給他，“吶，我特意給杉兒留好了?！?/br>
    “多謝?！蓖醮纱掖医o過錢，拎著酒又排到旁邊布匹柜臺前的隊伍后面。

    孫秀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能這么支持媳婦愛好的男人也是少見。

    排隊買布的婦人們不禁打量著隊伍里這個一手奶粉一手酒的奇怪男人，王川澤倒是神情自若，等排到他時，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布了，當下棉布供應也緊張。

    當然布票也少，每人每年也就六尺布票，只夠做一條褲子的，王川澤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做過新衣服了，他這些年攢的布票、加上和廖杉結(jié)婚又多發(fā)了十五尺布票，勉強可以算是個“布票”富翁。

    他看了看柜臺里還剩的布，棉布只剩下一塊土布色的了，但拿來做產(chǎn)褥墊也可以；還有一塊大些的淺綠色花布，上面是素凈的竹子花紋，前面買布的人估計是覺得圖案不夠喜慶、顏色也不鮮亮，這塊布就這么被剩下了。

    王川澤伸手捻了下這塊布，他倒是覺得可以拿去給廖杉做身衣服，等她肚子再大些，以前的衣服就不合身了。

    “這兩塊布都給我吧?！蓖醮蓪κ圬泦T說道。

    他身后排隊的人們不由得發(fā)出一身哀嚎，剛剛她們覺得這青年應該也不能全買下來，剩下的布雖然不符合她們的期望，但總比買不到布強。

    一口氣花掉了手頭一半的布票，王川澤看了一眼天上的日頭，加快速度朝菜站走去。

    等他大包小裹的回到家，廖杉已經(jīng)起來了，她正彎腰掃著地，聽到開門聲，她拿著掃帚直起身來，“你回來了？”

    王川澤把手里的東西都放到桌上，上前搶過她手里的東西，又看到了床上疊好的被子，不贊成的說，“你做這些干嘛？這些活兒不是結(jié)婚前就說好我來做嗎，你先放著，我先去做飯，等會兒我來掃?！?/br>
    他看了一眼時間，又趕緊拎著菜和小米下樓，出門前又叮囑了一聲，“你就坐著，別再動了?！?/br>
    廖杉在王川澤出門后，又拿起被他放在墻根的掃帚，就掃個地而已，又累不著。她沒什么懷孕的不適，現(xiàn)在精力無限好，甚至有些過剩了。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肚子里這位不會就是個精力過剩的主兒吧？

    大院里挪開了一半的晾衣架，大家伙搭了個棚子和水池，不愿意在家做飯熏一屋子油煙味的人可以在這里做飯，就像蘇聯(lián)居民樓里每層都有的公共廚房，只是從室內(nèi)挪到了室外。

    王川澤坐到自家的爐子前，生上火，洗干凈的小米加水，把鍋放到爐子上，先把最費時的小米粥煮上，這是廖杉前一天晚上說想要吃的。

    樓上，住在208的鄧連心正準備拿著菜下樓做午飯，透過窗戶看到了下面忙活著男人，她頓時腳步一停。

    盛著菜的鍋被放在逗兒子玩的何為面前，他懵了，“怎么了？”

    “看在你工作忙的份上，平日里我做飯就算了，”鄧連心在床沿上坐下，“今兒你放假，咱倆換換，我也正好歇歇?！?/br>
    何為正奇怪著，突然看到窗外的景象，他頓時了然。

    都怪老王。

    何為認命的端著鍋下樓。

    他剛要朝著棚子走去，就見王川澤坐在爐子前，一邊守著鍋，一邊手里拿著一個小筆記本表情認真的看著。

    何為頓時腦中神經(jīng)一緊，趕緊左右看了看，這個點其實做午飯還算早，院里的人不多。

    他稍稍松了口氣，想要趕緊提醒王川澤一句，研究所的資料不能拿出來，這是原則性問題，老王怎么能忘記了呢？

    何為想著走過去，正要開口，才看清王川澤手上拿著的筆記本上記得根本不是飛機資料，而是——

    「孕期腿抽筋需要補鈣，盡量朝左睡，每天睡前用40度溫水泡泡腳，10分鐘就行?！?/br>
    「四個月后食欲會變大，體重增長比較快，注意控制飲食，以免胎兒長得過大?！?/br>
    「每天的進食應安排一些蔬菜，優(yōu)選深色蔬菜，主食做到粗細搭配……」

    何為：……

    至于嗎？他還以為王川澤這么認真是在研究什么課題。

    王川澤感覺一道陰影擋住光線，他抬頭，見是何為，“怎么了？”

    何為看著他一陣凝噎，“你真是夠了……”

    拿科研的較真勁兒來研究怎么照顧媳婦，何為是真的服了，他轉(zhuǎn)身朝其他爐子走去，還好他只用做個飯。

    王川澤沒聽懂，但要是知道何為是怎么想的，他肯定要說不夠。

    他只是多花些心力做這些功課，做的也不過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廖杉卻是更辛苦的要在肚子里揣十個月的孩子。

    吃過午飯后，反正下午也沒事，廖杉便想去公共澡堂洗個澡。

    “我去樓上問問江文怡在不在家，讓她陪著你一塊兒。”王川澤把衣服擰掉水分，小臂的肌rou在用力時顯現(xiàn)出流暢的線條。

    廖杉無奈，她站起來給王川澤轉(zhuǎn)了一圈，“你能別這么緊張嗎？我才三個月，肚子都沒怎么凸出來，穿上衣服更是看不出來了?！?/br>
    “這和顯不顯懷無關(guān)，澡堂地滑，我怕你摔著。”王川澤堅持，他把衣服都擰干，連同搪瓷盆一起端起來，“你在家先等著，我晾完衣服就去問問?！?/br>
    廖杉只好由著他去，她在屋里無所事事的晃了一圈，看到王川澤今天買回來的兩塊布，她上手摸了摸，還挺舒服的。

    “那塊綠色花布給你做衣服用的，另一塊小一些的土色布做產(chǎn)褥墊，我記得你之前給江文怡準備過，等會兒我就找黃素莉幫忙再做一個。”王川澤拿著盆子回來了，“江文怡在家，我先幫你把頭發(fā)洗了，你再和她一起去澡堂洗澡。”

    廖杉看著他一陣無言，突然彎腰下去，雙手碰到腳尖，她又直起身來，“二嫂說的是等肚子大起來后，彎腰不方便，才需要人幫忙洗頭，你看我現(xiàn)在像不方便的樣子嗎？”

    王川澤站著沒動，回望向她，“我想幫你洗頭。”

    廖杉受不了他這種帶著懇求的目光，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王川澤立刻去拎熱水瓶、拿洗發(fā)膏，雀躍的準備起來。

    他是真的覺得不夠，對廖杉再好他都覺得不夠，她帶給他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廖愛黨買到了一條新鮮的鯉魚，中午特意做了魚湯，分了一半盛在飯桶里，拎著來專家大院給他meimei補補。

    站崗的士兵也認識他，在得知來意后很快就讓廖愛黨進去了。

    廖二哥輕車熟路的進樓、上樓梯，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家門口敲了敲門。

    王川澤擦干手，拉開門，“二哥？”

    “我來給三兒送點吃的，這我做的魚湯——”廖愛黨在看清屋里的情景后，嘴里的話一下子頓住。

    只見廖杉躺在床上，探出的腦袋枕在臉盆邊上，黑色長發(fā)如海藻般在盆里的水里漂浮著。

    王川澤讓他先進來，“你先坐，我把杉兒的頭發(fā)洗好，不然等會兒水就涼了。”

    廖愛黨進了屋，眼睜睜看著王川澤坐到椅子上，繼續(xù)剛剛沒做完的事，細致的把廖杉頭發(fā)上的泡沫都沖干凈，擰掉多余的水分，包上毛巾輕輕擦著。

    廖二哥看得目瞪口呆，這人確實比他爹娘能慣著三兒。

    “你去找個碗，把二哥拿來的魚湯倒出來吧。”廖杉說著坐起身來，自己接過毛巾繼續(xù)擦著頭發(fā)。

    把手里的東西遞給王川澤，廖愛黨坐到他剛剛坐的椅子上，語重心長的對廖杉說，“以后別讓他管孩子?！?/br>
    廖二哥搖頭，“這么個慣法，就把小孩養(yǎng)壞了。”

    慣他meimei就算了。

    廖杉疑惑：？

    怎么突然就說到那上面了？

    廖愛黨拎著空飯桶走回自己家，李易安正把小女兒攬在懷里，和兒子一起搭著木頭塊玩。

    他把飯桶隨手放到桌上，坐到李易安旁邊，看著自己的妻兒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李易安奇怪，“三兒有哪里不舒服嗎？可前兩天王川澤來醫(yī)院找我問問題的時候也沒說啊?！?/br>
    “三兒好好的?！绷螑埸h搖搖頭，看著自己媳婦，突然問了一句，“你想洗頭嗎？”

    他都兩個孩子了，之前卻沒有注意到自己媳婦懷孕時洗頭不便的事。

    第118章 研究觀察

    飛機最早的cao縱系統(tǒng)是使用鋼纜來cao縱， 飛行員的腳踏板、cao縱桿包括機翼、方向舵、升降舵等等，都是通過鋼纜直接聯(lián)動到機械機構(gòu)上，仿佛一張展開的網(wǎng)， 從飛行員的cao縱席位四面八方的鋪設(shè)到整架飛機里。

    后來為了適應更為靈敏的噴氣式戰(zhàn)機，cao縱系統(tǒng)也從鋼纜升級為液壓電動，而新機的cao縱系統(tǒng)在設(shè)計上采用了硬式和混合控制兩種方式， 升降舵和方向舵仍用鋼纜，機翼等采用混合控制，電動機構(gòu)和鋼纜同時控制。同時飛機上還裝有自動駕駛儀，其舵機和主cao縱系統(tǒng)相連， 另外還配備有光電瞄準具。

    王川澤帶領(lǐng)幾個年輕的工程師就是正在研究以上這部分內(nèi)容，與此同時，他還需要兼顧安排轟炸機組其他人的工作，跟進整個項目組的研發(fā)進程。

    這些是主要工作任務， 他還有并行的另外兩個研究項目——《照顧好杉兒》和《學習如何照顧孩子》。

    前一個項目王川澤已經(jīng)從二嫂那里獲取了足夠多的理論知識， 記了一本筆記本，并在有條不紊的實踐中。

    后一個項目……

    王川澤覺得還是要從行動中得真知。

    送周末都不休息的工作狂媳婦廖杉去了研究所，王川澤回到大院，把衣服洗出來晾到院里， 上樓后卻去敲了敲張國光家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