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澤看這人圍著廖杉說話，抬腳朝他們走去。

    旁邊的侯勇看了一眼于輕舟，立刻一個閃身攔在王川澤面前，“王工，給我們講講飛機唄，我們都還不怎么了解這架新飛機?！?/br>
    他要幫他的兄弟。

    另一邊的張國光趕緊走過來，拉著侯勇胳膊，很是熱情的說，“來來來，我來給你講，這飛機我熟得很?！?/br>
    他也要幫自己的兄弟。

    兩人四目相對，隱隱有火花迸濺。

    王川澤得以脫身，繼續(xù)向前走，可沒走兩步又有人攔住了他。

    孫勇武過來和他寒暄，“王老師，我們真是好多年沒見了啊?！?/br>
    鄭子昂看剛剛張國光的動作，立刻悟了，很有眼色的幾個快步走上來，哥倆好的攬住孫勇武的脖子，好奇的問，“兄弟，你飛多久了？怎么會想當飛行員的？”

    馮研農(nóng)臉上掛著習以為常的微笑，先一步攔住剛想抬腳的吳志偉面前，“咱們也熟悉一下？我是負責飛機液壓部分的工程師，我叫馮研農(nóng)。”

    剩下的楊國棟也被何為和趙偉左右夾擊，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著問題。

    馬廠長去而復(fù)返，匆匆走回倉庫，“我剛剛忘了說了，王工，你們和飛行員們好好介紹一下咱們這架飛機——”

    他話音頓住，看著這些勾肩搭背、熱聊中的人們，馬廠長愣住了，“你們這么快就熟絡(luò)起來了？”

    鄭子昂用力勾住孫勇武的脖子，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那可不，簡直是一見如故?！?/br>
    馬廠長沒有懷疑，只繼續(xù)囑咐王川澤，“你們先和飛行員們講講‘精衛(wèi)’的性能，他們都是開慣了‘紅星’的，對這種超音速戰(zhàn)機可能要適應(yīng)一下?！?/br>
    王川澤頷首應(yīng)下。

    在馬廠長再次離開后，王川澤腳步不停的走向廖杉和于輕舟，沉聲道，“我來給你講下飛機的性能。”

    于輕舟臉上的笑容收斂，這才把注意力分到王川澤身上。

    不用言語，兩個男人彼此已心知肚明對方的覬覦之心。

    于輕舟又重新掛上笑容，“沒事兒，讓廖工給我講講就行?！?/br>
    廖杉趕緊推讓，“還是讓王川澤來和你講吧，那邊發(fā)動機還沒檢查完，我再去看看?！?/br>
    她逃似的從兩個男人中間逃走。

    廖杉頭疼，時不時來送個飯的懷柔派王川澤她都應(yīng)對不了，現(xiàn)在又來了個送花的直球型于輕舟。

    她是真的不想結(jié)婚生孩子。

    懷胎十個月生一個孩子的功夫都夠研發(fā)出來一臺渦噴發(fā)動機了。

    戀戀不舍的摸過飛機后，飛行員們先行離開了，他們來的匆忙，還要回部隊宿舍整理一下行李和床鋪。

    五人兩兩一排很是整齊的走在路上，侯勇斜睨了一眼走在最后的于輕舟，悄悄放慢了速度，落后一步和他并肩走著。

    “船啊，值得嗎？”侯勇小聲的問，“好不容易才從援助越南戰(zhàn)爭、對印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中活下來，干嘛要參加試飛員的選拔？試飛可比上戰(zhàn)場還要更加危險。”

    聽懂了侯勇的言外之意，于輕舟很是驚奇的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腦袋栓女人褲腰上的人？”

    他故作傷心的搖了搖頭，嘆氣，“白當這十來年的兄弟了?！?/br>
    侯勇訝然，“可你剛剛……”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廖杉也在沈市飛機廠的?！庇谳p舟反駁。

    侯勇一想，也是，他們直到走進停機倉庫前都并不知道參與研發(fā)的人都有誰。

    于輕舟繼續(xù)說著，“國家需要優(yōu)秀的飛行員來扛起試飛的任務(wù)，試飛雖然危險，可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來做，我自認不比別人差，那自然是我來飛?！?/br>
    侯勇心生愧疚，“是我想岔了?！?/br>
    他兄弟明明是裝著大義，他居然誤會成是為了女人。

    侯勇和吳志偉是帶了家屬隨軍，兩人被分配到駐飛機廠旁空軍家屬大院，其他人回部隊宿舍。

    兩撥人各自分開，侯勇朝著家屬大院走去，突然腳步頓了一下。

    不對啊，于輕舟說的挺大義凌然的，可也確實這么些年都單著，他媳婦要給于輕舟介紹對象，這人也是興趣缺缺。

    侯勇輕哼一聲。

    旁邊吳志偉疑惑，“怎么了？”

    侯勇?lián)u頭，“沒事，就是才反應(yīng)過來一些事情?！?/br>
    怕是于輕舟來當試飛員確實如他所說的，只是在來了之后多了個意外之喜。

    第87章 稱呼

    “精衛(wèi)”定在三天后進行首飛測試， 是氣象局同志檢測到的無風無云的好天氣，首飛成功后將正式開啟試飛工作。

    戰(zhàn)斗機試飛主要分為三個階段，首飛， 測試飛機的基礎(chǔ)性能、摸清基本飛行參數(shù)，然后是調(diào)整試飛，通過不斷試探新機型的極限， 在飛行中發(fā)現(xiàn)設(shè)計研發(fā)中的漏洞，將戰(zhàn)機改造的更加完善，這一階段是在飛機廠進行；

    接下來的定型試飛會在國家試飛研究院進行，全面鑒定新型飛機是否達到設(shè)計技術(shù)標準， 考核其飛行性能、可靠性等等，決定是否可投入生產(chǎn)；

    最后是移交給即將裝備新機型的部隊進行進行武器打靶試飛，進行模擬戰(zhàn)場環(huán)境下的武器投放試驗，驗證武器實際效能， 過了這關(guān)， 新戰(zhàn)機才能正式進入部隊服役。

    飛機組的眾人忙著抓緊時間給試飛員們講解“精衛(wèi)”的性能和cao作注意要點。

    “機翼上表面裝有導(dǎo)流片，下表面有擾流片，可與副翼的cao縱聯(lián)動……”鄭子昂站在黑板前對著圖紙講解著。

    “起落架是液壓收放前三點式，”馮研農(nóng)說道， “首飛的時候是不收起落架的，起飛后仍需在飛行過程中放下起落架。這是考慮到飛行時可能出現(xiàn)問題，需要進行緊急迫降……”

    廖杉把發(fā)動機的圖紙貼在黑板上， “這是新研發(fā)的渦噴發(fā)動機， 可以提供達到3.25噸的推力， 雖然地面試驗已經(jīng)排除了所有問題， 但如果在空中出現(xiàn)意外險情，發(fā)動機停車的話， 馬上改出，立即按傳感器上的重啟開關(guān)……”

    趙偉、張國光和何為也一一說過自己負責部分后，王川澤來講解這次首飛的任務(wù)單。

    “綜合各位之前的飛行技術(shù)、飛行時長和險情處理能力，這次首飛任務(wù)由于輕舟駕駛‘精衛(wèi)’二號試驗機作為長機測試，侯勇駕駛‘紅星’作為僚機伴飛，負責觀察和護航?！蓖醮沙练€(wěn)說道，“試飛科目要求是先在機場上空做低空盤旋一圈，然后是垂直躍升，再是大速度通場，飛出大于1.2m數(shù)的速度，并不會涉及到太危險的內(nèi)容，只做基本的性能測試，航線是……”

    聽到是于輕舟來執(zhí)行首飛任務(wù)，侯勇作為僚機至少還能近距離觀察，被剩下的孫勇武、楊國棟和吳志偉三人很是嫉妒的看向于輕舟，他們也很想快些飛新機型。

    王川澤連忙補充道，“大家不要急，后面的試飛方案都已經(jīng)定好了，每個人都能輪到的?！?/br>
    不只是首飛的任務(wù)單，在一個月前飛機組所有人就已經(jīng)把試飛鑒定方案商討出來了，經(jīng)上級批準后形成了飛行試驗大綱，并進一步細化成形成每一架次需要試飛哪些科目、獲取哪些參數(shù)的具體任務(wù)單。

    聽到王川澤這話，三人才按耐住心情。

    孫勇武還嚷道，“王工，你把最危險的任務(wù)派給我，我膽兒最大！”

    在首飛前，除了需要對試飛員進行培訓，還需要進行地面滑行測試和彈射座椅飛行試驗。

    楊國棟駕駛“紅星”教練機熟練的飛到空中，“紅星”教練機有前后兩個駕駛艙，原本后座的舊式彈射座椅被替換成了新研制的火箭式彈射座椅，用來試驗。

    試飛機場旁一棟白色的小樓，不同于尋常的建筑，它的二樓是三面透明的落地窗戶，能夠很好的觀察外面的天空，小樓最上面還有長長的桿子，白天飄動著旗子、夜晚散發(fā)著光芒，這里是試飛的控制塔臺。

    “洞三（03），報告狀態(tài)?！绷紊颊驹诶走_顯示屏前對著無線電通訊裝置沉聲說道，這次試驗由座艙小組為主，其他小組為輔，飛機組其他人坐在旁邊的其他儀器前實時監(jiān)測著飛機數(shù)據(jù)。

    楊國棟的聲音從每個人頭上戴著的耳機中傳出，“高度1800，表速400，離本場八公里?！?/br>
    一旁的劉浩耀緊張的攥緊了手里的筆，聚精會神的盯著玻璃外面的試飛機場空地，高度1800是他們座艙組幾人反復(fù)核算后得出的設(shè)計數(shù)據(jù)，還不知道在真實飛行情況時能不能在這個高度能夠安全降落。

    王川澤側(cè)頭看向廖杉，只見她認真的側(cè)臉，專注認真的看著遠處的天空，他不由得產(chǎn)生一種渴求，如果她也能用同樣的目光看向自己就好了，只是設(shè)想一下心跳就快了幾分。

    廖杉再次打開無線電通訊，冷靜的說，“洞三，看到你了，保持好方向，在進入劃定的試驗區(qū)域后，立即進行后艙彈射?！?/br>
    “收到?！?/br>
    塔臺里的眾人看向窗戶外面，原本只是一個小黑點的飛機越來越近，在飛到試飛機場范圍內(nèi)后，只見艙蓋玻璃砰地一下從中間炸開，坐在飛機前面駕駛座的楊國棟按下按鈕，后座彈射座椅啟動——

    不過短短幾瞬，假人飛行員安全降落到地面。

    廖杉聯(lián)絡(luò)在地面等候的崔勝平，“老崔，怎么樣？”

    耳機里傳來崔勝平的聲音，“人椅成功分離，降落傘正常，假人未出現(xiàn)明顯損傷?！?/br>
    劉浩耀快速在紙上寫下幾個字，激動的小聲嘀咕，“成了成了！”

    楊國棟平穩(wěn)的把飛機開回來。

    后來又經(jīng)過了兩次試驗，在高度1600米和高度1700米時俱是試驗失敗了，彈射、降落是個非?？焖俚氖虑椋谶@個高度并不能留足開傘安全降落的時間。

    廖杉安慰有些沮喪的崔勝平和劉浩耀，“別的國家的火箭式彈射座椅也只能這個高度了，更何況在這一領(lǐng)域我們被技術(shù)封鎖，能自行研發(fā)出來已經(jīng)是成功的一大步了?！?/br>
    兩人這才好受了些，也是，哪有一步登天的事情呢？

    等做完飛機地面滑行測試，離首飛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

    于輕舟在停機倉庫找到正在檢查飛機的廖杉，“明天就要飛新機型了，我有點緊張。廖工，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能和我講講嗎？”

    另一邊在檢查飛機儀表設(shè)備的趙偉撇嘴，暗暗腹誹，撬墻角的又來了。

    他抬頭看了一圈倉庫內(nèi)，張國光在檢查機尾翼、還有技術(shù)員郭高陽在檢查油箱，王川澤不在。

    聽于輕舟問起工作的事情，廖杉正色起來，安慰道，“雖然首飛的成功很重要，但任務(wù)單并沒有涉及到太危險的項目，你可以放輕松些，平穩(wěn)的起飛、安全的飛回來就好。”

    她又講解起自己手上的工作，“于同志，這是新研發(fā)出來的火箭式彈射座椅，對高度的要求下降到了1800米，我在做飛行前的檢查……”

    于輕舟看著侃侃而談的廖杉，不由得為她著迷。

    他又纏著廖杉問了些問題，等到專業(yè)上的事情都問得差不多了，他還想和廖杉多說幾句話，又和她閑聊起來，“咱倆也算是舊相識了，還于同志、廖工的，是不是太生分了？你可以和猴子，就是侯勇，他們都叫我船或是小船，你也可以這么叫我?！?/br>
    廖杉不解，“為什么叫小船？”

    說起這個，于輕舟也有些無奈，“猴子老家是水鄉(xiāng)，他書讀得少，在他的概念里，我名字里的‘輕舟’和他家的小船是一個東西，后來大家都這么叫我了。其實是——”

    “輕舟已過萬重山?！绷紊冀拥馈?/br>
    于輕舟看著她輕笑，“對，就是這個意思，我爹特意找了文化人幫忙起的呢?！?/br>
    能在這個年代給孩子起個這樣子的名字，廖杉不由得感慨，“這證明你爹娘很看重、愛護你?！?/br>
    “是，”于輕舟眼中閃過一絲悵然，“就是命不好，他們都被波及到戰(zhàn)亂中，丟了命?！?/br>
    廖杉看著他，“抱歉……”

    “沒事?！庇谳p舟搖頭，“都很久之前的事了，后來我就入了伍，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為我驕傲的?！?/br>
    廖杉點頭，“一定會的?！?/br>
    于輕舟重新打起精神，又問起廖杉，“你呢？你的名字是因為杉樹很抗寒、你爹娘希望你能像杉樹一樣堅韌嗎？”

    “不是，”廖杉搖頭，“其實本來是‘廖三’，一二三的三，上戶口的時候被登記成了‘廖杉’。”

    于輕舟一下子有些尷尬，“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