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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山蟬鳴 第61節(jié)

    黑乎乎的藥汁倒在碗里,放在案前,另一邊是幾株般若草,還開著幽藍(lán)色的花。

    二人喊來雪刃中一個(gè)醫(yī)者,一起動手試驗(yàn)了幾次。

    藥汁本身驗(yàn)了,有一絲毒性,這大家都已經(jīng)曉得了。

    可當(dāng)般若放入爐中一起熬,再倒出來的藥汁驗(yàn),卻又變得無毒了。

    熬藥的時(shí)候?qū)闳魺页赡衮?yàn)藥汁,依舊無毒。

    可以說般若不僅無毒,甚至還把原有藥中的毒性祛除了。

    那醫(yī)者又細(xì)細(xì)的翻看了幾遍,說出自己的猜測:“有沒有可能,當(dāng)時(shí)先帝的南羌之毒根本沒有解呢?”

    游、蘭二人凝目看他,他繼續(xù)說:“這藥能解毒正是因?yàn)樗旧砭哂械亩拘阅芤远竟ザ?,但又沒有徹底解毒,得一個(gè)月喝一碗壓制,燒了此香,把藥碗中的毒性祛除了,那這藥便沒有用了,所以慢慢的導(dǎo)致舊毒復(fù)發(fā)?!?/br>
    他說得繞口,但游、蘭二人卻聽懂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心驚。

    半晌,游照儀提出質(zhì)疑:“但那南羌之毒并不是致命的毒素,更何況先帝后來識人不清之狀又如何解釋?”

    醫(yī)者思忖片刻,沒想出個(gè)所以然來,只得道:“屬下愚笨,可能猜得有誤?!?/br>
    游照儀搖頭,說:“不必妄自菲薄,這已是我們二人并未想到的了,只是我覺得,這般若的藥效不止于此,你近日好好探究一下?!?/br>
    醫(yī)者應(yīng)是,取了那幾株草退下。

    游照儀繼續(xù)看著那碗藥發(fā)呆,喃喃道:“總覺得已然接近真相了,卻總行不通?!?/br>
    蘭屏安慰道:“沒事,這已經(jīng)是個(gè)很大的進(jìn)展了?!?/br>
    游照儀搖搖頭,說:“不、不,我總覺得還是該從明先生下手,他絕對不簡單?!?/br>
    蘭屏:“不若直接嚴(yán)刑逼供?”

    游照儀凝目,道:“先讓人探訪一下他的店,看看有無有用的信息,實(shí)在不行就只能用強(qiáng)的了?!?/br>
    蘭屏點(diǎn)頭,說:“我去安排?!?/br>
    對方轉(zhuǎn)身離去,游照儀便起身把藥爐等物收拾好,該銷毀的銷毀。

    打開內(nèi)間的門,店鋪內(nèi)生意寥寥,門可羅雀,伙計(jì)站在掌柜后,百無聊賴的看著街上的行人。

    游照儀象征性的囑咐了兩句,準(zhǔn)備離店歸家,誰知剛踏出店面,便看見鄭蓄朝她走了過來。

    對方一看就是奔她而來,自己也不好視而不見,只能等在原地,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鄭蓄紅著臉笑了笑,說:“我來看看你……們店。”

    游照儀假裝遺憾的說:“明先生說的那些香還未研制出來,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樣?!?/br>
    鄭蓄忙說:“若是你要,我可以尋家中的店鋪原價(jià)賣你一些,也是明先生給的配表,那些香銷量還不錯(cuò)。”

    游照儀佯裝驚喜,問:“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我明日就遣小廝去與你交接,但是原價(jià)就不必了,那太不好意思。”

    鄭蓄擺擺手,說:“真的,我情愿的,嗯……我來是想問問你,馬上便要冬至了,雀潭水街那邊會有花燈游街,很是漂亮,你、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br>
    他一句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臉色也紅得不行,游照儀倒不是喜歡他,只是頗覺他可愛,正要說話,身后傳來一個(gè)清凌凌的聲音:“那日jiejie可能要陪我,怕是去不了了?!?/br>
    二人回頭,不遠(yuǎn)處站著的正是戴著帷帽的宣峋與。

    鄭蓄臉一下子更紅,說:“那、那小妹也一起來罷?”

    宣峋與隔著帷帽咬牙切齒的瞪了他一眼,恨不能殺其泄憤,可面上還得裝出一副柔弱無依的樣子來,說:“我身子不好,寒冬臘月可能沒法出門——jiejie年年都是陪我的,”他走上前去拉住游照儀的手,可憐兮兮的說:“難道今年不要我了么?”

    鄭蓄聞言,意有所指地勸道:“小妹,你jiejie總是要成親的,總不能年年都陪著你罷?!?/br>
    此話一出,游照儀立刻感覺到宣峋與的手一緊,身子前傾,一副無法忍受想沖上去的樣子,忙一把拉住了他,說:“不若改日罷?冬至這天我們家確然每年都是一起過的,何況今年剛到了新的地方,也不好讓小妹一個(gè)人?!?/br>
    鄭蓄只好抿了抿唇,可惜的說:“好罷,那下次再有盛景,我再邀你?!?/br>
    誰跟你有下次,賤人。

    宣峋與緊緊的抱住游照儀的胳膊,怨毒的看著他,若是眼神能殺人,想是已然剮了他千百刀。

    這廂鄭蓄是遺憾的走了,游照儀也拉著宣峋與快步的朝家里走去

    她步履匆匆,宣峋與幾乎跟不上,卻沒說什么,直到踉踉蹌蹌的扭了一下,游照儀才醒過神似的慢下腳步。

    直到回了院中,關(guān)上房門,游照儀才道:“不要這么沒分寸?!?/br>
    這話沒什么,但對于宣峋與來說,卻是第一次聽到這么重的指責(zé),他被這話說的一愣,表情像是從來只被嬌慣的孩子莫名其妙被家人甩了一巴掌,在感覺到痛之前是一片不可置信的茫然。

    他訥訥的問:“你為了他說我?”

    游照儀并沒有覺得自己在說他,她語氣正常,也沒有帶著什么冷漠指責(zé)的情緒,只是單純的叮囑一句,聞言便解釋道:“我沒說你,只是現(xiàn)在局勢緊張,洛邑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言行舉止要小心一些,別讓別人看出了端倪?!?/br>
    宣峋與眼里泛起水光,還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語氣憤懣:“你說我,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說過我,如今你就為了這么一個(gè)賤人說我!”

    賤人?

    游照儀愣了愣。

    他自小學(xué)文識禮,溫和待人,對著同窗同僚乃至陌生人,重話都說不了一句,如今竟罵了一句賤人。

    宣峋與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并沒有覺得自己說得有什么不對,依舊嗔怨的看著她。

    屋子氣氛一時(shí)滯澀。

    沉默的對視了良久,宣峋與在她淡然的目光中漸漸軟化,眼里閃過一絲后悔,可憐的拉住她的手,說:“我不說了,灼灼,我不說了……我就是太害怕了,我怕你喜歡他,我怕你不要我了?!?/br>
    游照儀下顎緊了緊,反手握住他的手蹲在他面前,仰視著他的臉,說:“我不會喜歡別人,也不會不要你?!逼鸫a現(xiàn)在不會。

    最后一句話被她咽在心底,成為了告別的開端。

    宣峋與抿著唇笑了,從椅子上下來把自己塞進(jìn)她懷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說:“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灼灼。”

    語氣堅(jiān)定,卻細(xì)若蚊吶,不知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

    可宣峋與也管不了這么多了,這近一個(gè)月的僵持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再多一刻、多一息都是要他的命,現(xiàn)在他就像在沙漠中窮途末路的瀕死之人,就算遞到眼前是一杯鴆酒,也只能照喝不誤。

    游照儀眼里閃過憐憫,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背安撫,卻聽見他一聲輕呼。

    她這才想起來昨夜對他干了什么。

    宣峋與本依戀的靠在她懷中,享受這個(gè)久違的擁抱,突然感覺身子一歪,驟然騰空,下意識的勾住她的脖頸。

    游照儀把他放在床上,拿出了早間為他涂抹的藥膏。

    他乖順至極的躺著,任由游照儀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剝開,配合的抬手抬腳,黛藍(lán)的被子襯得他膚色極白,宛若高嶺上盈著的一捧碎雪,令人心馳。

    可如今這捧冰雪卻染了污痕,跌下云端。

    游照儀伸手握住了那一節(jié)雪白的腳腕,微微拉開檢查他的身體——從小腿到鎖骨,幾乎沒有一塊干凈的皮rou,幾處難以啟齒的地方還有完整的齒痕。

    雖然二人已經(jīng)坦誠相對了無數(shù)遍,但宣峋與對這種完全袒露在她眼下的姿勢還是感到了一絲羞恥,腳背在她的衣擺上摩挲了一下,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合攏了雙腿。

    游照儀正為他涂藥,神情專注,明明眼皮都沒抬一下,卻淡淡的說:“分開?!?/br>
    宣峋與細(xì)韌的腰肢可憐的抖了抖,雙腿聽話的再次打開。

    ……

    涂好了藥,游照儀坐在床頭,拉起帷幔,說:“等藥干些再穿衣服?!?/br>
    宣峋與聽話的嗯了一聲,慢慢挪過去,把臉枕在她的膝上。

    他的臉美得像個(gè)奪人魂魄的月中仙神,遍布痕跡的身子又像引人墮落的山中精怪,輪廓起伏間,只有日光的陰影為他遮羞。

    游照儀目光茫茫的看著虛無的一點(diǎn),手垂在懷中撫摸他的臉,輕聲問:“痛么?”

    宣峋與正在親她的指尖,聞言含糊得說:“不痛?!?/br>
    殷紅的舌尖探出來,把她的指節(jié)卷入口中。

    他舔的認(rèn)真,終于引得游照儀低頭看一眼。

    口中的手指又增加了一根,往他舌根探去,一番攪弄后,口涎從嘴角控制不住的流下來,艱難的吞咽聲在小小的空間里響起,宣峋與的胸口艱難的起伏了幾下,復(fù)又歸于平靜。

    游照儀抽出手指,卻被他抓住手腕將細(xì)細(xì)的手指上淋漓的水光舔食干凈,她并不阻止,只靜靜的看著,直到他徹底松口,才俯身親了親他微張的嘴唇,夸贊道:“好乖?!?/br>
    宣峋與高興了,熱情的回應(yīng)她,聲音甜膩:“我一直都很乖?!?/br>
    所以一直看著我吧。

    ……

    世子殿下和小游又和好了。

    得出這個(gè)結(jié)論后,許止戈終于松了一口氣,可蘭屏卻沒有一點(diǎn)高興的樣子。

    在得知了游照儀的想法之后,她的一切行為好像都變得透明了起來,那種若即若離的敷衍感和無力感一直彌漫在二人中間,可世子殿下看起來卻一直沉溺其中。

    獨(dú)自一人,還做著長相廝守的美夢。

    又過了約半個(gè)月,被派往月引香暗探的雪刃找到新物,回來匯報(bào)情況。

    桌上分別擺著一瓶藥和一盒香,上面貼著的都是“般若”二字。

    游照儀看了一眼,問:“哪拿的?”

    暗探面不改色答:“明先生床下?!?/br>
    幾人默了一瞬,游照儀道:“你繼續(xù)說?!?/br>
    暗探答:“根據(jù)屬下這幾日的觀察,明先生沒有置私宅,平日里就住在月引香的樓上,前兩日我在一樓鋪面中查探,并未見什么稀奇的,后趁有日明先生不在,前往二樓搜尋,沒想到從樓梯中央開始,就有一些機(jī)關(guān)布置的痕跡,我找到關(guān)竅后關(guān)閉,才上了二樓?!?/br>
    “二樓只有一桌一床,桌下也有暗格,打開后是一些賬本,我大約翻看了一下,都是近兩年店鋪的收支,賣的最好的就是月支安神香,足進(jìn)賬少說三千兩,余下林林總總加起來,這兩年月引香的盈利都在萬兩以上。”

    “這兩樣?xùn)|西則是今夜剛在床下的暗格中找到的,機(jī)關(guān)很是繁復(fù),不知道關(guān)竅之人絕難打開?!?/br>
    四人神色各異的沉默了一會兒,許止戈先道:“這明先生若真只是一個(gè)香鋪老板,何至于在自己的地盤上設(shè)如此多的機(jī)關(guān)。”

    游照儀說:“他絕對有點(diǎn)不對勁,起碼經(jīng)歷過什么生死之事?!?/br>
    蘭屏道:“這一月多接觸下來,能看出他對錢財(cái)?shù)目粗?,但又為何不擴(kuò)大鋪面,且只做熟人的生意呢?!?/br>
    宣峋與思忖了片刻,說:“像是在躲什么人?”

    游照儀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也作此猜想,店鋪隱蔽,不愛拋頭露面,錢雖照賺不誤,卻始終不擴(kuò)大生意,既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又想滿足自己的物欲?!?/br>
    宣峋與扭頭對那暗探說:“你去把盛道諳叫進(jìn)來?!?/br>
    盛道諳便是那名雪刃醫(yī)者。

    那暗探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