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蘭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脖頸處慘烈的青紫，她皮膚很白，瘀痕更顯猙獰。她去打熱水、拿藥膏，含著淚花解開林萱的扣子，替她熱敷、擦藥。

    guntang的帕子敷在林萱脖子上，燙得她頭皮發(fā)麻。片刻灼熱過后，疼痛得到些許緩解，再涂上涼涼的藥膏，舒服得心肝兒都在顫，三魂七魄總算歸位。

    難過的時候，林萱自己是哭不出來的，因為她很早便能明白，哭不哭都是一樣的結果，何必浪費眼淚？

    可是，如果有人能替她哭出來，她其實也很高興。

    “哭什么？又不是新鮮事?！绷州鎸λπ?，彎腰抱起巧兒。

    惠蘭很笨，既不會看人顏色，也不會說話哄她，還時常跟她斗嘴。卻是這宮里唯一能心疼她的，所以她才留在身邊，甚至愿意把所有銀子都給她。

    林萱見她一直哭，便想說些什么，引開她的注意：“還記得我今日跟你講過的笑話嗎？”

    惠蘭愣住，流著眼淚說：“狗皇帝讓你嫁人的笑話？”

    林萱點頭：“他今日又跟我說了一遍。”

    惠蘭擦擦眼淚，眼睛紅腫，說：“你在逗我玩?！?/br>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這么說不合適，林萱又換了個語氣：“我什么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騙過你？”

    惠蘭想了想，點頭：“也對?！?/br>
    她隨即想起來林萱的身份，既擔心又開心：“難道你要失寵了？”

    林萱翻白眼，沒好氣道：“我又不是他后宮里的女人，失什么寵?！?/br>
    惠蘭更疑惑：“那就是他養(yǎng)別人當爐鼎？”

    可是，沒聽人說過陛下寵幸新人了呀。

    林萱無語，握著巧兒的爪子輕輕撓她：“你知道養(yǎng)爐鼎是做什么嗎？別瞎說?！?/br>
    從晴云閣回來的路上，林萱腦子里一直想這事兒，她把邧帝對自己的態(tài)度細細捋了一遍，腦子里仿佛閃進一道光，突然開竅。

    “你們都猜錯了，我是他女兒！”

    惠蘭本來是要去吩咐人給她備膳，聽她這么說，又愣在原地，轉回來摸摸她的額頭。

    林萱道：“別鬧，你坐下來聽我說。”

    惠蘭坐下來，滿臉不信。

    “我自出生起就住在皇宮，在凌霄殿學會爬，學會走，很小時候就在議政殿內睡覺，聽內閣那群老頭子吵架。他對我好的時候，簡直是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給我?！?/br>
    結合自己被關睡籠子的經(jīng)歷，林萱想想就覺的不可思議，她居然沒有被狗皇帝養(yǎng)成變態(tài)。

    “這倒是真的?！?/br>
    “而且他從來不對我動手動腳，所以，他并沒有把我當成女人看待，更不可能把我當爐鼎?！?/br>
    惠蘭點頭，問：“還有呢？”

    “你想啊，連呂思凈看我的眼神都不不干凈，但他除了發(fā)瘋的時候，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我，這還不能證明他是我父親嗎？”

    林萱突然記起來，皇宮城破時，邧帝為了保留她的名節(jié)，命令呂守一將她勒死。

    這也是證據(jù)之一。

    惠蘭目露疑惑：“是哪種眼神？”

    惠蘭天真，不諳世事，她還沒經(jīng)過前世那種慘烈，目光澄澈得讓人心疼。

    林萱淡淡地說：“好像要把人剝皮抽筋和著血吃下去的那種眼神。”

    惠蘭想起了寧妃看皇帝時的笑，被嚇得打了個哆嗦：“真可怕！”

    “而且他今天說了句很奇怪的話?！绷州鎸⑦柕鄣脑拸褪鲆槐榻o惠蘭聽，然后問：“他發(fā)瘋時把我當做別人，說我是傻瓜，被人棄之如敝履還不知悔改。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林萱知道她傻，只好仔細跟她分析：“他為什么把我當作別人？也許我的容貌跟那個人相似，我便猜那人也許是我母親?！?/br>
    林萱頓了頓，又道：“如果他愛我母親愛得癲狂，我母親卻喜歡上別人，哪怕被人拋棄，她也死不悔改。狗皇帝是不是會恨她？”

    “恨！”惠蘭終于品出了點什么，眼睛一亮：“你母親去世，他無人可恨，便把恨都放在你身上?！?/br>
    “哇，惠蘭，你終于變聰明了?！?/br>
    惠蘭撅嘴，并不覺得這是好話。

    林萱夸過她，又繼續(xù)說：“所以他發(fā)瘋的時候就要打我，甚至想殺我?！?/br>
    惠蘭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問：“那你母親呢？”

    “也許是死了罷，否則她為什么不來管我呢?！绷州姹Ьo巧兒，想象著自己剛出生時，也曾被母親抱在懷里，細心呵護的畫面。

    林萱把臉埋在巧兒毛茸茸的背上，越想越覺得狗皇帝是自己的爹。

    真奇怪，前世她怎么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呢？

    不過，那時她怕邧帝怕得要命，怎么敢去妄想，尊貴的皇帝陛下會是她的爹？

    她突然不說話，眼神陷入迷茫，嘴角還含著笑。

    惠蘭嘆氣，想起她還沒吃東西，起身去傳膳。

    下面的人弄了個羊rou鍋子來，紅木案幾上擺著熱騰騰的羊rou鍋子，惠蘭往里奶白色rou湯面添芽菜和青筍。

    兩人又繼續(xù)剛才的話。

    “他為什么掐你脖子？”惠蘭給林萱布菜。

    林萱擺擺手，讓她坐下來陪自己一起吃，“呂太監(jiān)趁著他服了丹藥，正在散發(fā)，便去告我黑狀，說我看上了裴云瑾，勾得他大概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又把我當成了母親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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