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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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鈺沒有再理會他們,他還是頭一次直接與下面的百姓對話,有好多話都想問。又順帶著套出不少東西,不由得心情大好。見自己該問的都問了,便放白大郎與黃老農(nóng)一起回去。 兩人如蒙大赦,飛也似的離開了。戶農(nóng)司的人也被趙鈺打發(fā)走去指導(dǎo)農(nóng)戶們,在場便只剩下一些手握重權(quán)的重臣。 遠處在田地勞作的百姓們都裝作不經(jīng)意的看過來,心中充滿了好奇。 王常鳴等皆知陛下這是有話要說,連忙都垂手站好。吏部尚書雖然被謝齊志安慰一番,但心里還是有些沒底,有些忐忑的看著地上的泥土。 趙鈺面朝大片連綿不斷的土地,忽然有些感慨道:“劉聞,往常都說土地重要,只是不知如何重要啊?!?/br> 劉聞?wù)抢舨可袝拿?。他聞言心里一咯噔,陛下向來有禮,即便是生氣時也是客客氣氣稱呼一聲“卿家”,今日竟是直接連名帶姓的叫自己。 他行禮后忙道:“陛下,臣以為土地乃是立國之基,立國之本。百姓們男耕女織,安居樂業(yè),方能使社稷安定?!?/br> “哦,你說的是,”趙鈺說著轉(zhuǎn)過身來,“嚴尚,你覺得身為朝廷官員,本該為朝廷、為朕分憂,但卻依勢仗貴搶占百姓良田,該當何罪?” 他說著也越發(fā)嚴厲,唬得眾人心中惴惴。還未等他們請罪,就聽趙鈺疾言厲色道:“你告訴朕,站在土地上告訴朕,這些人該當何罪!” 嚴尚作為刑部尚書,對律法最清楚不過,垂頭道:“十畝以下杖百,百畝以上杖二百,流三千里?!?/br> “那你再說,若有人包庇,又該如何判?”趙鈺的聲音越發(fā)冷了,“若是百姓狀告無門,又該如何?” 下面幾個尚書登時伏地請罪,金貴的綢緞官服上沾染了帶著新鮮氣息的泥土。兩個新入閣的翰林學(xué)士對視一眼也默默跪下,怎么也沒想到入閣第一天就碰上這事。 翰林院是清貴之地,他們家中雖不富裕,卻也萬萬不敢做出這樣令人詬病的事,暫且倒也問心無愧。 柳安倒是不怕,順著趙鈺的話便說道:“臣以為若有人包庇應(yīng)當革職去官、杖百。而百姓們狀告無門,多是因為官官相護,甚至強占土地的直接就是縣太爺本人。若百姓大膽越訴,更是笞五十,打完也不成人形了?!?/br> 趙鈺頷首,見柳安拉到自己身后,冷笑道:“都起來吧,都是青天大老爺,讓百姓們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呢?!?/br> 他這是諷刺之言,自然沒人敢傻大膽的站起來。 趙鈺心知強占良田的事不好查,若是真細查起來恐怕人人都有份,縱然沒有主動強逼百姓賣田,位高權(quán)重者也可能收到別人強占來的地。 但他也要立個態(tài)度出來。既然這兩樣?xùn)|西在南方頗有種植,那皇莊上種個一兩季應(yīng)當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番薯和爪哇薯流入民間,只怕又要掀起強占土地的熱潮。 他從沒有指望過這些讀圣賢書的人是真圣賢,對他們而言強占土地已經(jīng)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而常見。雖說大乾律中明文禁止,但有道是法不責眾,他們自然敢下手。 便是政敵在攻訐對方時也不會輕易將強占土地良田的事抖摟出來,免得直接掀開了那層遮羞布。 柳安見那些大人們都在這兒跪著也不像樣,拉了拉趙鈺的袖子。 趙鈺和他對視一眼,淡淡道:“都起來吧,別在這兒跪著了。張學(xué)士,回去就代朕擬旨,從前的事暫且不論,若日后再有此事發(fā)生,便都回老家養(yǎng)老吧。” 眾人這才敢起來,剛被提拔入內(nèi)閣的張翰林聽到趙鈺的吩咐便連忙應(yīng)下,心里松了口氣。 趙鈺不知為何,本要趁機說出將派陸頤前往葭州的事,話到嘴邊卻又不曾開口。他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也許讓陸頤悄悄的離京更合適一些。 他帶著一干人等將數(shù)十個皇莊轉(zhuǎn)了個遍,見有些手腳快的已經(jīng)開始嘗試切開爪哇薯育種,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而大臣們親眼見到數(shù)量如此繁多的爪哇薯,原本被趙鈺嚇唬一通的擔憂也減少了許多,有些驚嘆的圍著那一畝地就種出來的爪哇薯小山。 他們隱約明白陛下為何要在這時候提前透露風聲了。 若他們得到這些良種,第一時間就是要種出來看看效果??伤麄冊械耐恋囟挤N著瓜果、蔬菜、糧食,哪兒能輕易騰出來那么多地方。 到時候自然要尋思著買地,屆時類似強占土地的事定然不會少。 畢竟百姓們看重土地猶如自己的眼珠子一般,更有些是人家祖輩相傳的祖地??湛诎籽肋^去就說想買,別人聽了自然是萬般不愿的。 一個想買,一個不愿賣,若為官的那一方狠下心栽贓陷害百姓,百姓連性命都丟了,地自然也到了為官者的手上。 況且他們也都清楚這里面的道道。那些百姓大多自知不如人,不少為了性命著想便也低價賣出去,連強逼都不用。 這般一想,他們倒也不再介意方才趙鈺的警告。只是王常鳴總覺得趙鈺還有話沒說完,哪有人正生氣呢忽然就平和下來了,陛下定然藏著半截話沒有說完。 趙鈺不知王常鳴的心思,見他們都將自己的警告記在心里,這才松了口氣。都說縣官不如現(xiàn)管,有時候他作為帝王,是不如尚書們說話管用的。 畢竟他事情太多忙不過來,偶爾管一兩次也就罷了,都是尚書們在管。他與下面人接觸不多,只要能糊弄住自己,誰管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