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原還打算看看京中的百姓, 只是四下看去卻全是灰蒙蒙的圍帳，頗有些無趣的合上雙眼。他仍舊筆直的坐著, 外臣見了也只當(dāng)是閉目養(yǎng)神，并未懷疑他在睡覺。

    如今雖說不再下雪，可天卻比先前還要冷。這樣的天氣穿單薄的官服自然不成，所幸隆記作坊的羊毛衣他們也算是人手一件, 穿上也暖和許多。

    趙鈺并未直接穿著羊毛衣, 里面還套著一件棉衣內(nèi)襯。這是羊毛司新獻(xiàn)上來的，穿著也是極為軟和, 很好的阻擋了個別羊毛的扎刺感。

    不多時, 他們便到了天壇處。

    趙鈺下輦后，謝寧等四位閣臣分別捧著祝、帛、撰、爵緊隨其后, 其余百官按位次分列而站。自有掌祭官等依次將祭品呈上，由趙鈺親手將其放在神位前。

    祀事在誠敬而非華麗、奢靡, 趙鈺也早下令一些從簡。

    待祭品安放好后, 禮部尚書謝桂昌高聲道：“迎神, 奏樂！”

    趙鈺上香后便帶領(lǐng)群臣肅立, 待樂聲過半時在禮官的引導(dǎo)下四拜迎神。隨后由裴遠(yuǎn)獻(xiàn)帛, 祭官進(jìn)俎。

    謝桂昌目不斜視揚(yáng)聲道：“請祝文！”

    趙鈺聞言上前跪在上神牌位前，身后大臣們亦然在原地跪下。謝寧將祝文送至趙鈺身旁后便退回去，群臣無聲的注視趙鈺的背影。

    此次祭祀是陛下是為下達(dá)罪己詔、祈求上天原諒而設(shè)，自然要由陛下起頭。

    趙鈺深吸一口氣，肅穆道：“惟天澤二十年，歲次十月十三日嗣天子臣趙鈺敢昭奏于皇天上帝，曰：時維開冬，建州暴雪。天下咸驚，臣聞之恨不能以身相替。上不能合天心，下不能體庶民，未能恤民事天，朕之罪也，故為罪己以詔之?！?/br>
    “臣御極以來，見賢而不能舉，見不肖而不能退，為臣之罪也；今建州暴雪，或累及州縣不計其數(shù)，乃朕政治未協(xié)，君臣陰陽不和，此為其二?！?/br>
    “迄今五日，死傷累計數(shù)千，臣之子民均為臣所累，臣寢食難安。”

    ...

    趙鈺說得口干舌燥，下面臣子聽著如此情真意切的罪己詔，不免潸然淚下。

    趙鈺未曾注意到身后，念完最后一句“此為罪己之言，萬望皇天上帝憐恤萬民?！焙笃鴷r間將系統(tǒng)中儲存的稻米放出來。

    謝寧忽然注意到天上飄揚(yáng)下什么白色的東西，整個人不由得惶恐起來。今日的祭祀是為求上天原諒，若此時下起大雪只怕會使得江山飄搖。

    謝桂昌距祭壇最近，原也以為是雪，卻猛然聞見一股米香，心中驟然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他見陛下仍然虔誠的拜下，見鬼一樣的目光移到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身上。

    監(jiān)正也有些無措，幾位祭官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提醒陛下。

    因著天上的動靜越來越大，不少身在后方距離遠(yuǎn)些的臣子也都發(fā)現(xiàn)祭壇處的動靜。正有些疑問時忽然見半空中出現(xiàn)了什么，一時間顧不得規(guī)矩低聲驚呼。

    “天哪，那是什么！”

    “這這這...是稻米！”

    “壞了，陛下還在祭壇上，要救駕嗎？”

    雖說如此，可祭禮上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再說，這稻米是天神獎勵陛下的，總不至于把陛下砸死。

    大臣們亂做一團(tuán)，趙鈺先前維持著跪拜的姿態(tài)便不曾看見天上下稻米的奇觀。柳安遠(yuǎn)遠(yuǎn)看見，很是擔(dān)憂被稻米淹沒的趙鈺，卻也不敢擅自挪動位置。

    祭禮上的位置都是有講究的，若神仙因自己不敬上神而降罪，他怕是萬死難辭其咎。

    謝寧等仍驚訝于這般景象，還是欽天監(jiān)的陸云率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高呼道：“天佑陛下，大乾千秋萬代！”

    眾臣子這才如夢初醒，山呼：“天佑陛下，大乾千秋萬代！”

    天壇回響著不絕的呼聲，趙鈺卻面色僵硬的跪在原地不知該如何辦。他當(dāng)初設(shè)計此事可未曾想過自己在祭壇上被稻米淹了怎么辦。

    雖說稻米自覺避開他周身一尺的距離，可他已經(jīng)看不見牌位了，稻米堆了足足三尺有余。他此時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便只好在停下傾瀉稻米后高聲道：“臣趙鈺謝皇天上帝?！?/br>
    他還未曾想好要不要把棉花也倒出來，誰知提前與自己約定好的系統(tǒng)就徑直將棉花從天上倒出來。一時間眾人又是驚呼，看向祭壇的目光充滿火熱。

    陛下果真來歷不凡，若能好生侍奉陛下，日后說不得也能位列仙班。一時間，什么男官女官，什么家族子孫，都比不得死后成仙來得有誘惑力。

    趙鈺怕系統(tǒng)再將工業(yè)鹽也倒出來，連忙在心中道：“工業(yè)鹽先不要倒出來，我日后有用。”

    正繞著祭壇轉(zhuǎn)圈的小光球正開心的從上至下的撒棉花，聞言有些不解道：“要聲勢浩大，不多點(diǎn)怎么行？”

    但他也沒有和趙鈺對著干的意思，也乖乖的應(yīng)下。

    “你將這些棉花弄到下面去，省得跟稻米摻到一起去了。”

    “好啊~”

    小光球說著就興致勃勃的跑到眾臣頭頂?shù)奶炜?，向下飄灑的棉花如雪一般潔白，不少大臣都忍不住悄悄扣在手心里。

    趙鈺拜謝天神后就起身，轉(zhuǎn)身面上眾臣的一剎那，群臣呼道：“臣等拜見陛下，天佑陛下，大乾千秋萬代——”

    在大乾，亦或是往前數(shù)各朝各代，能與上天對話之人只有皇帝或是使者，他們還不夠資格在上天面前稱臣。

    他們心中無比激動，顧忌著不能直面視君的規(guī)矩才不敢徑直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