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劉澍震驚的面容，羅玉杉長舒一口氣，她將那斷成兩截的魚竿擲到他腳邊，忽然輕松地挺直了腰背。

    “真當老娘喜歡釣魚了？要不是陪你這傻逼，誰樂意天天弄臟鞋襪和裙擺?。　?/br>
    她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所有人，她不喜歡釣魚，一點也不喜歡，她討厭沾到手上洗不干凈的魚腥味，更討厭輕易弄臟衣裙的泥漬。

    與劉澍告別，與過去那段擰巴又酸澀的往事告別，羅玉杉發(fā)覺自己沒有料想中的痛苦，她反倒一身輕松。

    就好像終于從一種夢魘中醒來。

    也許徐憑真的是對的，她年少青澀的愛慕，早就在劉澍日積月累的冷淡和忽視中消散，成了病態(tài)扭曲的枷鎖，只束縛住了她自己。

    劉澍有些無措地站起：“玉杉，你……”

    “劉澍，”

    羅玉杉神色平靜，風帶起她的長發(fā)，讓她此刻的面容溫和又決絕：“到此為止吧，我累了。”

    “日后我大婚，記得釣一尾最新鮮的鱸魚來道賀?！?/br>
    說罷，她拉著一直沉默的明熙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

    明熙望著玉杉決絕的背影，她輕聲問：“十幾年的感情，說割舍就割舍了，再也不聯(lián)系嗎？”

    玉杉搖搖頭：“也許青梅竹馬，無非只有這兩種結(jié)局?！?/br>
    “分道揚鑣，又或是相看相厭?！?/br>
    她抬頭望望飛過的雁群，神情終究還是有些悵然：“見一面，便恨一遍，還是讓曾經(jīng)美好過的回憶，以還算平和的方式封存起來吧?！?/br>
    分道揚鑣，相看兩厭。

    明熙心中擂鼓，她不住地在腦海中重復著。

    若是將來，慕箴愛上了別人，他會怎么選？

    無論怎么選，明熙都無法承受。

    只一想到方才玉杉與劉澍，二人決絕的畫面，帶入她與慕箴，明熙只覺得快不能呼吸。

    第61章 郴州

    回到馬車旁， 在前面走的玉杉突然停了下來。

    跟在后面的明熙看了一眼，望見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不知道是誰家的。

    疑問很快得到了回答， 徐憑仍舊撐著那把紙傘，面目平淡地一步步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

    直到知道玉杉面前，他垂眸望著姑娘家紅透的眼角，聲音波瀾不驚：“如何”

    “有你什么事？”

    玉杉的心情實在算不得美麗，甚至是厭倦，語氣有些沖：“你應該知道， 就算我與劉澍不可能， 也不會答應你的吧？”

    聽到她這句話， 人精一般的徐憑自然明白一切，向來面無表情的男人倏而露出一抹淺淡笑意：“自然?！?/br>
    他已不可讓人抗拒的力道， 將那柄制作華美的紙傘交給了玉杉， 又對二人慢條斯理地行了禮， 飄然離去。

    進到馬車里， 玉杉隨手將那柄傘丟到角落，明熙望了一眼， 神情懨懨，沒有說話。

    心結(jié)一旦解開， 那些悵然失落的心情很快便消散， 玉杉望著明熙， 以為是自己這些事惹了她煩心， 不好意思道：“抱歉，我這些腌臜事， 還要牽扯你陪我?！?/br>
    明熙自然知道，玉杉的閨中好友， 這幾年就是她與劉鳶二人。

    劉鳶身為劉澍的弟弟，不想讓她知道，選擇讓自己陪她經(jīng)歷這些脆弱時刻，明熙心里都明白的。

    她搖頭：“說什么呢，我很慶幸能陪著你?！?/br>
    “那怎么見你比我還難過的樣子？”

    明熙垂眼，她想起玉杉之前說的話，聲音有些茫然：“你說，青梅竹馬的結(jié)局，無非就是兩種，分道揚鑣與相看兩厭?！?/br>
    她抬眼望向玉杉，眼睛里滿是澄澈的難過：“你說，我與慕箴也會這樣嗎？我們又會是哪一種結(jié)局？”

    玉杉震驚，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一句話竟然會讓她入心了。

    她與慕箴這些年，不僅是他們一伙人，就連漁陽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

    老實說，大家都已經(jīng)在心里默默將他們二人化為了一對，日日形影不離的二人，實在難以想象，將來會同別人嫁娶。

    看不透的，只有他們二……，或許只有眼前這個小娘子而已。

    單就慕箴而言，已經(jīng)很難再有其他人的地位會超越明熙了吧。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玉杉艱難道，“慕公子，怎么能和劉澍比呢。”

    她聲音苦澀：“我與劉澍，只有我一個人在單方面的付出，這樣追逐與被追逐的關系，才會有我說的那種結(jié)局。明熙，你與慕公子，從來都是不間斷地在奔向?qū)Ψ桨??！?/br>
    玉杉無法說太多，感情這樣朦朧美好的關系，應該由他們雙方自己領悟察覺：“慕公子也一定這樣想，你如果實在擔心，不如去問一問他吧。”

    明熙疑惑：“直接問他？”

    “是啊，”玉杉摸了摸她的頭，“畢竟及時溝通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明熙想了想，覺得也是，回到城內(nèi)時，她就與玉杉分開，自己去了慕府。

    漁陽的慕府只有慕箴和幾個下人住著，這幾年明熙經(jīng)常出入，即便主子不在，也都不會攔他。

    明熙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她瞧見遠處的園林，種滿了海棠樹。

    那是剛來漁陽那年，她和慕箴親手一棵棵種下的。

    那時明熙第一次來慕家作客，景觀很好，足見之前慕家人住在這里時的用心，但園林中多是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