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那可是她現(xiàn)如今抱孫子的最后希望啊。這個謝華晏自個兒沒用生不出兒子,憑什么要讓她的孫子陪葬? 她單知道因為小叔子的死似乎有些貓膩,老夫人對妾侍十分痛恨,卻不知道那份痛恨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連這樣不知道淹沒在家規(guī)的哪個地方的老舊規(guī)矩都要拿出來用。 老夫人撩開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老大媳婦,這可是我們侯府立府之初就定下的規(guī)矩。 老祖宗在立府之初就定下的規(guī)矩,自然輪不到如今的永定侯夫人來評判是妥還是不妥。 永定侯夫人噤聲了。 見狀,老夫人不再看她,慢悠悠地吩咐道:來人,將那妾侍給我?guī)蟻怼?/br> 站在陰暗處的胡秋月咬一咬牙,索性蒼白著一張臉自己走了出來。待走到屋子正中,她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哪怕心里焦急不已,對老夫人恨得已經(jīng)是咬牙切齒,胡秋月面上還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只是眼眶微紅,淚水輕輕巧巧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將落不落,最是惹人憐惜。 先前一直沉默著的陸君衍見到她這般樣子,回想起舊日的溫柔小意,耳鬢廝磨,猶豫了會兒,也不由得開口了:老夫人,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底也是一條生命 他的聲音在老夫人冷冷的目光下漸漸弱下去,最終化作無奈的一句:都聽老夫人的吩咐。 胡秋月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將目光投向陸君衍。后者偏過頭去,有些狼狽地躲開了她的視線。 老夫人瞧著這一幕,輕嗤了一聲,一面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著佛珠,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道:那么,祝蓉,給這妾侍上一碗藥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讓她回她自個兒的屋子去喝,別臟了君衍媳婦的地方。 說完,她站起來:時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老夫人搭著身旁一個嬤嬤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這樣忙碌了大半宿,眾人都疲倦至極。見老夫人走了,不多時,屋中的其他人也漸漸散了。 屋子外間只剩下胡秋月一人。 她還保持著跪著的姿勢,只是控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 不過在這樣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人去關(guān)心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很快就來了兩個大力嬤嬤將她一路連拖帶拽地弄回了西屋。 沒過多久,祝嬤嬤就面帶笑容地進來了,手上還端著個紅木繪彩的托盤,里頭放了碗褐色的湯藥。 胡秋月正躺在床上,見到她進來,驚恐得直往后縮。 祝嬤嬤渾不在意,笑容滿面地勸她:姑娘莫怕,一碗湯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胡秋月連連搖頭,害怕得幾乎發(fā)不出聲音。 她如今可是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啊,胎兒都成形了,這一碗藥下去,怕不僅僅是流了孩子,還會傷了她身子的根本吧? 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妾侍,縱使有驚天美貌又如何? 祝嬤嬤卻不管眼前這位一臉驚慌絕望的妾侍心里是怎么想的。見胡秋月不肯依著老夫人的命令,她斂了笑容,揮揮手招呼了方才那兩個大力嬤嬤上前,制住了胡秋月,直接就將那碗湯藥硬生生地給灌了下去,也懶得去考慮這剛剛熬好的藥是不是會燙壞了對方的喉嚨。 咳咳咳咳!胡秋月被燙得滿眼是淚,那兩個大力嬤嬤一松手,她便開始捂著喉嚨拼命咳嗽,用力得仿佛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來一般。 下身的疼痛越來越劇烈,胡秋月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在這幾乎要把人逼瘋的痛感中,她卻忽然想到了過往的那些事情。 自從她做了通房之后,偶爾去榮德院辦差,便覺得那里的人開始對她冷淡起來。她一開始不明所以,后來待使了手段懷上身孕,想借此一步登天,這才明白過來。 老夫人平生最恨的就是妾侍。 那日她去正院為世子取回上次落下的玉佩,卻在主屋門口聽見老夫人淡漠的聲音:君衍馬上就要娶媳婦進門了,你見過哪個有規(guī)矩的人家的通房妾侍能懷在正室前頭?快些將那個通房處理了吧,要我說,直接丟給人牙子賣去青樓,最是省心。 那天的正院格外安靜。 正值炎炎夏日,又是最為燥熱的午后。老樹上的新蟬早就叫人用棍子粘了去,半點兒聲音也沒有了。丫鬟們貪涼,都躲在屋子里。偌大一個正院,除了廊下幾個垂手侍立的丫鬟,靜得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 于是屋子里的聲音就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容不得她自欺欺人的清晰。 石竹紫的門簾上用暗金的繡線繡著精致的五福捧壽紋,太陽直直地鋪在上面,漫開一片讓人頭暈?zāi)垦5墓饷?。她怔怔地站在門口,執(zhí)拗地盯著那片金光,直到感覺眼睛生疼,干澀得連淚水都流不出來。 憑什么? 胡秋月忍不住冷笑起來。 就因為她沒有別的豪門貴女那樣尊貴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鬟,所以連這樣一點希望都不配擁有了嗎? 如果生下庶長子如果生下庶長子這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究竟明不明白,生下庶長子于她而言,意味著多少的榮華富貴! 回想起這些事情,胡秋月的眼中迸發(fā)出nongnong的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