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大楚講究寬和待人，哪怕只是個宮女太監(jiān)，為了自己的好名聲好形象，各位主子也很少特意去折磨找茬。再加上她姿色也十分平庸，倒也不曾做過那些麻雀飛上枝頭的虛假美夢。因此雖然如今只是在宮里不起眼的角落做個灑掃宮女，采荷也覺得比從前過得快活許多。

    日子一舒心，她天性中對八卦的熱愛就止不住地散發(fā)出來，甚至戰(zhàn)勝了她原本老老實(shí)實(shí)做灑掃做到被放出宮的念頭。

    眼前這裝模作樣地著急著的胡喜兒就是采荷的重要消息來源之一。她用手肘撞撞他，急急道：誰不知道你和劉公公關(guān)系好，別唬人了！快說，今個兒謝夫人謝姑娘又入宮做什么？

    胡喜兒無奈地嘆了口氣：還能做什么？為了昨天的賞賜入宮謝恩唄。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感慨道：謝家真是圣眷優(yōu)渥，圣眷優(yōu)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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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圣眷優(yōu)渥的謝羅氏和謝華晏正與太后皇后一道閑話家常。也不知是說到了什么，太后忽然道：華晏及笄，可許了人家？

    謝華晏攏在袖中的手在一瞬間攥緊。

    謝羅氏心頭一跳，仍舊笑盈盈地答：還未呢。之前相看了幾家，都不大如意。這拖來拖去，竟是及笄了也沒定下。一面說著，一面便漸漸蹙起了眉頭，一副十足發(fā)愁的模樣。

    太后唔了一聲，點(diǎn)頭道：是啊是啊，我們?nèi)A晏這般好，哪是那些凡夫俗子配得上的？

    一旁的皇后聽著，笑著接了下去：正巧今日入了宮，母后何不將國師宣來，問一問華晏的姻緣？

    太后笑罵了一句：國師問卦問的是皆是天下大事，哪有讓他給一個姑娘家看姻緣的道理！說罷想了想?yún)s又覺得可行，越想越認(rèn)真，于是轉(zhuǎn)口道：嗯不過問上一問也好。但國師卜算須得在問天閣，華晏你便自去問上一卦吧。

    皇后失笑。隨著年紀(jì)大了，太后行事也是越來越隨心所欲無所顧忌了，難怪民間總說老小孩，如今看來，可不就是個小孩兒嗎？

    這邊謝華晏便低低應(yīng)了聲是，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女兒家的羞態(tài)來：華晏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典。隨后行禮退出，舉止不復(fù)往日閑雅，自然惹得宮中貴人又是好一陣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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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小宮女領(lǐng)著，謝華晏出了慈寧宮，繞過御花園，轉(zhuǎn)過這條她曾經(jīng)走過無數(shù)次的小徑，來到了問天閣前。

    扶疏翠竹間，她終于瞥見了那抹熟悉的黑色。

    謝華晏轉(zhuǎn)頭對那小宮女說道：國師卜卦不喜旁人在側(cè)，你且退下吧。說完，又賞了她一個荷包，自顧自地朝問天閣走去。

    繞過一叢湘妃竹，謝華晏看見巫玄乙果然是熟悉的打扮。他束著發(fā)，一襲黑色的寬袍廣袖，衣擺處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日月星軌。她不由得笑起來，這是巫玄乙十四歲時算出南方洪災(zāi)后向皇上討來的獎賞。他分明是道家弟子，卻不知為何極不喜著道袍，雖然謝華晏覺得他穿道袍時其實(shí)也很好看。想到這，她的臉不禁紅了紅。

    到底還是十五歲的少女，臉皮薄的很，這樣的事情稍微想一想就羞得不行。

    巫玄乙正在品茶，他聽見了竹林落葉被踏過的沙沙聲響，卻沒有回頭，只道：昨日閑來無事，卜了一卦，卦象果然不錯。

    謝華晏踩過松軟的落葉，在他對面坐下，語含笑意：巫國師當(dāng)真是天縱奇才，連這樣的事情也能算得出來。

    巫玄乙抬手為她倒了一杯茶，抿了抿唇，沒有回話。

    謝華晏端起茶盞，細(xì)細(xì)品了一口，眸子亮了亮：太平猴魁！真是好品味。

    巫玄乙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杯子，看了她一眼：喜歡便好。

    就是特地為你留的。

    巫玄乙在心里默默地補(bǔ)充道。

    自從昨日算出謝華晏今天要來，他便開始準(zhǔn)備這一應(yīng)事宜。太平猴魁乃謝華晏最愛，墨衣金紋的裝束一向最討她喜歡，竹林更是她心頭好，一樁樁一件件，他記得清楚。

    雖然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下意識地這樣做，但自打他九歲與謝華晏初相識，經(jīng)年累月下來，這一切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習(xí)慣。

    那么，國師大人可知道我今日為何而來？謝華晏笑吟吟地。

    巫玄乙搖了搖頭：卦象再靈通，也不至事無巨細(xì)。

    我今日是來算姻緣的。

    巫玄乙似乎短暫的沉默了一瞬，又似乎沒有。他喚來小道童，取來了器具。

    很快，一卦算出，巫玄乙抬眼看她，正欲說出所得卦象，謝華晏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巫玄乙一頓，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方才想說什么，張了張口只說了一句：你這是做什么？

    謝華晏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巫玄乙，我已經(jīng)及笄了，可以許嫁了。

    她的聲音是這樣的平靜，可按著他的手卻分明抖得厲害。

    巫玄乙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眉眼沉靜，像是將碧水寒潭都融入了其中。

    他還是這樣好看又冷淡的模樣，和九歲初見時幾乎一般無二的清冷氣質(zhì)，抬眼低眉間都好像在表達(dá)著生人勿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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