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柄利劍猛然刺去，烏殊側(cè)身避過，下一秒那把劍再次從他背后凌空刺來，烏殊干脆一把抓住不知劍，手心泊泊流出鮮血，彎著眼看向?qū)幰魤m：“你每次打招呼的方式，都很特別?！?/br>
    他閃躲的速度快到讓人眼花繚亂，寧音塵一顆心沉到谷底，在他不斷收回天道之力后，烏殊不可能還有這么強大的修為。

    此時卿久閣已經(jīng)撤離完宗門弟子朝這邊過來，看到一向溫順乖巧的小師弟不顧一切地出手，不解地看向風(fēng)儀，風(fēng)儀搖了搖頭，朝寧音塵道：“小寧兒，不可無理?！?/br>
    寧音塵收回劍，咬牙道：“出去打。”

    烏殊疑惑；“出去？”他低低笑了起來，“我在這里才是真正的天道，將賦予我無敵的力量，我為何要跟你去你那快要分崩離析的世界？”

    寧音塵蹙眉；“分崩離析？”

    “哈哈哈?！睘跏饴朴谱吡诉^來，眼角余光往慕無尋身上瞥：“他還沒告訴你嗎，黑洞已經(jīng)激活，那個充滿桎梏的世界很快就要消失，而我，即將代替你，建立新的國都，一個沒有平衡制約，沒有惡沒有痛苦的世界。”

    慕無尋拉住寧音塵的手，慢慢握緊。

    聞人厄冷聲道：“寧音塵，你究竟惹什么麻煩了，說清楚?！?/br>
    “師兄?！睂幰魤m強壓下心里的紛亂，朝聞人厄看了眼，又很快收回視線：“我得離開了，或許我走后不久，又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我會再次回來，替我跟他說一聲，好好珍惜現(xiàn)在?！?/br>
    他享受過幾天，已經(jīng)足夠了。

    真羨慕，這個世界的那個他......

    天空盤旋的星云小到只剩一掌大即將徹底消失，而烏殊就站在前面，慕無尋低聲道：“我觀察過，烏殊身上的傷口越大，出現(xiàn)的星云也會越大，他的愈合能力十分強，等會我攻擊他時，師尊你通過星云回去，外面的情況很緊急?！?/br>
    果然，在說話間，烏殊手上深可剔骨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完全看不出痕跡。

    風(fēng)儀溫聲道：“小寧兒，雖然我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師兄們，能為你做任何事?！?/br>
    卿久閣側(cè)過頭，雖沒有表態(tài)，但卻默認了風(fēng)儀的話，聞人厄直接召動烽火，聯(lián)合慕無尋朝烏殊攻去，風(fēng)儀將連淵遞給卿久閣，也緊隨而去。

    一紅一藍兩道法力沖天而起，鐵骨鞭如蛇一般靈活甩動，然而烏殊翻手間，所有攻擊在他面前消弭無聲，寧音塵愕然看去，慕無尋的眼眸變?yōu)槌嘟鹕L發(fā)狂舞，氣勢凌然如神祗凌空降世！

    磅礴的靈力激蕩而去，所有人都在這股氣場的重壓下倒飛出去，烏殊眼底閃過一抹冷色，動作快如鬼魅，想要趕在慕無尋徹底覺醒天佑之力前給他致命一擊，然而他快，慕無尋更快，眨眼間消失原地，轉(zhuǎn)眼看區(qū)已出現(xiàn)在百米開外，鐵骨鞭猛地揮來，留下道道殘影，快得連空氣都被撕裂，烏殊側(cè)身避開，然而那鞭子像是長了眼，尖端一拐死死纏住烏殊的腿。

    風(fēng)儀與聞人厄?qū)σ曇谎?，都從彼此眼中看到驚詫，這等修為，堪稱登頂，可他們卻從未聞過誰人破此境界，但也不過短暫愣了下，兩人化為殘影給予暫時被制住的烏殊致命一擊，法光將至?xí)r，烏殊翹起尖尖的嘴角，化為空氣散開，在見此一幕時，寧音塵將不知劍一挽，快速朝身后刺去，果不其然，聽到一聲悶哼。

    這招偷襲，烏殊用過太多次，寧音塵冷冷轉(zhuǎn)身，將劍更深地刺入，烏殊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朝前走了一步。

    寧音塵愣怔了下。

    劍身刺穿烏殊的身體，直到抵住劍柄，烏殊才停下，抬起染血的雙手擁抱著寧音塵，在他耳邊如惡魔般森森笑道：“你說天佑覺醒后，第一個殺的會是誰？”

    寧音塵惡心地推他，卻被更緊地抱住，星云在他們身后旋轉(zhuǎn)著，越來越大，幾乎遍布視線所及整片天空。

    而在這一刻，慕無尋眼中浮現(xiàn)出明顯的掙扎與痛苦，鐵骨鞭不停在他身邊拍打，飄蕩而來的云絮都被攪成碎片，烏殊在用這個世界的力量催動慕無尋強行蘇醒。

    寧音塵瞪大了眼，像看一個瘋子：“就算他會判決我，但一定也會殺你，你把他喚醒究竟有什么好處?！?/br>
    “沒有好處，單純就想這樣做，看到你痛苦，看到你被親手養(yǎng)大的徒弟殺死，看到你自行走向毀滅，我就快意。”烏殊緊緊抱著寧音塵，控制他的掙扎，大笑道：“我的天道啊，讓天佑來審判我們吧！”

    “你這個瘋子！”寧音塵松開不知劍，用兩只手抵著他胸口使勁全力想要推開他，轉(zhuǎn)頭看到師兄們都在天佑覺醒時狂暴的力量下快速后側(cè)，卿久閣想過來，但在狂風(fēng)下根本無法前進一步，整片天地陰云密布，星云就在他們腳下呈現(xiàn)。

    寧音塵在這個世界的力量被扼制得只剩一成，根本掙不開烏殊的力道，而慕無尋也已徹底覺醒，赤金色的眼眸里空蕩蕩，那是冰冷沒有任何物質(zhì)的審視，落在寧音塵身上時，整個天地都像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慕無尋提著鐵骨鞭，踏著虛空朝他們一步步走來，行走間，鐵骨鞭一節(jié)節(jié)銜接，最后組成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劍身裹著赤紅的火焰。

    當(dāng)一個天道有了人類的感情，失去了公正的決判，就意味著它將代領(lǐng)著它的世界走向滅亡。

    寧音塵早就知道的。

    而天佑的存在，就是平衡法則下為制約天道走到這一步而產(chǎn)生的一股力量，它比天道更冷漠，它是無意識，它只是存在天地間的一股力量。

    他們原本就是對立的。

    “慕無尋——”

    聽到嘶喊聲，慕無尋腳步頓了下，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睛看著寧音塵，片刻后，長劍直指，天佑之力再次狂漲，如爆破的氣浪席卷四方！

    那把裹挾烈焰的黑劍刺破虛空，轉(zhuǎn)瞬襲至寧音塵面門。

    風(fēng)儀瞳孔劇縮，用盡全身法力想要替寧音塵抵擋這一擊，聞人厄更是召動天雷轟頂，然而慕無尋周身有如一道厚實的屏障，任何攻擊在觸及他前都瞬間化為烏有。

    卿九閣計算了下這一擊下寧音塵活下來的可能，如果用盡他畢生所學(xué)、用盡靈丹妙藥.......沒有，寧音塵沒有可能活下來。

    甚至就連烏殊都放開了寧音塵躲到一邊去，打算看完這場好戲再想辦法溜走，哪怕那個時候他跑掉的幾率很小，但他怎么能錯過......

    寧音塵顫抖地閉上眼，他原以為自己會在這逃無可逃的一瞬間回憶漫長的一生，可是短短那一瞬間想到的全是跟慕無尋有關(guān)的畫面，自回來后不離不棄的陪伴，讓人窒息卻也安心的占有欲，大雪中誠摯的表白和不管不顧的親吻，每次相護將逐漸他從深埋仇恨的泥沼里拉出來重見光明。

    不知不覺，原來他已到了自己心里這么深的位置。

    但他相信慕無尋，永遠不會傷他，哪怕他們是被平衡法則創(chuàng)造的對立存在，他徒弟，也一定不會傷他一絲一毫。

    劍尖已極快的速度抵在寧音塵面門時，一道磅礴的靈力瞬間從寧音塵頭頂爆發(fā)而出，將鐵骨劍死死隔絕在外，寧音塵閉著眼也感受到了那股刺眼的強光，睜眼透過朦朧的淚光，看到慕無尋緊皺著眉，眼中浮現(xiàn)痛苦的情緒。

    頭頂有什么東西guntang得要焚燒一切，寧音塵抬手摸了摸，一支玉簪觸及手心，他取下，一頭墨發(fā)盡數(shù)披散垂落，發(fā)絲飄拂間，他怔愣地看著手中發(fā)亮的玉簪——那是慕無尋雕刻鍛造的護身法器。

    他精通陣法，當(dāng)初拿到手的一瞬間，就看出玉簪上還刻了追蹤陣紋和窺探陣紋，幾次想脫手跑路，都沒成功，而原來，那么早，慕無尋就已預(yù)料到了今天，給他送去一線生機。

    慕無尋抗?fàn)幹\，抵御生命本能的責(zé)任，背叛一切，在愛他。

    玄鐵劍從手中脫落，慕無尋痛苦地抱著頭，啞聲嘶吼，烏殊緊握著拳，立刻作出決定，趁機除掉天佑。

    然而在他動手前，寧音塵已然察覺，召回不知，伸手緊緊抱住慕無尋，帶著他一同墜入漸漸收縮的星云中，眼淚滾落散在空中，最后看了眼天幕下四位師兄，仔細地生怕遺落任何一絲細節(jié)，而后，他將額頭抵在慕無尋額前，嘴角卻又翹著笑。

    原來不是他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原來能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這么美妙。

    烏殊的傳音緊隨而至：“你能躲過天佑審判，能躲過自我腐朽嗎，事情遠遠沒有......”

    寧音塵屏蔽掉所有聲音，在沉入星云的那一刻，抬頭親吻慕無尋柔軟的唇瓣，學(xué)著當(dāng)初他親自己時的模樣。

    雪白的重明鳥緊跟著騰飛而來，長長尾翎如霞光劃過天際，接住緊擁著下墜的兩人，他們摔在厚實柔軟的羽毛中，寧音塵閉著眼感受了下起伏的心跳，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緒應(yīng)該如何形容，既歡喜又悲傷，既渴望又絕望。

    就像荒蕪的土壤上生出一只綠瑩瑩的小嫩芽，讓看護者不知所措。

    睜眼時，入目是慕無尋如玉雕琢的臉，只不過眉頭依然緊皺著，臉色蒼白，難得有些琉璃般的易碎感，寧音塵握著他的手，將頭靠過去。吉如意在空間中穿梭，周圍是各種隨時能將他們粉碎的空間裂縫，層層星云重疊，其中有如極光般絢爛的光霞轉(zhuǎn)換流動。

    他側(cè)過頭，在無人生存之處，悄悄又親了下慕無尋的臉。然后新奇地看著，慕無尋皺緊的眉心松了些，他樂得又親了下，眼睜睜看著慕無尋面容逐漸平靜，陷入沉睡中。

    吉如意降落在古鄔國外圍的一片草地上，就力竭得變回小鳥暈睡過去，寧音塵給他療完傷，重新揣進衣襟里，便倒在草地上，眼瞳倒映著陰云密布的天空。

    隨著天道化接近尾聲，他的意識已經(jīng)重新連接上這個世界，隨時能看到世界的各個角落。

    這個世界依然如記憶中龐大，九州四海，三界六族，妖有割據(jù)半壁山河的妖域，人有一府十八城，靈存天上地下無處不及，世界孕生萬事萬物，有善有惡，有哭有笑，才是人間。

    烏殊所創(chuàng)的完美世界，一個沒有平衡法則束縛的世界，就像外衣美麗的泡沫，輕易就會破碎。

    而他閉上眼沉入識海，能看到，在他管轄的這個不夠完美的世界各處，都出現(xiàn)了古鄔國上空一樣，像眼睛一樣的黑洞，正在源源不斷地、如跗骨之蛆在吸取世界之靈，世界之靈的流失，造成海嘯齊天、地震劇晃、巖漿噴發(fā)，那些在烏殊眼中不完美的人們，掙扎著尋求生存。

    要照成這么多的空間裂縫，要將他們隱蔽在世界各處，需要漫長的謀劃，烏殊從很早起就在重建世界，甚至要把如今他們賴以生存之地，變成他新世界誕生的養(yǎng)分。

    察覺到一顆腦袋枕在他肩上蹭了蹭，寧音塵睜開眼，看到慕無尋含笑的眼睛，滿眼的寵溺依戀，多得快要溢出來。

    真奇怪，以前的他，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了，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慕無尋有多喜歡他，可他，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才看清。

    “師尊，我終于在你眼中，看到我的倒影了。”

    慕無尋含著笑，一滴晶瑩的淚滴滑過蒼白的臉龐，破碎在草葉的枝頭，緩緩流入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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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托邦可以存在心里，但不存在現(xiàn)實，可就算知道，我們依然要心懷童真，向死而生。

    烏殊就是一個典型的不肯接受的反人格幻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