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千山的神色陰冷。

    他感覺到自己此刻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手微顫，已經(jīng)輕輕放在了刀柄之上。

    似乎是已經(jīng)忍不住要將腰間斷浪抽出，一刀斬殺了葉無憂。

    可此刻，葉無憂身后那名白衣少女輕輕踏前一步，卻是站在了葉無憂的身前。

    一如方才葉無憂擋在陸采薇身前一樣，此刻只是換了個位置。

    陸采薇沒有說話，但行動卻是代表了一切言語。

    身后劉瞎子眼中露出嗤笑，沒有動作，只是指間輕輕扣在了劍柄之上。

    不遠(yuǎn)處的葉音，此刻雙眼微瞇，雙手依舊負(fù)于身后。

    但付千山卻是再也不敢動彈了。

    他是大楚年輕一代最為天驕之人，二十三歲踏入登峰，已經(jīng)追上了當(dāng)初的白葉，而且更為尤勝。

    他也是大楚可以說是最為狂傲之人，曾敢以吹雪境界挑戰(zhàn)大楚武道第一人，雖說慘敗，但卻也足以證明他的狂傲。

    但狂傲不代表愚蠢，能如此狂傲于大楚江湖還修煉至登峰境界，反而說明他有著尋常人沒有的聰慧。

    付千山不是愚蠢之人，所以被在場這么些人盯上，他也不敢再有其余動作。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起來，眾人沒有說話，但卻有無形壓力彌漫四周，在場之人中，一些修為較為薄弱，還未晉升至一品的武者，此刻竟然溢出了絲絲汗水。

    一道蒼老聲音傳來，卻是打破了在場的沉靜。

    蒼天鶴此刻緩緩踏前，看不清神色，嘆息道。

    “千山，退回來吧，咱們要去對面那座山峰了。”

    蒼天鶴的話語和行為，卻是讓付千山周身的壓力一減，打破了在場的沉重氛圍。

    付千山此刻身形輕掠，向后倒退而去，回到了蒼天鶴一旁。

    葉無憂挑了挑眉，卻是沒有說什么，只是再度踏前一步。

    他沒有站在陸采薇身后，而是站在了對方的身側(cè)，并肩而立。

    作為西蜀，至少是明面上的最高大佬，葉音，此刻神色平淡道。

    “眼下招呼也已經(jīng)打了，那么諸位還是請去你們該去的地方，莫要在此地停留了。”

    葉音的語調(diào)極為平緩，思維也很清晰。

    縱然雙方有著再多的不滿與過節(jié)，但都不是眼下急于一時的事情。

    一會便是比試，在場的諸多恩怨，就留待那時候解決。

    蒼天鶴再度向四周張望了一眼，似乎是想要找找某人的蹤跡。

    可終究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他有些譏諷的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那已經(jīng)不再此世的某位劍客，還是在笑他自己。

    蒼老身形向后轉(zhuǎn)身，就要退去山下，再去往另一座山峰。

    可就在這時，身旁卻傳來一道意氣風(fēng)發(fā)，帶著些許不羈的年輕嗓音。

    付千山此刻一手扶刀，目光注視著最前方那處山崖，對著身前放言大笑，也不知是在說給自己人聽，還是說給西蜀眾人聽。

    “老爺子，我們尚在登峰路上，還未登頂，怎能下山？”

    話語傳來，蒼天鶴的蒼老眼眸，此刻微微閃了閃。

    蒼天鶴此刻順著對方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卻只看見那玉壘山上，最高的一處山崖。

    山崖就在西蜀眾人身后，這座平臺的末尾處。

    藏劍山莊的那位葉莊主，此刻負(fù)手而立，靜靜站立于此。

    蒼天鶴的眼中露出一絲復(fù)雜情緒，卻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老人輕輕開口道。

    “真要如此？”蒼天鶴對著付千山問道。

    “何不如此？”付千山目光不變，反問道。

    話語頓了頓，付千山此刻再度平靜開口，但目光卻是一直注視前方，眼眸之中隱隱露出一絲不羈狂放。

    “老爺子，說句難聽的，你想想你還有幾年可活？此生此世，還能驕縱幾回？”

    聽聞此語，蒼天鶴先是一愣，隨即原本復(fù)雜的蒼老眼眸之中，此刻頓時綻放出一絲細(xì)微光彩。

    他是登峰境界。

    是大楚，是江湖，是乃至放眼整座天下都可稱之為真正高手的強(qiáng)者。

    可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

    時代變換，眼下已經(jīng)不再是他的江湖了。

    更何況他在自己的最為巔峰縱橫之時，被一位西蜀而來的劍客給狠狠挫敗。

    武道之心崩潰，修為一蹶不振，境界跌落，二十余年的時光，他終究是回到了曾經(jīng)，找回了那已經(jīng)丟失多年的破碎心境。

    可一晃眼，卻已經(jīng)是蒼顏白發(fā)，當(dāng)初人們叫他蒼天鶴，如今卻是名副其實的蒼天鶴了。

    人生如同白駒過隙，轉(zhuǎn)眼已至暮年。

    若無奇遇，蒼天鶴此生也就止步于登峰了。

    江湖風(fēng)云變換，二十年前登峰便可縱橫于世，可終究是出了個白葉。

    江湖新秀如同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西域真佛，西蜀儒圣，鄴城城主……

    只是這些人么？

    遠(yuǎn)不止于此，這當(dāng)今天下氣象，遠(yuǎn)不止于這些人。

    若是再過二三十年，或許登峰境界，也并非那般稀少罕見了。

    既如此，何不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

    蒼天鶴此刻眼中赫然爆發(fā)出光彩，蒼老面龐之上此刻綻放出笑意，蒼老笑道。

    “神刀的小子，老夫這次就陪你放縱一把，修煉了這么多年，卻是修煉的糊涂了，差點(diǎn)忘了當(dāng)初的本心?！?/br>
    話語落下，蒼天鶴腳尖輕輕一點(diǎn)，眼眸由灰轉(zhuǎn)白，周身氣機(jī)陡然凝聚，但卻又隨之化作威壓釋放而出。

    蒼老身影如同白鶴一般掠起，向著那處玉壘山的山崖，向著葉音所在，向著江面對岸的那座山峰飛馳而去。

    負(fù)手而立的葉音見著此景，此刻眼中露出一絲譏諷與淡淡怒意。

    不走尋常路，竟想在老夫面前橫跨岷江，當(dāng)著西蜀百來號人穿過這山峽。

    真當(dāng)我西蜀無人了？

    葉音一直保持平靜的面色此刻陡然間暴怒，磅礴氣息沖天而起，其所站立之處的巖土陣陣龜裂，四處崩散開來。

    也不見其如何動作，此刻山峰上方卻是漫天劍意彌漫，無數(shù)細(xì)小劍氣空中飛舞，宛如一張大網(wǎng)。

    而對方，則就是那欲破網(wǎng)的飛鳥。

    還站在原地的付千山，此刻睜眼望向前方那漫天劍氣與蒼天鶴飛掠而去的身影，擦了擦眼，眼中露出一絲震驚。

    但他隨即輕笑著向身后道。

    “你們?nèi)烁桓茧S你們，不過近路就在眼前，老子可不繞遠(yuǎn)路，更不走下山路。”

    隨即，付千山腳尖一掠，卻是也向前方山崖處沖去。

    葉無憂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光芒，手在一個錦盒與一個硯臺之間摸索，似乎有些猶豫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