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棉被她rua的帽子都歪了，忙把兩只手都捂到頭頂，護住。

    一旁安靜的祝希堯，終于有了動靜。

    他先是看看小圣誕娃娃一樣的女孩，細心地為她抻了抻被揉皺的衣服，然后才看向邵嵐，說：“你今年28歲，再年輕個十五六七八歲，就變成小學生了?！?/br>
    邵嵐：“……小學生怎么了？jiejie我愿意。和你有關系嗎？”

    男生直接偏過頭去，沒再理她，而是去接文棉脫下來的外套。

    看文棉的圍巾有些濕了，還特意把濕的那一面朝向空調的風口掛好。每個動作都溫和又耐心。

    但小姑娘卻只是乖巧地道了聲謝謝，就蹦跳著跑到了賀懷身邊，在他的手提袋里翻來翻去，恨不能把半個腦袋都埋進袋子里。

    賀懷看她鴕鳥一樣的動作，噗嗤一聲笑，勾著小姑娘rou嘟嘟的下巴，把人從袋子里給解救出來，問：“找什么呢？”

    “花環(huán)。要掛到門上?！蔽拿拚f著，就又要把腦袋往袋子里埋。

    賀懷干脆把袋子往上一提。

    然后，手往袋子里一伸，就掏出了一個冬青、槲寄生和松果編織成的花環(huán)。

    花環(huán)的正中，還有一個小圣誕老人，正朝人憨憨地笑著。

    邵嵐的目光，從這兩人身上收回，轉而淡淡地看向祝希堯。

    恰巧，男生也轉身回來。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又默不作聲地移開。

    *

    晚飯就是在病房里吃的。

    文棉的mama叫了一大桌的菜。

    病房里沒有大桌子，他們就把飯菜一次攤開放到寬寬的窗臺上。

    祝晚虹和倪繡裀兩個在病床的小桌板上吃，文棉、邵嵐和祝希堯，三個人就在窗邊像坐吧臺似的排排坐。

    而賀懷和賀懷的爸爸，身高腿長的，就直接端了碗站著吃。

    這倆人，一位是全國聞名的藝術屆泰斗，一位又是國家級的科研骨干。

    平時也是，一個舉止儒雅、風度翩翩，另一個白大褂往身上一套，也是個全學術圈都公認的風流人物。

    這會手上端著飯碗，委屈地站在仨人背后認真干飯。

    爺倆一邊干著飯，還一邊瞄著各自在意的人。

    文棉面前擺的是一盤魚香rou絲，是她喜歡的菜，但一雙眼睛又總也忍不住去瞄離她最遠的那盤糖醋里脊。

    賀懷每次見她往那邊偷瞄了，就幫她夾一筷子。

    賀懷他爸更是眼睛一直瞄著病床上圍著小桌板吃飯的兩位。

    只要祝晚虹眼睛一示意，他就立刻端著盤子過去幫人撥菜。

    外面，雪花依舊撲簌簌地落著。

    路燈下，更是映出星火般的美。

    等到這頓飯吃的差不多，邵嵐和祝希堯都已經(jīng)停了筷子，這才開始商量起正事。

    “還有三天，陳俊的案子就要開庭了。聽說，咱們這邊結束，陳俊也準備起訴許青槐，讓許青槐還他那20萬?！辟R懷說。

    邵嵐撇嘴：“嘖嘖嘖，他還有臉讓許青槐還他20萬？狗咬狗吧這倆人?？烧媸侨f物皆可起訴，信不信法官百分百判自愿贈與。陳俊什么也撈不著，還得付對方律師費?！?/br>
    賀懷一聲冷笑：“陳俊狗急跳墻。他手頭根本沒錢，這20萬還是把房子給抵押了，去借的高利貸。這20萬拿不回來，他拿什么還錢?！?/br>
    文棉的mama聽得心驚膽戰(zhàn)：“只要20萬，這個陳俊怎么還去借高利貸？他既然有房子抵押，可以去銀行貸款呀……”

    賀懷：“他不符合銀行借貸條件。他沒有正規(guī)工作，銀行不認為他有償還能力?！?/br>
    倪繡裀想到自家女兒被同事介紹個這樣一個人，眼睛又紅了：“她和我說，這男孩特別好，在大商場里上班，是個門店經(jīng)理。說他性格也好，會照顧人……把棉棉交給他，讓我盡管放心。我才讓他和棉棉見面的……”

    說到這兒，倪繡裀心里一陣后怕。

    幸好當時陳俊沒對文棉做什么過分的事，又恰巧當時賀懷也在，把女兒護住了。

    不然，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人，如果真要做什么，別說文棉一個自閉癥，就是她自己過去拼命，也抵不過。

    祝晚虹看她又要哭了，連忙握著她的手安慰：“繡裀，這不怪你。誰能想到，這倆人是這樣的呢？這種畜生的思維，咱們正常人都想不到，對吧？你看你，這病剛好一點，就又開始情緒不穩(wěn)定。醫(yī)生怎么說的啊，你得樂觀，每天都得開開心心的，病才好的快?！?/br>
    文棉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是看見mama眼睛紅了，連忙爬到床上，蹭到她身邊。

    “mama……”

    她小聲地叫。

    抬手想擦擦mama的眼睛，可是又沒看到mama流眼淚，又無措地收回來。

    最后，只把臉蛋兒輕輕地蹭到她臉上，咬著嘴唇不說話。

    祝晚虹拍拍文棉的手，回頭和文棉的mama說話：“棉棉舍不得你哭，別難過了。你難過，她也跟著難過?！?/br>
    邵嵐從椅子上站起來，笑著逗他們：“嗐，咱們今天過來不就是一塊商量怎么搞那倆畜生嘛，你們別把氣氛弄這么沉重啊。阿姨，這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就別想了。你看小棉棉，這不是好好的嘛！咱們現(xiàn)在是毫發(fā)無傷，馬上就要打他們的七寸。阿姨，這么一想，你看是不是爽多了！”

    賀懷也站到文棉身邊，把她一雙手都放進手掌心。

    然后安撫地拍了拍，說：“沒事，棉棉。mama沒事的?！?/br>
    倪繡裀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眨掉眼里的酸澀，抱著女兒依偎到她懷里：“不好意思啊小懷……你繼續(xù)說。咱們接下來怎么辦，阿姨和棉棉都聽你的……”

    賀懷：“庭審不限制旁聽人數(shù)，到時候阿姨和棉棉肯定都得過去。邵嵐、我和我媽也一塊過去?！?/br>
    邵嵐立刻捏著拳頭，興奮地接話過去：“然后，就看我的了！”

    賀懷瞥了她一眼，點點頭：“這次訴訟原本就不能贏，我們也沒要贏的打算。我們要做的就是，等法院裁決一出來，就上訴。我和新青年報打好招呼了，到時候會直接把視頻放到網(wǎng)上，引爆輿論。”

    邵嵐故作矜持地掃掃裙擺，露出一個魔鬼一樣的笑：“到時候，撒潑打滾罵人，就看本尊的了。保證把這倆畜生的罪狀一條條給他數(shù)落干凈。所有能爆的熱點，全為熱心網(wǎng)友們清清楚楚地摘出來?！?/br>
    邵嵐這一波cao作，實在有點霸氣。

    文棉的mama忍不住弱弱地問：“需要……我和棉棉做些什么嗎？”

    一句話問出來……

    剛才還侃侃而談，做“戰(zhàn)略部署”的賀懷，沒忍住，低低地咳了一聲。

    他看看文棉，又看看文棉的mama，遲疑著，好久都沒蹦出一句話來。

    還是邵嵐心直口快，實在看不下去，替他說了：“阿姨，賀老師的意思是，您什么都不用做，剃個頭就行?！?/br>
    倪繡裀：“啊……？剃頭？”

    邵嵐：“就是，那個，我往前頭沖鋒陷陣，您和小棉棉在后頭委屈賣慘就行了。您那個……不是癌癥正在化療嘛……剃個頭，更能引發(fā)大家的同情?！?/br>
    倪繡裀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長發(fā)：“我這兩天是有些掉頭發(fā)，毛醫(yī)生建議我剪個短發(fā)呢。那……那我明天就和毛醫(yī)生說，直接剃了吧，反正早晚都要剃的。還有別的嗎……”

    邵嵐：“沒了！到時候，您只要真情實感就可以了！就今天這樣事兒的，您和棉棉倆人抱在一塊，也不用痛哭，就這種要哭不哭的樣，最惹熱心網(wǎng)友心疼了！剛才我看得都想哭?！?/br>
    賀懷：……

    眼看邵嵐又要口無遮攔地發(fā)揮，祝希堯一把按住了她。

    男生緊緊地捏著女人細細的手腕，而后看向賀懷，問：“哥，囑咐的差不多了吧，還有邵嵐的事嗎？”

    賀懷目光落在邵嵐微微泛紅的手腕，目露玩味，說：“沒了。”

    祝希堯手往前一用力，女人就被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那不早了，我和邵嵐先走了，有事微信聯(lián)系。”

    文棉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看到邵嵐被男生拉起來后，就去衣架那邊取外套穿起來，忙問：“jiejie，邵嵐jiejie要走了嗎？”

    邵嵐回眸一笑，朝她調皮地眨眨眼：“是的呀。jiejie家的小狗好像鬧脾氣呢，jiejie得回去哄哄。小棉棉，咱們后天見。”

    文棉茫然地蹙蹙眉，問賀懷：“邵嵐jiejie從云南過來，帶了狗狗嗎？可是，狗狗不能上飛機?！?/br>
    賀懷看著雙雙出了病房，門都沒關嚴，就已經(jīng)開始斗嘴的倆人。

    揉揉文棉的腦袋：“邵嵐家的小狗比較特殊。不僅能上飛機，還會鋪床著床。上的了廳堂，下的了廚房?！?/br>
    文棉腦袋里緩緩打出幾個：……？？？

    這是個什么品種的狗？

    機器人狗嗎……？

    第四十五章 他們。她們。

    以文棉和倪繡裀的名義起訴陳俊的案子, 終于在2021年元旦的前夕開庭。

    文棉陪著mama坐在原告席，身后坐著旁聽的賀懷、祝晚虹和邵嵐三人。

    倪繡裀經(jīng)過這兩天化療，副作用越來越明顯。昨天更是胃口不太好, 吐了幾次?，F(xiàn)在病懨懨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文棉看著心疼, 抱著她的胳膊止不住地往她身上蹭：“mama，不舒服就回去。棉棉長大了, 自己可以?！?/br>
    倪繡裀勉強遷遷唇角，安慰地摸摸女兒的腦袋：“沒有關系，mama沒事的。”

    文棉聽mama的話, 乖巧地把身子坐正了, 但眼睛依舊時不時朝著她的方向瞥。

    整個庭審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 律師一次次地呈了證據(jù), 又一次次地被被告方辯護反駁。

    直到最后, 所有的材料都交過了，雙方律師唇槍舌劍來來回回把嗓子都要講啞了，實在辯無可辨了, 法官宣布休庭。

    休庭結束之后, 庭審的裁決，便一錘定了音：

    關于文棉所起訴的，陳俊存在騙婚的罪名, 法院認為兩人不構成婚姻之實，被告不構成定罪。

    但基于陳俊對文棉在網(wǎng)絡方面造成的傷害, 以及對文棉個人名譽的損傷，法院決定判處陳俊支付文棉5萬元人民幣，以賠償文棉的名譽及精神損失費用。

    何沐作為造成文棉網(wǎng)絡名譽損傷的主犯，被處罰20萬元人民幣。

    而許青槐, 則當場宣布無罪。甚至連損失費都沒有判罰。

    雖然賀懷已經(jīng)提前和大家打過招呼，也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結果判定時，聽到這樣一個賠償數(shù)字，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站在被告席的陳俊，在裁決宣判出來的那一刻，朝著整個原告席小人得志的嘲笑，還豎起中指，更是氣人。

    邵嵐氣得擼起袖子就往被告席沖：“什么狗屎東西，也敢朝你姑奶奶豎中指？信不信姑奶奶就地打死你！”

    但被工作人員強行攔住了，隨后被請出了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