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姜嶼已經(jīng)想通了，無意與宋無絮再有過多牽扯，及時(shí)抽身，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再說，這世上的男子有千千萬萬個，除了宋無絮，她還可以有很多選擇。

    比如謝知予就很不錯。

    雖說這個小師弟有點(diǎn)不怎么合群，還總讓寧秋覺得有距離感，但他在姜嶼身邊時(shí)，卻又變得愛說話，明顯開朗多了。

    再者無情道也并非真的無情，不過是一碗水端平的態(tài)度罷了，有情卻又不耽溺于情，并不影響他有道侶。

    一路上，這兩人的互動寧秋都看在眼里，所以方才說的般配其實(shí)是她出自真心的，并不完全是為了刺激宋無絮，好讓他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

    池疏自從被寧秋救下，自愿留在她身邊當(dāng)小跟班滿打滿算已有五年之久。

    他最是了解寧秋的性子，說話帶刺，但本心不壞，不愿見旁人對她有所誤解，故而總是會耐心地把她的話翻譯一遍再說給別人聽。

    若她話中實(shí)有不當(dāng)之處，他也會溫柔提醒。

    可這會兒卻少見地沒有附加解釋，而是往宋無絮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師姐說得是，他們二人的確很般配。”

    時(shí)近夏初，天氣也逐漸轉(zhuǎn)暖升溫，江面上的風(fēng)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涼意，吹到身上也不會覺得太冷。

    只是宋無絮一顆心如墜冰窖，心中寒涼無比，這風(fēng)迎面吹著，他卻覺得好似刮骨一般的疼。

    阿沅有些暈船，宋無絮這才讓他坐上輪椅，推著來甲板上人少的地方透會氣。

    可若他知曉姜嶼也在此，定不會來自討沒趣。

    聽著寧秋二人的話，宋無絮始終沉默著，黯然神傷，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愛恨糾葛。

    眼見阿沅暈船的癥狀減輕了一些，他也不愿再繼續(xù)留在甲板上。

    宋無絮不欲與寧秋爭辯，推著阿沅回去船艙。

    偏他心中又始終憋著一口氣，明明是他先來的，與姜嶼相識十?dāng)?shù)載，又怎會甘心輸給謝知予。

    走到一半，宋無絮步子一頓，面上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話里滿含著落敗后的忌恨。

    “般配又如何，他們之間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

    “我呸！你就回去慢慢酸吧?！?/br>
    寧秋才不在意這句酸味都要溢出來的話，權(quán)當(dāng)他在放屁。

    不過這也給她提了個醒，雖然她的確很贊成姜嶼和謝知予在一起，但也得先弄清楚兩個當(dāng)事人的態(tài)度。

    這般想著，寧秋又朝二人投去一眼。

    甲板上透氣的都是些不相熟的旅客，稀稀疏疏地站著，少有人在交談，那湊在一處的一紫一白兩道身影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

    “那我真的問了??？”

    看著面前心情似乎還不錯的謝知予，姜嶼躊躇地說出了這句話。

    “想問什么就問吧。”

    謝知予靠在船沿上，屈指碰了碰兔子的耳朵，頓了一下，又有些遺憾地說。

    “不過可惜，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太多?！?/br>
    他說出這句話時(shí)，脖子上亮起了一圈黑色的奇怪符文，像有生命一樣，寄居在他體內(nèi)，密密麻麻地環(huán)著脖頸浮動游走。

    姜嶼來到這個世界后，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東西。

    雖然她看不懂這些符文的含義，但光是看著，也能感受到它透露著一股令人可怖的不詳氣息。

    “……這是什么？”

    “禁言咒?！敝x知予挑了下眉，語氣輕松地說。

    禁言咒，單從字面上來理解，是為禁止言論的意思。

    但從謝知予的反應(yīng)來看，他并非不能正常說話，只是不能說出某些特定的話。

    看來是有人想要他能安靜保守秘密。

    至于這個秘密是什么……

    姜嶼隱隱有了個猜測，斟酌一番后問道。

    “張mama是誰？”

    雖然姜嶼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結(jié)果，但在看見謝知予脖頸上的符文游走的速度明顯加快后，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她猜得果然沒錯。

    謝知予無法說出與那座莊園有關(guān)的任何事情。

    既如此，那想來也無法通過問他而得知他身上為何會有魔氣。

    差點(diǎn)還以為今日就能完成一半的任務(wù)，誰知道希望燃起一半又破滅了。

    姜嶼垂著腦袋，長長地嘆了聲氣。

    也不知那禁言咒究竟是誰給謝知予下的，他明明都沒有出聲回答，那環(huán)著他脖子的黑色符文竟然向內(nèi)收緊了些，游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像是在對他發(fā)出無聲的警告。

    “問一下都不行嗎，你也太小氣了吧！”

    任務(wù)還遠(yuǎn)沒有結(jié)束，她可不想謝知予中途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姜嶼連忙改口，問了另一個她也很關(guān)心的問題。

    “言之羽是你原本的名字嗎？”

    她話音才剛落下，那圈黑色符文似乎頓了一瞬，又緩緩向外松散開，一點(diǎn)點(diǎn)褪色隱入皮rou里。

    ……這也太可怕了，簡直就像是在謝知予身上裝了一個隨身的竊聽器。

    一旦檢測到他有泄密的傾向，就會立刻進(jìn)行威脅警告。

    姜嶼突然覺得謝知予也挺不容易的，這么多年都活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監(jiān)視中，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覺帶了一點(diǎn)同情。

    但謝知予本人好像對此沒什么感覺，甚至不以為意。

    明明剛才差點(diǎn)要被收緊的符文絞斷脖子，他面上看起來卻一點(diǎn)也沒有害怕或是痛苦之類的表情，始終保持著微笑。

    “是。”

    謝知予低頭撫摸著兔子柔軟的毛發(fā)，神情平靜。

    “那為何要改成謝知予？”姜嶼不解。

    姓名對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更何況言之羽這三個字還是他爹爹取的，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很有意義的吧……

    姜嶼問完后等了許久，見他似乎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個也不能回答嗎？”

    謝知予搖了搖頭。

    “人行于世間，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br>
    客船在緩緩向前行進(jìn)著，夕陽下，蕩漾的水面上泛出魚鱗一般的波光。

    謝知予抬起眼，眺望著茫茫江水，聲音很輕，像一片飄落的落葉，不知會被風(fēng)吹向何處。

    “謝知予或是言之羽，于我而言，其實(shí)沒有區(qū)別?！?/br>
    說到這里，謝知予的眼神短暫放空了一下，記憶仿佛在一瞬間飄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他好像又回到了南詔，在那間偏僻的院落里，獨(dú)自一人坐在秋千上，聽著秋千輕輕晃動而發(fā)出的吱呀聲發(fā)呆。

    謝知予抬起左手，似乎是想接住從外面飛來的蝴蝶，可他正身處船上，手中最終落了空。

    不，也不算是落了空。

    因?yàn)樗氖滞笊线€有一只。

    但顏料始終會褪色，他或許應(yīng)該找個方法，讓這只蝴蝶永遠(yuǎn)留住。

    “我仍然是我，不會因?yàn)橐粋€名字而輕易改變?！?/br>
    謝知予的視線重新看向姜嶼，將兔子還給她。

    “就比如它叫小予或者小嶼，會改變它是只兔子的事實(shí)嗎？”

    姜嶼：“……”

    見鬼，她居然又一次被他的道理說服了。

    “雖然不會改變，”

    雖然謝知予的話確實(shí)有幾分道理，但她還是要說。

    “但我還是覺得它叫小予比叫小嶼要好聽?！?/br>
    若是有其他不知情的人在場，大概會被兩人話里的小“yu”繞暈。

    謝知予略微抬了下眉，沒有反駁，轉(zhuǎn)過身，同她并肩面向著水面。

    風(fēng)從他們身側(cè)拂過，吹起姜嶼的發(fā)帶和謝知予的發(fā)絲糾纏在一起。

    遠(yuǎn)處暗中觀察的寧秋看著這一幕也得出了結(jié)論：

    確認(rèn)了，這下可以放心贊成他們在一起了。

    第50章 蝶戀花（四）

    天衍宗坐落于山頂之上, 遠(yuǎn)觀之云霧飄渺，恍若仙境，數(shù)把飛劍依循陰陽八卦在空中游走, 此為護(hù)空大陣。

    門派山腳下常年受靈氣滋養(yǎng)，植被豐茂，山道兩側(cè)青松翠竹, 奇花異草, 山中更有飛瀑流虹，景色如畫，實(shí)是令人心曠神怡。

    臨近山門, 靈氣越發(fā)充盈, 阿沅受其影響，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

    宋無絮心里憋著一口悶氣, 自覺多余，不愿自討沒趣，領(lǐng)著阿沅走在最前，和后面四人遠(yuǎn)遠(yuǎn)隔了一大段距離。

    “師姐要不要先休息一會？”

    池疏從隨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只水壺, 旋開遞給寧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