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會，谷神道：“你們看，宋軍的每個炮位，前方只有一或者兩個軍陣。既方便火炮發(fā)揮射程的優(yōu)勢，又有足夠的保護。而且看他們的布置，火炮也很容易前移或后退?！?/br>
    完顏突合速道：“依宋軍的布置，他們的戰(zhàn)線，是以火炮為核心的。”

    谷神點頭：“是啊。宋軍以火炮為核心，我們的火炮卻不上戰(zhàn)場，這樣怎么行？火炮威力巨大，以有打無，宋軍豈不是戰(zhàn)盡了優(yōu)勢？這樣不行的，一定要把火炮運上來！”

    幾員將領一起點頭。

    前面完顏奔睹和完顏銀術可被輕松打敗，應該就是吃了這個虧。用人硬攻火炮，那樣怎么行？

    完顏突合速道：“看宋軍軍陣的布置，也與常人不同?！?/br>
    谷神道：“到底怎樣不同，就只能進攻了才能試出來了。今天這五千兵，就給我們擦亮眼睛吧?！?/br>
    第952章 以卵擊石

    隨著一聲號角，金軍的戰(zhàn)鼓響起。踏著鼓聲，金軍向宋軍陣地壓了過去。

    剛前進了沒有多久，就聽宋軍的炮響。隨著炮聲，幾十發(fā)鐵彈砸向金軍軍陣。金軍擺出的是密集陣形，如何能夠躲開鐵彈？立即就有百余金兵，被鐵彈擊中。

    看著倒下的士卒在掙扎哀號，谷神道：“看宋軍的火炮打的距離，基本是五百步外。這樣的距離，我們是如何沒有辦法的。我們自己的火炮，我親自試過，只能打兩百多步?！?/br>
    完顏突合速道：“我們的火藥沒有宋軍精良，自然打得不遠。前線諸將用盡了心機，也沒有把宋軍的火藥配方搞清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慢慢想辦法?！?/br>
    谷神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給諸大將造火炮的時候，正是火炮技術飛速發(fā)展的時候。越到后面，造出來的炮膛越光滑，間隙越小。而且火藥換成了顆?；鹚?，威力更加巨大。

    現(xiàn)在金軍面對的，就是更新之后的火炮。射程更遠，射速更快，威力也更大。

    有王宵獵指明方向，宋軍的火炮更新非?？?。沒有人指導，金軍搶了火炮之后絲毫不敢改，差距就出來了。

    整整四百步，對于步兵來說，冒著彈雨前進幾乎是自殺。把這四百步走完，已經損失了近兩成兵力。

    谷神在望樓上連連搖頭：“這仗還怎么打？到敵人陣前，已經去了兩成，一般軍隊已經散了！”

    其他幾位將領也是臉色灰敗。

    在下面看著，和在望樓上看著，是完全不同的。在望樓上，一切都一覽無余。一個士卒一個士卒倒下，進攻的軍陣人數也越來越少，幾乎就是在眼前發(fā)生，極其震撼心靈。

    有的人說，古代軍隊損失了一成兵力就可能崩潰，有人說兩成，還有的甚至說是半成。其實都不對，要看軍隊的組織能力。在這個時代，金軍的組織能力是較強的，而且進攻時嚴刑峻法，精銳很少會崩潰。金軍的進攻，經常是用精銳穿上重甲，不顧死傷前進，經常把敵人嚇得崩潰。

    只是王宵獵的軍隊，是經過新兵營訓練過，心理很強大，敵人進攻時全死了也不會害怕。

    望樓上面，谷神連連搖頭。心中明白，要想進攻王宵獵排好的軍陣，只能用精銳。為了增加數量，這些日子拉起來湊事的那些軍隊，只能在一邊助威了。

    短兵相接前，要承受兩成損失，不是什么軍隊都能承受得了的。最要命的是，損失的人員在軍陣中很平均，無法用其他軍隊來湊數。這樣一來，金軍的兵力就大在縮減了。

    孫小乙緊瞪著雙眼，看著金軍越來越近。身后隆隆的炮聲早已經聽不見，他的眼里只有金軍。

    就聽身邊突然一聲大喊：“點火！”

    孫小乙把火繩打開，猛地在火頭上吹一口氣，火立刻大了起了。

    等不了片刻，就聽一句：“扔！”

    摸出一個手雷，在火頭上點著了引信，拼盡全力向金軍扔去。隨著一聲悶響，手雷在金軍中炸裂開來。

    憑良心說，金軍大多著鐵甲，手雷的殺傷力并不太大。但這個東西嚇人啊，而且威力再低，也比箭矢強多了。隨著手雷炸開，金軍陣中傳出哭爹喊娘的聲音。

    望樓上的谷神嚇了一跳。急忙道：“那是什么？宋軍陣中扔出來的，冒出黑煙，我軍士卒受傷不輕！”

    完顏突合速愣了一會，道：“末將從未與這支宋軍交手，不知道是什么?！?/br>
    “完顏彀英呢？在哪里？此子罪不可恕！我來了幾天，竟從沒聽他提起過宋軍有此物！我軍正逼近宋軍，突然被這物炸散，如何抵擋得了？”

    谷神說著，看著前方金軍被手雷炸亂了陣形，在濃煙中摸索。

    王宵獵從沒想過把手雷做為秘密武器，在戰(zhàn)場上，都是光明正大的使用。不過對于谷神來說，今天自己親自觀戰(zhàn)的時候，宋軍突然在戰(zhàn)場上使用，實在嚇了一跳。

    只是幾十步的距離，孫小乙扔了幾枚手雷，就聽一聲哨響。身邊一厲喝：“持槍！”

    急忙拿起身邊長槍，擺出一個基本架式，槍尖斜向上，盯著對面。

    宋軍槍尖向上，刺的是敵人脖子。雖然全身披甲，脖子這里還是有縫隙，是破綻之一。長槍雖然能破甲，也只是萬不得一的時候使用。進攻時，宋軍的進攻方向，都是敵人的弱點。

    因為是第一次參戰(zhàn)，軍中安排了人，在孫小乙的身邊大聲喊著口令。熟練的軍隊，是很少有人喊口令，都是靠口哨聯(lián)系。軍中的人只要聽到哨聲，就條件反射執(zhí)行軍令。

    隨著哨聲，孫小乙猛地踏出一步，一槍刺在對面金兵的咽喉。

    谷神在望樓上面，面沉似水。眼前對宋軍的進攻，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真正短兵相接了，就可以看得出來，宋軍的戰(zhàn)斗力不但不在金軍之下，還穩(wěn)穩(wěn)占據上風。再加上金軍要經歷炮彈打擊、手雷轟炸，在戰(zhàn)場上面一進也前進不得。

    過了一會，谷神嘆了一口氣：“這樣怎么得了？如此打下去，只能夠把兵拼光！不必再打了，鳴金收兵吧?！?/br>
    金軍要退，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宋軍從背后攻上來，緊緊咬住。不管金軍用什么辦法，就是無法擺脫。

    谷神在望樓上看見，不由大怒道：“什么時候見過這種打法？退還退不回來！命后方弓箭手準備，離得近了，立即放箭！這些廝鳥宋人，我就不信他們不怕箭射！”

    可是箭的射程最多百步，金軍卻要從四百多步外退回來。中間的三百步，是他們的生死距離。正常作戰(zhàn)，軍陣一旦后撤，后方的弓箭手可以立刻提供掩護?？涩F(xiàn)在不同，中間一里地，弓箭掩護不了，只能任由宋軍追殺。

    換作一般軍隊，被敵人追殺，很快就崩潰了。這支金軍是精銳，雖然在宋軍追殺下?lián)p失慘重，軍陣還勉強維持。

    等到退出宋軍的火炮射程，出發(fā)時五千人的金軍，已經不足兩千人了。

    第953章 不敢想

    撤回到金營，谷神沉默不語。把自己關在帥帳里，誰也不見。

    蒲察胡盞在帳外不斷踱步，見到完顏謀洐過來，上前道：“元帥把自己關在帳里，誰也不見，這樣可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兩個進帳，請元帥出來視事。哪怕把大家罵一頓，也能安眾人之心?！?/br>
    完顏謀洐點頭：“不錯，今日一敗，人心惶惶。元帥怎能一言不發(fā)，誰也不見呢？”

    兩個人商量定了，一起來到谷神的門前。

    剛要打門，就聽“吱呀”一聲，門打了開來。谷神從里面出來，看著兩人道：“二位來此何事？”

    完顏謀洐道：“今日戰(zhàn)事并不順利，元帥回來后又閉門不出?？种T將震恐，我等特來問一問元帥。”

    谷神笑道：“我回來之后，要想應對宋軍之策，自然不能讓人打擾。今計議已定，你們且隨我來吧?！?/br>
    說完，進了官廳之中，命把諸將叫來。

    在帥位坐定，谷神看著完顏突合速等諸將進了官廳，在各自位置坐定。道：“今日一戰(zhàn)，諸位都看到了，我們并不是宋軍對手。一戰(zhàn)死近四千人，也不能再試了。”

    說完，谷神嘆了口氣：“若是五年之前，四千大軍可說是縱橫無敵，向南直到襄陽，可說是無人可擋。可今日大不相同了，四千人死在陣前，無聲無息。今日之宋軍，早不是幾年前的宋軍可比，你們要當心了?！?/br>
    諸將稱是。

    谷神道：“今日在望樓上看得清楚，陣前宋軍最犀利的要數火炮。一炮發(fā)出，糜爛數十步，誰人可擋？我們軍中也有火炮，可卻上不了戰(zhàn)場。這樣怎么能行呢？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就要想盡力法，讓火炮可以上戰(zhàn)場！”

    完顏突合速道：“南人素以手巧著稱。同樣的東西，他們做的精細，我們實在比不了?！?/br>
    谷神道：“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手藝不好，那就要想辦法。哪怕是去尋南人工匠，也要不惜代價。只有火炮上了戰(zhàn)場，我們才能與宋人相當，有一戰(zhàn)之力！”

    眾將急忙稱是。

    谷神看著眾人點了點頭。道：“除火炮之外，宋軍還有一物。我在望樓上看得清楚，等我軍到了陣前，宋軍突然向我軍投擲一物。那物一落了地，突然炸開，噴出碎片傷人。戰(zhàn)后我看了士卒的身上，許多碎片穿過盔甲到了rou里，幾乎都是重傷。此事突然炸響，本就驚嚇士卒。還能夠用碎片傷人，這還了得！”

    蒲察胡盞道：“事后我問過人了，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以前也沒有聽人說起過，這次與宋人交戰(zhàn)，他們突然在前線用起來。許多人來，應該是要鐵殼殼里埋了火藥?！?/br>
    谷神道：“多多派出人手，查明此物。若是此物并不難做，我們要學著做起來。”

    說到這里，谷神嘆了一口氣。道：“唯今之計，只好先與宋人對峙，不主動進攻他們。好在宋軍不多，他也不敢進攻我們。等到一切弄清林，耶律監(jiān)軍到了，再做進攻的打算。”

    耶律余睹的軍隊主要是由契丹人和奚人組成，在前線死人這么厲害，還是讓他們沖陣得好。這幾年，耶律余睹的權力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其實對于谷神來說，宋軍為什么不主動進攻是搞不明白的。按照理來說，宋軍戰(zhàn)據絕對優(yōu)勢，完全可以在自己趕到之前，占領太原。甚至占領赤塘關、石嶺關，可以讓谷神根本進不了太原盆地。

    宋軍為什么不主動進攻？谷神想了各種理由，都覺得說服不了自己。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宋軍兵力不足，不敢主動進攻。至于想全殲金軍援軍，這么可笑的理由谷神想不出來。

    汪若海急急進了王宵獵官廳，道：“宣撫，今天上午，金軍突然進攻了石榮軍陣！”

    王宵獵抬起頭：“金人的目的是什么？一共出動了多少軍隊？結果如何？”

    汪若海道：“石榮講，完全看不出金軍的目的。就是突然集中了五千兵力，全力來攻。攻了一波，五千軍隊死了三千余，就退回去了。他正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金軍為何如此?！?/br>
    王宵獵低頭想了一會，道：“谷神到了太原，金軍應該與我軍戰(zhàn)一場，讓谷神心中有數。不過，這樣試探的進攻用五千人，谷神還真是闊氣得很哪！”

    汪若海道：“這一戰(zhàn)確實與眾不同。若是試探，金軍出動千人就不少了?！?/br>
    王宵獵笑道：“前面兩戰(zhàn)，我們一戰(zhàn)俘了完顏奔睹，再戰(zhàn)俘了完顏銀術可，有些嚇著金軍了。這兩人都是金軍的萬戶，算是他們的中堅將領。再往上，就是谷神這些元帥府的人了。一戰(zhàn)出動五千人，也不算離譜?！?/br>
    汪若海點了點頭。道：“此一戰(zhàn)，金軍摸清了我們的戰(zhàn)法，接下來會如何？”

    王宵獵道：“即使摸清了我們的戰(zhàn)法，金軍短時間也想不出應對的辦法。而且，就是想出來又如何？火炮、手雷等武器，在前線確實有很大的威力。但是，保證我軍戰(zhàn)斗力的，是我們的體制和士卒，不是武器。有時候，我真想與金軍在武器差不多的情況下打上一場。讓他們明白，我們現(xiàn)在的軍隊是什么樣子的。”

    汪若海道：“話雖如此，金軍想出應對辦法，對我軍終是不利?！?/br>
    王宵獵道：“不要在這上面?zhèn)X筋。其實依我估計，真正困惑敵軍的，是我軍為什么一直不進攻。”

    汪若海一愣：“此話怎講？”

    王宵獵道：“谷神應該看得出來，我軍其實是完全占據上風的。占據上風，為何不主動進攻？如果趕在谷神到太原之前，擊敗完顏彀英，占領太原，封住與忻州的道路，形勢豈不更好？”

    汪若海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如此。宣撫，谷神會不會因此猜到我們的目的？”

    王宵獵大笑：“不可能！現(xiàn)在的形勢，粘罕還以為他占盡優(yōu)勢，還想著把我們盡殲在太原周圍呢。谷神縱然真地想得到，他也不敢想！全殲金軍三十多萬，谷神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想！”

    第954章 心理撫慰

    卸了盔甲，回到帳篷，孫小乙一屁股坐下，在那里發(fā)怔。軍使等人進來，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嗯一聲，便就再不說話。盯著角落里，好像那里有黃金。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依然坐在那里發(fā)愣。親兵見了，拿了餐具出去，想替孫小乙把飯打回來。

    剛出帳篷，正碰見指揮使李燕，急忙站住行禮。

    李燕道：“孫都頭在哪里？聽說他回來后，精神不太好?！?/br>
    親兵急忙道：“在帳篷里面。今天戰(zhàn)后回來，都頭便就不說話，只是傻坐在那里。”

    李燕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吃飯去吧，今天中午我們營的幾個都頭要聚在一起飲酒，你記得去找都頭回來?！?/br>
    親兵答應一聲，跑步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