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停地搖頭。

    旁邊的劉锜暗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了火炮之后，守的不知道怎么用，攻的更不知道怎么用。金軍的火炮是依照宋軍造的，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的炮，放在城頭上當(dāng)然打得遠，這誰也沒有辦法。在城外，不管火炮怎么擺，總是被城頭的炮壓制住。如果不用火炮攻城的話，更攻不上城頭。有火炮配合，守城的軍隊有太多手段防守了。

    吳玠和劉锜這兩天想盡了辦法，就是攻不上平遙城頭。

    第918章 金軍反擊

    介休縣衙，趙鼎用手支著腦袋，看著桌上的蠟燭，一動不動。一卷《春秋》放在一邊，翻開了幾頁，在微風(fēng)中輕輕地晃動。月光從窗戶透進來，灑在桌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綦崇禮從外面進來，拱手道：“稟都督，吳玠從前線傳回來消息，已經(jīng)在城南建好高臺，明天就把炮拉上去。”

    趙鼎猛地驚醒了過來，嘆了口氣道：“今天已經(jīng)是圍平遙縣城的第四天了，若是再不能破城，怎么是好？后邊王宣撫的第二師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了，難道等他們來？”

    綦崇禮道：“都督不必憂心。只要把炮架上高臺，平遙城必然不能阻擋，指日可破！”

    “但愿吧——”趙鼎不斷嘆氣。“來做都督，我一定手中有兵權(quán)才覺得得體，哪里想到，有了兵權(quán)，這仗卻如此難打！陜西三將不可謂不用心，一天破了介休，兩天破了孝義，進兵神速。哪里想到，到了西河和平遙就被擋住，幾天了一點進展沒有。偏偏他們等不得！如果金兵援軍到來，數(shù)十萬大軍，六萬人又有什么用處呢？”

    說完，趙鼎站起來，慢慢踱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亮。

    綦崇禮道：“大同距此近千里，一來一回，金軍援軍要來還有少日子呢?！?/br>
    趙鼎搖了搖頭：“金軍都是騎兵，不能用平常眼光看他們。到這里，十幾日也就到了?！?/br>
    綦崇禮小聲說道：“都督，如果平遙城真的難破，不如我們就留少量兵力圍住，徑攻后邊的祁縣、太谷。這兩個縣破了，平遙守軍又能夠守多久？”

    趙鼎道：“平遙城里有近萬守軍，留多少看住他們？一不小心被他們沖出去，就成大患！”

    綦崇禮低下頭，不好再說。

    平遙城下，吳玠登上堆起的高臺，借著月光看著城內(nèi)?？戳艘粫?，對身邊的劉锜道：“明天把火炮運上來，先打掉城墻上金軍的幾門炮。到那時候，平遙城還是不任我們拿捏！”

    劉锜道：“制置說的是。只要廢掉了城頭的炮，平遙還有什么難攻？若說從前，十天之內(nèi)攻下一座城，可以說是非?？炝恕５搅爽F(xiàn)在，什么都變了樣，十天就顯得太久了?！?/br>
    吳玠點了點頭：“不錯，現(xiàn)在的仗，跟以前可是不一樣了。十天，實在太久。”

    說到底，還是因為金軍兵邊有援軍。只要時間一久，援軍來了，吳玠和劉锜不是對手。那個時候，就不是能不能攻下太原的問題，而是后邊的晉州能不能守住。

    金軍要的是劫掠，而不是攻城掠地。只要被他們攻破了晉州，搶掠之后再退回太原，宋軍就算是重大失敗。

    正在這時，突然前方的平遙縣城城門大開，一隊金軍騎兵沖了出來。月光之下，只聽馬蹄隆隆，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很快騎兵近了，喊殺聲震天。

    吳玠和劉锜大吃了一驚，沒想到金軍在這個時候殺出城來。急忙指揮部下，準備迎戰(zhàn)。

    宋軍還沒有列好軍陣，金軍已經(jīng)殺到。一陣箭雨，沒有準備的宋軍不知道倒下多少，并不整齊的陣形一下子亂了。

    金軍有的手持鋼刀，更多的則手持狼牙棒，劈頭蓋臉地向宋軍砸去。

    所謂守城，最堅強的不是據(jù)險死守，而是守中帶攻。利用城墻高大的優(yōu)勢，城中可以觀察攻城部隊，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從敵方最薄弱的地方攻出來。雖然不能一舉打敗敵軍，但可以給敵方造成一定的混亂，從而贏得喘息之機。

    完顏彀英忍了五天，一直在城頭觀察宋軍的動靜。從昨天到今天，宋軍一直在城的四方堆高臺。完顏彀英當(dāng)然知道宋軍的目的是什么，知道高臺一旦堆成，會對城池有致命威脅。

    過了深夜，宋軍已經(jīng)歇息，守衛(wèi)開始松懈，而且宋營離金軍不遠，完顏彀英突然殺了出來。

    一般兩軍對峙，軍營之間要留幾里路的空間。一方突然襲擊，另一方有時間布置兵力應(yīng)對。再加上兵營的各種防衛(wèi)措施，進攻者占不到便宜。

    今天土臺堆成，天亮就能大舉進攻，吳玠并沒有仔細布置軍隊的營地。因為要進攻，營地離城池很近，堪堪炮彈打不到而已。金軍一個沖鋒，大隊騎兵就沖進了宋軍兵營。

    吳玠喊啞了嗓子，命令士卒結(jié)陣，下面又有幾個士卒聽到命令？在戰(zhàn)場上，將領(lǐng)指揮士卒是靠旌旗，告金鼓，怎么可能靠嗓子！帶了幾個親兵，吳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軍隊被沖垮。

    無可奈何，吳玠只能指揮部隊，緩緩后撤。帶領(lǐng)一支親兵，親自上前擋住金兵，為軍隊殿后。

    完顏彀英一手持鋼槍，一手持锏，眼睛像鷹一樣，搜索著宋軍。

    與王宵獵軍隊對陣的時候，是沒有這種機會的。即使找了這種機會，王宵獵的軍隊也能夠快速集結(jié)，以都為單位結(jié)成隊伍。然后通過軍號，都結(jié)成團。結(jié)成了以團為單位的軍陣，偷襲者就失去了機會。對峙一年多，完顏彀英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心中郁悶無比。

    今天遇到吳玠，隊伍像普通宋軍一樣，一沖就散，完顏彀英興奮不已。

    猛然一眼看見沒有穿盔甲的吳玠，正帶著一支親兵拼命抵擋金軍，完顏彀英興奮得血一下子沖向腦門。忙帶馬前沖幾步，摘下弓來，瞄準吳玠，一箭射了出去。

    吳玠正揮舞長槍，與來的金軍對戰(zhàn)，猛然聽見風(fēng)聲。心知不妙，向旁邊一閃，箭正射中了手臂。好在那一閃，只是射中皮rou，并沒有射中筋骨。然而臂上劇痛無比，碩大的汗珠立刻從額頭滾了下來。

    完顏彀英大喜，挺起手中長槍，向吳玠撲來。

    吳玠見了，強忍臂上痛疼，大喝一聲，手中長槍毒龍一般向完顏彀英刺來。

    完顏彀英見了，急忙向一旁一躲。誰知吳玠的長槍沒有收回去，趁勢橫掃了過來。完顏彀英沒有躲過，頭盔被狠了狠地敲了一下。長槍掠過腦袋的時候，在鼻子上劃了一下，差點把鼻子切斷。

    完顏彀英大吃一驚，急忙帶馬閃到一邊。用手摸了摸鼻子，感覺劇痛，看手上已是鮮血淋漓。

    吳玠帶傷，強行指揮兵馬后撤。

    正在這個時候，劉锜帶領(lǐng)自己兵馬從城的另一邊趕來。與吳玠一起，慢慢退到了離城五里遠的地方。

    完顏彀英看著宋軍的影子，恨恨不已。但是也沒有追趕，命手下把宋軍堆起來的高臺推平，緩緩?fù)嘶爻抢铩?/br>
    宋軍用了兩天時間，耗費無數(shù)精力建起來的高臺，就此灰飛煙滅。想要攻破平遙，只能另起爐灶。

    第919章 提前進攻

    一直到很晚趙鼎才堪堪入睡，第二天早上，天亮了才剛剛進入夢鄉(xiāng)。

    突然，綦崇禮沖進了趙鼎臥房。見趙鼎還在高臥，急忙推醒。

    趙鼎醒來，睡眼惺忪，在那里愣了一會。轉(zhuǎn)頭看見綦崇禮，問道：“參謀，有什么事情？這么早便來喚我！”

    綦崇禮吸了一口氣，道：“都督，大事不好！剛剛平遙前線來報，昨夜金軍突然出城襲擊，我軍不備，被他們沖退了五里之遙，而且金軍殺傷不少！”

    趙鼎怔了一會，才道：“后退幾里也沒有什么。重整旗鼓，今日再殺向前去就是?！?/br>
    綦崇禮道：“后退了五里，前幾日建的高臺被金軍推平，這怎么不是大事？要攻平遙城，只好重建高臺，幾天時間就過去了。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聽到這里，趙鼎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坐起，道：“吳玠和劉锜，真是沒用！小小一座平遙城，攻了幾天，不但沒有破城，還沒金人趕了回來！這樣下去，還說什么要破太原！”

    說完，命親兵速速拿衣服來，穿衣起床。

    晉州州衙，王宵獵左右看了看環(huán)境，對汪若海道：“這里太過促狹，作為司令部小了些。不過現(xiàn)在戰(zhàn)事初起，后邊我們的司令部必不會設(shè)在這里，也不必理會。”

    汪若海道：“司令部當(dāng)然要設(shè)在太原城的周邊，怎么會在這里？”

    說著話，兩人進了官廳。此時晉州知州已經(jīng)搬了出去，官廳里顯得空蕩蕩的。在中間，擺了一張大桌，看著非常突兀。這是王宵獵的習(xí)慣，司令部里先擺一張大桌。

    到桌邊坐下，王宵獵問道：“現(xiàn)在前線如何？”

    汪若海命身邊的參謀過來擺了一張地圖，詳細繪了太原盆地的情況。指著道：“趙都督指揮吳玠、劉锜和關(guān)師古三人北進，迅速占領(lǐng)介休。而后，關(guān)師古帶本部兵馬進攻汾州駐地西河，吳玠和劉锜進攻平遙。很明顯，是存了虛攻西河、實攻平遙的心思。不過，進攻并不順利，現(xiàn)都頓足城下?！?/br>
    王宵獵看了一會地圖，問道：“金軍守衛(wèi)這兩城的將領(lǐng)是誰？”

    汪若海道：“完顏銀術(shù)可親自守衛(wèi)西河，平遙則由其子完顏彀英守衛(wèi)。”

    王宵獵嘆了口氣：“這樣布置，金軍是不想放棄兩城了。銀術(shù)可父子一左一右，守住了太原盆地門戶，決心可是很大啊。如此決心，只怕陜西軍的進攻不會順利。”

    汪若海道：“關(guān)師古的兵馬雖然比西河城里的完顏銀術(shù)可稍多，但金軍依靠城池，關(guān)師古占不了任何便宜。從到西河城下，便被金軍沖了幾次，現(xiàn)在只能離城五里對峙。吳玠和劉锜雖然兵力占據(jù)優(yōu)勢，但完顏彀英閉城門不出，他們也沒有辦法。后來想出了個辦法，想在城外建高臺，用火炮壓制城內(nèi)。不想等到高臺建成，完顏彀英帶兵攻出城，帶得他們后退五里。在這個功夫，金兵把高臺平了?！?/br>
    王宵獵想了一會，道：“陜西越是著急，就越是著了金軍的道。再對峙幾天，被金軍分路破掉也有可能。好了，一會招集司部人員和陜西的幾個師都統(tǒng)開會，研究我們下一步該當(dāng)如何?！?/br>
    汪若海點頭答應(yīng)，出去通知。

    原來王宵獵以為金軍會放棄汾州，退到太原府境內(nèi)再行抵抗。沒有想到，完顏銀術(shù)可的心更大，根本沒有把陜西軍放在眼里。西河是汾州駐地，和平遙一起是汾州僅剩的兩城。一東一西，扼住進入太原谷地的門戶。完顏銀術(shù)可守住這里，是想著守住汾州，甚至有打退宋軍的打算。

    嘆了口氣，王宵獵明白，完顏銀術(shù)可這樣做，肯定是有倚靠的。這個倚靠，當(dāng)然就是粘罕的援軍。

    王宵獵集中了六個師，共十五萬人在晉州。除此之外，還有隆德府的兩個師，石州和府州的兩個師，一共近二十萬大軍，圍攻太原府。在這樣的重圍之下，完顏銀術(shù)可的信心就說明有了金軍的援軍規(guī)模。

    坐在椅子上，王宵獵注視著地圖，陷入了沉思。

    不大一會，司令部人員紛紛進入了官廳?？匆娡跸C的樣子，紛紛在位上坐好。

    王宵獵抬起頭，看著眾人，道：“前方陜西軍已經(jīng)與金人開戰(zhàn)了，現(xiàn)在看起來戰(zhàn)果不太好。我們必須做出決定，我們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不只是對面的金軍，肯定還有金軍援軍，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br>
    王彥道：“還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平土堙，一切聽?wèi){宣撫軍令！”

    王宵獵搖了搖頭：“這次我們將要面對的，是金軍西路軍的所有力量。拼盡全力，舍命一擊！最后的勝利，我已經(jīng)做了安排?，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抵擋金軍的進攻?！?/br>
    馬擴皺起眉頭：“宣撫，我們在晉州就有十五萬大軍，又何必在意金軍？”

    王宵獵道：“現(xiàn)在我們出兵，打敗完顏銀術(shù)可不難，占領(lǐng)太原也不難。難的是，金軍援軍到來，如何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金軍援軍就是迫在眉眱的近憂?！?/br>
    沉默了一會，牛皋道：“這種局面，只有宣撫能做到心里有數(shù)，我等又如何知道？宣撫盡管下令，不琮水里來，火里去，我們舍命一搏就是了?！?/br>
    王宵獵看著眾人，看了一遍道：“現(xiàn)在開始，我們的軍隊要迅速集結(jié)，分成幾部分。一部分進攻太原府，還有一部分要注意打援。依然估計，金軍的援軍從現(xiàn)在開始，會陸續(xù)趕來。到十月份，全部援軍應(yīng)該趕到。在十月之前，要以盡量殲滅金軍為主。這樣到了十月份，我們就擁有了優(yōu)勢?！?/br>
    其余人聽了，紛紛點頭。

    王宵獵道：“所以我們參戰(zhàn)，一定要猛，打得一定要狠！切忌優(yōu)柔寡斷，給敵人以喘息之機！現(xiàn)在陜西軍頓足于西河、平遙城下，我們應(yīng)當(dāng)果斷參戰(zhàn)。不能有任何猶豫，果斷拿下兩城！”

    見眾人沒有任何疑義，王宵獵接著道：“把戰(zhàn)線前推，越是靠近太原城越好。壓縮敵人的戰(zhàn)空間，讓他們失去騰挪余地，只能夠在太原城下，與我們決一死戰(zhàn)！”

    第920章 各師安排

    眾人商量了一些軍中雜事，王宵獵看看天色，道：“我們休息一下。過一會各師都統(tǒng)制進來，商量一下后邊各師的布置。要做到層次清楚，各有職責(zé)?！?/br>
    眾將稱是，廳里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馬擴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司令部會議，心里很緊張。雖然休會消息，依然專心看各種公文，絲毫不敢懈怠。

    王宵獵端著茶杯站了起來，在屋內(nèi)走了半圈，到了馬擴身邊。低聲問道：“馬防御，感覺怎么樣？這樣開會還習(xí)慣嗎？若有不同意見，要及時說出來。”

    馬擴忙道：“我一切不熟，要多學(xué)習(xí)才是?！?/br>
    王宵獵笑道：“在這里不必緊張。這樣的司令部會議，本就是司令部人員的日常?！?/br>
    說完，拍了拍馬擴的肩膀，回到自己位子。

    不大一會，晉州附近駐防的六個師的都統(tǒng)進來，重新開會。

    看了看眾人，王宵獵道：“前方陜西軍已經(jīng)攻進了太原盆地，與金軍開戰(zhàn)了。他們與金軍開戰(zhàn)，金軍的援軍應(yīng)該很快就來，我們要做好準備。在晉州，我們有六個師，本就是為了迎戰(zhàn)金軍的援軍的?，F(xiàn)在，六個師要集結(jié)，準備參戰(zhàn)了。六個師的都統(tǒng)制，各自介紹一下自己的駐地，準備得怎么樣了。張印的第六師是全軍的預(yù)備隊，其他師都要陸續(xù)參戰(zhàn)。如何參戰(zhàn)，等候參謀廳的軍令?！?/br>
    眾將稱是。

    第一師都統(tǒng)制石榮道：“我?guī)熞恢瘪v扎在臨汾縣附近，歸司令部直屬。由于我軍兵力較多，相當(dāng)于普通的師兩倍的人數(shù)，現(xiàn)在還沒有完成集結(jié)。預(yù)計十天之后，全師就可以集結(jié)完畢，等候軍令?！?/br>
    王宵獵道：“第一師就在晉州，司令部的人員對情況比較熟悉，就不必多說了。你們一定要在十日內(nèi)集結(jié)完畢，隨時做好北上的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