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慶山一一答應(yīng)。見山寨里再沒有什么，一起下了山。

    漢子道：“若你們決定就住在這里，便回去答話。過幾日，周圍的好漢會紛紛聚集，聽候?qū)④姺愿??！?/br>
    欒慶山道：“彭員外——”

    漢子道：“將軍是汪官人派來的，彭員外不會多管。除非緊急大事，將軍自決即可?！?/br>
    欒慶山想了想，又道：“想在陌生的地方立住腳跟可不容易。我來的時(shí)候，身上沒帶太多金銀。而且我見晉州并不用襄陽會子，不知彭員外能不能挪些錢來用？”

    漢子道：“此事我會稟報(bào)彭員外。不過彭員外在晉州，處處都要花錢，恐怕不容易挪出來?！?/br>
    欒慶山道：“既然不便挪，那就算了。我們許多好漢在這里，難道會缺了錢花？”

    第573章 虎口拔牙

    屈興恨恨地刨起一堆土，罵道：“直娘賊，我們都是上陣殺人的好漢，卻在這里挖土，算什么事？每日里睡覺沒有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吃飯沒有rou，過的是什么日子！”

    一邊柴清道：“哥哥，報(bào)怨有什么用？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干活。欒寨主選了這里，總要先收拾干凈。”

    屈興道：“干活自然可以?？擅咳绽锴逅疅醪?，這種日子是人過的？”

    柴清道：“周圍一二十里路沒有人家，哪里來的rou吃？”

    屈興沒有話說，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罵個(gè)不停，也不知道罵的什么。

    不遠(yuǎn)處的寨廳里，欒慶山看著幾個(gè)首領(lǐng)。道：“如今該來的人差不多都來了，我們也該做點(diǎn)事情。周圍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了。幾年前金兵屠村，周圍十幾里內(nèi)都沒有人家，這里荒涼得很。而且現(xiàn)在這個(gè)年月，周圍州縣人口逃離，想募人來墾種都不可能，只能靠我們自己。大家在山上吃得清淡，又沒有酒，這種日子著實(shí)是過不得?！?/br>
    薛雷道：“寨主有什么辦法？”

    欒慶山道：“汪官人送錢來也要一兩個(gè)月后了，遠(yuǎn)水不解近渴。說不得，我們只好去做筆買賣?！?/br>
    馬唐聽了摩拳擦掌：“直娘賊，寨主說得太對了！這種日子怎么過得下去？沒有吃，沒有喝，我們就下山做一筆買賣，什么都搶回來！”

    薛雷道：“晉州城里有一千金軍，不能大意。”

    欒慶山笑道：“只是一千兵而已，能把我們怎么樣？晉州方圓幾百里，隨我們縱橫！”

    路恢道：“一千金兵，是守晉州這個(gè)要地的，哪里管得我們山寨？只要不是鬧得十分大了，他們才不會管！”

    幾個(gè)你一言我一語商量，都覺得不必考慮晉州的金軍。

    商量一會，馬唐道：“這筆買賣到哪里做，寨主想好了嗎？”

    欒慶山拿出一張紙來，對眾人道：“我請人查過，這是方圓一百里內(nèi)合適的人。既不住在城里，又有錢，搶一筆我們可以從容退回來。本來我想讓查一查哪些幫過金人，哪些忠于朝廷，不想這些事情不用查。忠于朝廷的要么早就南逃，要么家產(chǎn)被金人搶得精光，剩下的有錢人根本不用問了?！?/br>
    “直娘賊，既是如此，便一家一家搶過去！錢這樣來得多容易，強(qiáng)似在這里收拾山寨！”

    羅蒼早就對收拾山寨的活計(jì)不耐煩，聽說有這么多生意可做，不由按捺不住。

    欒慶山道：“山寨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可馬虎。錢我們要搶，山寨也要收拾。等過些日子天暖了，山下的土地也要開墾出來種上莊稼。再買些牛羊來養(yǎng)著，平時(shí)也有rou吃?！?/br>
    羅蒼聽了，不由有些喪氣。強(qiáng)盜的巢xue何必如此費(fèi)心？只要遮風(fēng)擋雨就行了。有時(shí)間應(yīng)該吃rou喝酒，賭錢玩耍才對。欒慶山是當(dāng)過兵的，一到了豹尾寨，便就觀察地形，布置營地，給大家找了許多活路。

    把紙交給眾人。欒慶山道：“你們看看，一起參謀參謀，我們該去哪家?！?/br>
    路恢不耐煩地道：“我們當(dāng)兵的人，做的是殺人的活計(jì)，哪個(gè)有耐心去學(xué)讀書識字？寨主，你就說打哪家就是。不管風(fēng)里雨里，我們絕沒有二話！”

    知道路恢是不識字，欒慶山也不勉強(qiáng)，把紙交到其他人手里。道：“一人智短，眾人智長，事情還是要大家商量著做。羅蒼，你把上面的字讀給路恢聽。”

    羅蒼識字也不多，一邊問著旁邊的薛雷，一邊讀給路恢。

    把字紙看完，馬唐道：“直娘賊，如此艱難歲月，還有這么的多有錢人！要我說，要么由近及遠(yuǎn)，要要么就由遠(yuǎn)及近，一家一家搶過去。一個(gè)月?lián)屢患遥軗尯脦啄昴?！?/br>
    欒慶山道：“搶了一家，其他人家必然防范，那里有那種好事情？不要多想，快看哪家合適。”

    幾個(gè)人腦袋碰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商量了好一會。

    薛雷道：“寨主，太平縣外的這一家馮員外，幾代做著絲綢生意?，F(xiàn)在太平縣里，他兒子做著兵馬都監(jiān)，周圍人人害怕，是個(gè)有錢人家。離我們又不遠(yuǎn)，不如去搶了他?！?/br>
    欒慶山看了看，道：“這戶人家確實(shí)合適，就是離我們近了些。住在這里，平時(shí)采買貨物要到太平縣去，搶了馮員外，那里的人家誰不認(rèn)識我們？以后再去就不方便了。”

    馬唐道：“不搶太平縣的馮員外，那就搶曲沃縣的王員外。這家開著生藥鋪，又做著曲沃知縣，錢也不少。”

    欒慶山道：“你們要知道，翼城、曲沃、絳縣、垣曲四縣之地，是神山縣姜敏的后方，一向由他管的。我們做生意不能去哪里，以免給神山縣的軍隊(duì)造成麻煩。”

    “這也不許，那也不行，還是由寨主來定吧！”羅蒼好大不耐煩，把紙丟到欒慶山前面。

    欒慶山道：“我的意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次大的，讓晉州的人都知道我們！”

    馬唐道：“寨主的意思莫非是要去搶晉州附近？那里員外雖然多，晉州的金兵離得也近?！?/br>
    欒慶山看著眾人，沉聲道：“晉州這里最有錢的是什么地方？”

    馬唐笑道：“自然是晉州城里了?？上?，城里面雖然有錢人實(shí)在多，我們搶了卻沒法逃出來?！?/br>
    欒慶山搖了搖頭。道：“錯了，最有錢的不是晉州城里，而是城外的煉礬務(wù)。這處煉礬務(wù)，以前交給朝廷的錢一年就有五六十萬貫。金軍來了，他們不事生產(chǎn)，煉礬務(wù)就給了幾個(gè)員外，每年收幾萬貫錢。你們說，這幾個(gè)經(jīng)營煉礬務(wù)的員外，有多少錢呢？”

    幾個(gè)人聽了，被嚇了一跳。道：“寨主真是好胃口！煉礬務(wù)就距晉州城幾里路，可是虎口拔牙！”

    欒慶山笑了笑。道：“我查探得清楚，最有錢的賀員外，并不住在晉州城里，而是在煉礬務(wù)不遠(yuǎn)有一處莊子，就叫賀家莊。那莊子有五六十戶莊客，兩三千畝地，汾水旁邊，是個(gè)好地方啊。”

    幾個(gè)人聽了，都不說話。過了很久，路恢才道：“我們初建寨子，就做這樣一筆大買賣，好嗎？”

    欒慶山不說話，只是看著幾人。

    過了好一會，羅蒼道：“直娘賊，做就要做大的！寨主說的沒錯，這一筆買賣做下來，晉州境內(nèi)還有哪個(gè)不知道我們名字？從此之后，不是金軍起大軍，哪一個(gè)敢正眼瞧我們！”

    路恢道：“這生意是好，就是離晉州城太近?！?/br>
    羅蒼道：“近怕什么？賀家莊離著晉州城還有十幾里路呢！只要我們小心一點(diǎn)，天黑進(jìn)去，天亮就走，驚動不了晉州城。再者說了，金人守城小心得很，一到天黑，城門關(guān)了，誰能進(jìn)出城池？”

    幾個(gè)人聽羅蒼說得靠譜，興致都起來，擠在一起商量如何行事。

    欒慶山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幾人。

    自己這么大的陣仗，搶小員外有什么意思？既然做，那就做大的，誰有錢就搶誰家。在晉州旁邊更好，這生意做了，從此金軍就不敢小瞧自己。那個(gè)時(shí)候，只要不到晉州城去，誰能奈何得了自己？

    至于風(fēng)險(xiǎn)，來了晉州不考慮了。本就做的是無本買賣，還能跟菜市場買菜一樣平平安安？這幾個(gè)人，都是無法無天慣了的，只要賀員外的家底厚，就擋不住他們。

    第574章 破賀家莊

    賀家莊位于汾水東岸，西面和南面是大片農(nóng)田，東面是一個(gè)池塘，北邊是桑林和果園。這里的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是難得膏腴之地。北邊距晉州城十二里，交通也便利。

    明日就是上元佳節(jié)，村里的人正忙忙碌碌，準(zhǔn)備著過節(jié)的禮物。

    一輛牛車從村北而來，幾個(gè)伴當(dāng)隨侍在一邊，搖搖晃晃。

    湯二娘看見，對身邊的人道：“來的莫不是四娘子？快快去報(bào)員外！”

    賀員外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迎到村口。女兒從牛車上下來，向賀員外行禮。

    賀員外扶起女兒，道：“明日就是上元佳節(jié)，還想著到你那里觀花燈，怎么你就回村里來？”

    四娘子道：“我家官人有事情去了太原府，夫人又容不下我，是以回莊里住幾天。阿爹，這樣年月，城里哪里來的花燈？一般人家吃兩個(gè)焦追，喝上一碗順風(fēng)圓子，這節(jié)也就過去了?！?/br>
    賀員外道：“可憐，這樣說，城里反不如我們鄉(xiāng)下熱鬧?！?/br>
    一邊說著閑話，父女兩人進(jìn)了莊子，安排住下。

    金軍占了晉州城后，賀員外想盡了辦法，讓自己的四女兒做了守將的小妾，好歹保住富貴。又使了錢，讓二兒子做了個(gè)都監(jiān)，保賀家莊平安。只是四女兒在守將府里并不怎么得寵，只是有關(guān)系罷了。

    到了傍晚，莊里面張起燈來，小兒四處奔跑，一副熱鬧景象。

    太陽落下山去，莊外突然來了五個(gè)人。都騎著馬，在莊門處叫門。

    守莊門的賀八郎伸出頭去，高聲道：“你們是什么人？因何天黑了來這里叫門？”

    騎士道：“我們要到晉州城去，一時(shí)不察失了宿頭?？纯刺旌?，在你們村子里好歹歇息一宿?！?/br>
    賀八郎道：“你們是生人，住到莊里不方便。離此約三里遠(yuǎn)，有一處草市，你們?nèi)ツ睦锇?。?/br>
    騎士道：“哥哥，太陽已經(jīng)落山，如何行得了人？我們又不知道草市在什么地方，只怕找不見。你去跟莊主員外說一聲，讓我們在村里歇一宿吧。”

    賀八郎沒有辦法，只好到莊里去，報(bào)告給賀員外。

    賀員外聽了不由皺眉：“我們這里又不是什么偏僻所在，怎么會失了宿頭？三里外柴村草市有客棧，讓他們到那里去歇宿吧。你把路講得明白些，不會走差了。”

    賀八郎聽了，只好又回到村口來。對門外的騎士道：“我們莊主說了，這里又不是什么偏僻所在，怎么會失了宿頭呢？你沿著來路回去，到了第一個(gè)路口右轉(zhuǎn)，走三里就是柴村草市。那里有客棧，可以歇宿?！?/br>
    騎士聽了，不由低聲對身邊的人道：“直娘賊，這一家員外好生jian滑！看來不管說什么，都不肯讓我們進(jìn)去了?！?/br>
    身邊的人點(diǎn)頭。道：“只好走了。等上一兩個(gè)時(shí)辰，來砸了這一家的莊門！”

    幾個(gè)騎士向莊門一拱手，恨恨地離去。到了離莊子一里多遠(yuǎn)的地方，撥馬走進(jìn)旁邊的蘆葦叢里，便見到七八十人等在那里。為首的騎士正是羅蒼，上前對欒慶山道：“寨主，這個(gè)賀員外好不通曉人情，無論如何不肯讓我們進(jìn)莊。”

    欒慶山一怔。道：“過路人借宿一晚，怎么拒絕？天下間無數(shù)莊子，這樣做的還真沒有幾家?！?/br>
    想了想，又道：“既然不讓你們進(jìn)莊，那沒有什么說的，只好硬攻了。白天我遠(yuǎn)遠(yuǎn)望過這處莊子，有一南一北兩往莊門。東西各有一處小莊門，方便做活計(jì)。東邊池塘那里的莊門日常經(jīng)常開著，村里人會到池塘里打魚。一會南北莊門各用二三十人去攻，東西莊門外各埋伏十人，防止有人跑出來?！?/br>
    羅蒼稱諾。道：“我去攻南門！直娘賊，不讓我進(jìn)去，晚上把他莊門砸了！”

    欒慶山自然答應(yīng)。安排羅蒼和路恢進(jìn)攻南門，自己和薛雷進(jìn)攻北門，馬唐守西門，陶風(fēng)守東門。

    此次來賀家莊除了首領(lǐng)，欒慶山共帶了七十六名手下，分別給幾人指揮。靜靜等在蘆葦叢里，等莊里熄了燈，大家準(zhǔn)備安寢時(shí)殺進(jìn)去。鄉(xiāng)下地方，天一黑罕有行人，不怕有人知道。

    涼風(fēng)從汾河的方向吹過來，冰冷刺骨。身邊的葦葉微微晃動，發(fā)生窸窸窣窣的聲音。東邊一輪圓月升起來，透著清冷的氣息。如水的月華灑向大地，枯草仿佛披上了寒霜。

    看著賀家莊的燈慢慢熄滅，欒慶山道：“時(shí)間到了。大家各自收拾，準(zhǔn)備出發(fā)！”

    眾人稱一聲諾，各自活動筋骨。

    欒慶山道：“莊子里空間狹小，活動不開，馬匹便放在附近，找個(gè)人看了。其他人隨我走！”

    一行人隨在欒慶山身后，到了賀家莊，跟著首領(lǐng)分開，分別奪門。

    羅蒼到了南門，看看上面看門的莊客不知蹤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快活了。大步到了門前，抽出鐵锏，猛地抽在木門上。沒想到木門非常結(jié)實(shí)，竟然不動。

    轉(zhuǎn)身身，羅蒼對身后的人道：“一起上！不信這木門如此結(jié)實(shí)！”

    眾人稱諾，一起向前。到了門前，由羅蒼指揮，喊著號子，一起撞向莊門。

    賀八郎正在避風(fēng)的地方打盹，聽見動靜，剛剛站起身身子，就聽見外面一聲大喊，莊門轟然倒塌。不由嚇了一大跳。提著桿棒跳出來，高聲道：“什么人？敢來闖我莊子！”

    就見一個(gè)人影竄出來，抬手一鐵锏砸了下來。

    看著血從賀八郎腦袋上流下來，羅蒼啐了一口道：“直娘賊，讓我進(jìn)莊子，少費(fèi)許多手腳！”

    說完，帶著手下，直向莊子里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