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四郎只覺得那漢子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猛地打一個激靈。拱手道：“不知哥高姓大名？適才被一個漢子偷襲，想來是哥哥救了小的?！?/br>
    旁邊一個漢子道：“剛才是我擊倒了你，帶到這船上來。直娘賊，你們找女人，飲酒快活，我卻只能在后邊看著！若不是指使吩咐，早一刀了結(jié)了你！”

    蔣四郎抬頭看，只見說話的漢子臉上好長一道疤，樣子兇惡。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戴青帽的漢子道：“不瞞你，我們原來是王觀察手下官兵。前些日子他軍中整頓，我們這些陣上沖殺的人如何受得了那鳥氣？便離了軍中，到這里尋口飯吃?！?/br>
    蔣四郎道：“太尉要用小的，只管喚來就是了。怎么找人打我？”

    漢子道：“舞陽，甚至包括周圍的幾縣，都是董平勢力。我們要吃飯，沒有辦法，只有先把董平剿了。聽說董平手下初員外甚是看重你，便找你過來，問你幾句話?！?/br>
    蔣四郎道：“哥哥，我是不成器的，哪里知道董大官人許多事情？”

    漢子道：“若是抓董平要緊的手下來，只怕驚動了那廝。尋常百姓又不知道什么，只好抓你。聽說董平從襄陽販了不少茶來，是也不是？”

    蔣四郎看看周圍，幾個漢子都面相兇惡。不敢隱瞞，道：“太尉說的是。一個月前，我等隨著初員外，到了襄陽城，買了許多茶。混在枇杷、李子里，運到了北舞鎮(zhèn)?！?/br>
    漢子點了點頭。又問：“有多少？這些茶要運到哪里？”

    看蔣四郎低下頭，不想回答，旁邊一個漢子伸出手中的刀，在蔣四郎面前敲著。道：“你這廝但有半點遲疑，爺爺就把你細細剮了，扔到河里喂魚！”

    蔣四郎害怕，忙道：“回太尉，此次一共運回了一千六百多斤。我聽別人說，等幾天，要派人運到東邊逍遙鎮(zhèn)，賣給那里彭觀察?！?/br>
    漢子對身邊的人道：“彭晉原本是軍中都頭，因為出來的早，聚了千多人在西華縣。他怕軍中派人捉他，只敢與董平這廝合伙做生意。”

    一個漢子笑道：“只是一個都頭，成得了什么氣候？指使本是要升統(tǒng)制的，才是大人物！”

    青帽漢子冷笑道：“彭晉原沒有什么，手下一千多人不好對付。暫時沒有辦法，只好拿董平這廝來開刀！先劫了他的這批茶，算是彩頭！”

    旁邊人道：“我們劫了茶，要賣給誰去？”

    青帽漢子道：“你們沒有聽說？金人覺得中原太大，與他們作對的人太多，到處打仗，想退到黃河北邊去。年初折可求在陜州敗了，粘罕舉薦了原來的濟南知府劉豫。若劉豫做了皇帝，想坐穩(wěn)皇位，只不是容易事。我們搶了茶，只管賣給他派來的人便了?！?/br>
    幾個漢子齊道：“原來指使都想好了！不必多說，先劫了董平的茶！”

    青帽漢子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蔣四郎道：“不瞞你，我原是王觀察軍中的指揮使馮暉。現(xiàn)在帶了三百多人到北舞鎮(zhèn)，欲要殺了董平，奪了他的基業(yè)。你若是個識趣的，早早投奔我，以后必有一番富貴！”

    蔣四郎急忙磕頭：“原來是馮太尉！若得太尉收留，小的粉身碎骨，為太尉效力！”

    馮暉道：“若你愿意，便先留在我的軍中。此次劫董平的茶，若是立了功，我必然重賞！若是沒有半點用處，我的手下也饒不了你！”

    說完，示意身邊的一個人把蔣四郎帶了下去。

    看著蔣四郎離開，馮暉道：“董平本是唐州的土豪，樹大根深。觀察未到襄陽之前，董平是這一帶最大的勢力，橫行一時。聽聞董平手下有五六百人，要么是他的族人，要么就是多年的莊客，極不好對付。我估計，這廝與河南府的翟觀察相似，只是人少一些?！?/br>
    一邊任行道：“翟觀察何許人也？就是我們觀察占有數(shù)州，有兵數(shù)萬，也不過與翟觀察平起平坐而已。董平真有這樣的勢力，我們怎么敢惹他？”

    馮暉笑道：“所以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面對金軍，翟觀察拼死抵抗，成朝廷大將。董平這廝只知道欺負弱小，搶劫州縣，到了現(xiàn)在人人喊打！不必怕他。他手下再多人，也不過是烏合之眾。我們手下近三百人，若是列陣，一戰(zhàn)就可以滅了董平！只是搶地盤到底不是戰(zhàn)陣上沖殺，要講究策略。等董平派人運茶到逍遙鎮(zhèn)，我們半路劫了，他必然慌亂。到時候殺入北舞鎮(zhèn)，搶了他的基業(yè)。那時候我們兄弟獨霸一方，自然是快樂無邊！”

    任行道：“北舞鎮(zhèn)離汝州不遠，我們在這里，王觀察會不會派兵來剿？”

    馮暉冷聲道：“怕什么！現(xiàn)在周圍幾州都沒有大軍鎮(zhèn)守，觀察為何不派兵戰(zhàn)了？因為這些地方離金人太近，而且又是要道，怕金人來攻。我們也是一樣。”

    看眾人的面色還是不好，馮暉又道：“真到抵擋不住的時候，我們向北去，投了金人就是。那時高官厚祿，也是好日子！”

    聽了這話，眾人臉色才和緩下來。在王宵獵軍中不短，他們是沒有膽量跟王宵獵作戰(zhàn)的。本來想投彭晉原，又聽說彭晉原軍中的軍紀也嚴，最后才聚在了馮暉身邊。

    第301章 軍隊的危機

    北舞鎮(zhèn)那里，馮暉帶著手下暗暗布置，尋找機會。董平給彭晉原寫信，商量茶業(yè)交易。南邊張均占據(jù)蔡口鎮(zhèn)，小心蟄伏，不想被地方勢力發(fā)現(xiàn)自己來歷。一時間暗潮涌動，表面倒是平靜了下來。

    汪若海得到了消息，六合的完顏宗弼開始整頓兵馬，準備西來。不敢怠慢，親自到了襄陽城。

    鎮(zhèn)撫司衙門，王宵獵得了稟報，急命汪若海到官廳里來。

    進了官廳，汪若海行禮，王宵獵賜了座。命人上了茶。

    汪若海道：“剛剛得到的消息，六合的兀術(shù)正在整頓兵馬，準備西來洛陽。先前的消息，兀術(shù)西來帶兩萬精騎，此次卻聽說，為防觀察北上，帶了三萬五千人。”

    王宵獵道：“他還真看得起我！一萬五千人，是防我的嗎？”

    汪若海道：“洛陽北有黃河，西邊是陜州，南邊是汝州，正在我軍包圍之中。觀察雖然一時間無意北上，金人卻未必這么想。在洛陽駐重兵，本屬平常?！?/br>
    王宵獵嘆了口氣：“是啊，若是兩國交兵，本當(dāng)我與李、翟兩位觀察齊出，奪取洛陽。奈何，我們后力不濟，只能看著罷了。奪洛陽容易，守住就難了?！?/br>
    兩京不是金軍重點防守的地方，不管是洛陽，還是開封，金朝駐軍極少。宋軍不攻，是因為這兩地都無險可守。洛陽周圍還有險關(guān)，開封周圍則是一片平原。攻下兩京容易，守住很難。

    王宵獵五萬兵馬，如果北上攻洛陽，就會面對大舉進攻的金軍。五萬人，打一場大決戰(zhàn)，還是遠遠不夠的。沒有足夠的兵力，就只能避開這些戰(zhàn)略要地，避免提前進入決戰(zhàn)。

    汪若海道：“兩京非其他地方可比。若是能收復(fù)一地，軍民士氣必大受鼓舞！”

    王宵獵道：“此事只能從長計議。一旦大軍北上，就極有可能受到金軍傾國之兵的攻擊。沒有十幾萬軍隊，是不能冒這個險的。再在襄陽鄧州發(fā)展幾年，兵精糧足，才能北上。”

    汪若海道：“觀察若不北上，兀術(shù)大軍前來，又該如何？”

    王宵獵想了一會，道：“三萬五千大軍，加上周圍州縣的簽軍，數(shù)目不少。陜西大戰(zhàn)在即，兀術(shù)是不敢南下襄鄧的。不過，汝州不遠，他未必不會試一試我。先前我已吩咐了新野準備，等到八月我?guī)f大軍北上，守住汝州。”

    汪若海點頭。過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道：“若能收復(fù)西京，足可振奮群雄士氣。聽聞太行周圍的義軍不少，與他們里應(yīng)外合，能成大勢！”

    王宵獵道：“想做大事，必須要明白自己手里的本錢。有多少本錢，做多大的事情。不然縱使一時得勢，后邊也要原原本本地交出去?，F(xiàn)在我們的任務(wù)，是發(fā)展地方，訓(xùn)練兵馬。等到兵精糧足，才能有下一步的想法。兩三年間，其他的事情只要看著就好。”

    汪若海又道：“張樞密盡起陜西之兵，有二十余萬。若陜西大勝，未必沒有機會！”

    王宵獵一下子怔住。汪若海這話說的不錯，如果陜西勝了，形勢也就變了?？勺约好髅髦狸兾鞑粫伲趺茨茏鲞@種部署呢？

    想了許久，王宵獵道：“參議在襄陽住幾天。我招陳與義、邵凌和牛皋來，與陳求道一起，我們幾個人好好商量一下。此次事關(guān)重大，不說明白了，總是讓人不能安心?！?/br>
    汪若海告辭出去，王宵獵一個人坐在案后，思索了良久。

    自己不愿意出重兵，說到底，是因為知道陜西的張浚不會贏。如果張浚贏了，金軍西路軍的主力很可能全滅，整個天下的局勢可就完全變了。自己知道結(jié)果，才會知道張浚必輸。但對其他人，無不心存張浚勝利的幻想。陜西勝了，自己肯定要全軍盡出，配合張浚才是。

    想了許久，王宵獵長嘆了一口氣。

    哪怕到了現(xiàn)在，宋朝其實依然有強大的實力。陜西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大軍二十萬，如果真有戰(zhàn)斗力，足以與金軍決戰(zhàn)。其他地方哪怕湊出五六萬兵來，就有了恢復(fù)中原的實力。

    從后世的眼光來看，陜西大敗，宋軍才把以前的兵力揮霍干凈。在此之前，宋朝君臣面對金軍的信心其實是有根據(jù)的。然而軍隊不是拼人數(shù)的，是要拼戰(zhàn)斗力的。如果僅僅是拼人數(shù)，太原的時候宋軍就應(yīng)該大勝了，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

    實事求是的說，王宵獵認為現(xiàn)在的宋軍已經(jīng)徹底腐朽了。紙面上軍隊再多，也很難打贏金軍。不練出新軍來，不經(jīng)過痛苦的改造、掙扎，很難與金軍正面交戰(zhàn)。實際上練出了新軍來，戰(zhàn)事好轉(zhuǎn)，投降派占據(jù)上風(fēng)，殺了岳飛，宋軍也很快失去了銳氣。二三十年后，孝宗有心北伐，卻無功而返。

    后人常說，趙構(gòu)有北伐之將，而無北伐之志。孝宗有北伐之志，而無北伐之將。實際上，這話是沒有道理的。一支軍隊，如果沒有問題，怎么可能缺將呢？岳飛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但不是說沒有軍事天才軍隊就會打不贏仗了。一支合格的軍隊，哪怕是沒有優(yōu)秀的將領(lǐng)，也不應(yīng)該犯大錯。實力夠了，就應(yīng)該打贏，就不會被人以弱勝強。

    自漢朝開始，中國大規(guī)模地開發(fā)西域，也開啟了與北方游牧民族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漢朝之前，這樣的戰(zhàn)爭當(dāng)然有。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秦始皇筑長城，許許多多。但游牧民族的勢力極少有威脅到中原王朝生死亡的時候。從漢朝到唐朝近一千年，雙方的爭戰(zhàn)開始慢慢變了模樣。中原王朝的優(yōu)勢慢慢消失，游牧民族開始占到上風(fēng)。宋朝，就是直接被游牧政權(quán)滅掉的第一個王朝。

    為什么會這樣？從根本上說，是中原王朝出現(xiàn)問題了。對這個問題的分析許許多多，甚至有人還形成了理論，提出了各種說法。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軍隊出現(xiàn)了問題。不只是軍隊本身的問題，更重要的還有朝廷對軍隊的認識出現(xiàn)了問題。

    許多人并不認為中原王朝的軍隊出了問題。比如說，大明初立，曾經(jīng)打得元朝分崩離析，曾經(jīng)數(shù)次橫掃漠北。但結(jié)果呢？用不了一百年，面對北方就失去了優(yōu)勢。有人說是王朝周期律，還有人說王朝建立久了就會如此。但為什么其他王朝不是如此？就連宋朝都不是這樣的。宋朝初立就打不過契丹，后來還是打不過契丹，是一直弱。

    不解決這個問題，僅僅練一支能打仗的軍隊，渡過了這次危機，又有多大用處？幾十年后呢？一百年后呢？幾百年后呢？非要等到外面侵略者用屠刀把這片土地?zé)龤⒁槐?，血流滿地，還要有天大的運氣遇到真正有思想、有魄力、有能力的一群人，才能改遍這一切？

    那我來這個世界干什么？面對這種局面，王宵獵無法原諒自己。

    年初救陜州，接著在荊門大勝，看起來一切順利。王宵獵贏得了戰(zhàn)功，贏得了名聲，也贏得了地方的民心，看起來無限美好。但真正對軍隊改革，卻發(fā)現(xiàn)阻力重重。

    從進軍襄陽，軍隊慢慢正規(guī)化，便就逃兵不斷。前幾個月進行的整頓，逃兵達到高潮?，F(xiàn)在王宵獵有兵約五萬，各種原因逃走的則有三千余人。到了現(xiàn)在，除了最開始跟著王宵獵的汝州勤王兵，還有后來招募的本地兵丁，其他大多都逃了。

    這么大規(guī)模的逃兵，王宵獵不能不重視。為什么自己忠心為國，連戰(zhàn)連勝，還會有逃兵？自己軍中的軍官俸祿不算高，與朝廷俸格比，只是一般，而且沒有賞賜。但自己軍中發(fā)的都是實錢，沒有折支也不發(fā)省陌，真正收入可比其他軍中高一些。士卒的吃住都由軍中負責(zé)，每月有少許津貼，也是實錢。更重要的是，地方對士卒有補助，有各種各樣的優(yōu)待。為什么他們還要逃跑？

    王宵獵想不明白。但他必須想明白。這個問題糊涂下去，這支軍隊的前途就不好說。有人或許覺得這個問題不嚴重，王宵獵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多嚴重，但知道非常嚴重。

    前些日子在新野，王宵獵有意讓陳與義做軍隊的政治工作。但感覺得出來，陳與義不理解，也不想做。怎么辦？王宵獵一時之間想不出辦法。

    剛開始帶領(lǐng)軍隊的時候，王宵獵覺得政治工作是多余的。說實話，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可能根本不會想到這上面來。直到軍隊面臨問題，想不出辦法，王宵獵才漸漸明白軍隊政治工作的重要意義。

    政治工作，不僅是為了保證軍隊的忠誠，更重要的是保證軍隊的性質(zhì)。王宵獵一直講，自己的軍隊要保家衛(wèi)國，軍人參軍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怎么保證這一點？僅靠統(tǒng)兵官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說統(tǒng)兵官是為了保證軍隊?wèi)?zhàn)斗力的，政治工作則是保證軍隊性質(zhì)的。真正的政治工作，不是古已有之的監(jiān)軍，也不是一些軍隊中存在的政治部，而是軍隊天然要求的一個職位。這個職位不是某些人憑空添加的，而是軍隊本身的天然需求。沒有這個職位，軍隊就缺少了一部分的職能。

    從荊門軍凱旋后，別人看著一切順利，王宵獵卻感覺到了危機。在這個危機解決之前，不適合進行大的軍事行動。不完成軍隊的改造，也不適合大規(guī)模擴軍。

    新中國建立之后，許多改革如急風(fēng)驟雨。但新中國是怎么建立的？那支軍隊為什么在面對各種困難時都能應(yīng)對，時機到了，如滾滾春雷般席卷大地？這個問題，并沒有研究清楚。

    紅色軍隊的新生，是從重視政治工作真正開始的。按傳統(tǒng)說法，政治工作可以視為文治。當(dāng)文治深入到基層，一支新的軍隊崛起了。偏偏中國文人講中國歷史，講宋朝歷史，講明朝歷史，都說是以文治武，導(dǎo)致了軍隊?wèi)?zhàn)斗力羸弱，甚至亡國。為什么這些人講的，跟現(xiàn)實歷史剛好相反？為什么武人地位最高的時候，如五代，如民國軍閥時期，軍閥可以把文人當(dāng)狗一樣殺，軍隊的戰(zhàn)斗力不值一提？

    作為軍隊的建立者和軍隊的統(tǒng)帥，王宵獵需要想清楚。

    第302章 統(tǒng)治郾城

    這一天王宵獵在衙門里，與汪若海仔細商量現(xiàn)在陳州和潁州的局勢。

    汪若海道：“潁州要來的勢力，一是陳州的馮長寧，再一個是唐州來的董平。兩人都是本地的大族，族人眾多，莊客也多。在地方發(fā)展多年，勢力強大。觀察來到襄陽，軍隊迅速擴充。與此同時，軍中逃出去的人不少。一年時間，逃兵成了新的勢力?！?/br>
    王宵獵點頭：“我聽說過。現(xiàn)在陳州，實力最強的反而是西華的彭晉原。真是兩軍對壘，不管是馮長寧還是董平，都不是彭晉原的對手?！?/br>
    汪若海道：“觀察說的不錯。彭晉原本是軍中都頭，最早糾集幾十人聚在潁水邊，不是什么大的勢力。后來許多逃兵投奔，迅速發(fā)展起來?，F(xiàn)在彭晉原的根基在西華縣，向北的太康、扶溝、鄢陵等地的強人都聽其號令。經(jīng)多方打探，彭晉原集中兵力，應(yīng)有一千三百多人?！?/br>
    王宵獵想了想。道：“一千三百多人，可不是小勢力。當(dāng)年我戰(zhàn)鞏縣，手下也不過幾百人。這么多人聚在西華縣，日常吃什么？總不散能出去屯田?！?/br>
    汪若海道：“我散出去不少人手，這些日子基本打探清楚了。陳州和潁州，有兩條南北走私的商路。南邊的商路在潁上縣，主要面對金軍占據(jù)的亳、宿、壽、濠等州。向南售賣的貨物主要是馬羊，賣到北邊的貨物主要是牛。兩淮地區(qū)山水寨眾多，又各不統(tǒng)屬，實在沒有辦法管轄。北邊的商路，由于現(xiàn)在水路不通，是從汝墳鎮(zhèn)到北舞鎮(zhèn)，再到西華縣的逍遙鎮(zhèn)，而后經(jīng)西華、太康，到南京應(yīng)天府。這條商路西段被董平占據(jù)，東段則在彭晉原管下。這兩個人，就靠著這條商路，賺到了大把錢財。”

    王宵獵點了點頭，低下頭沉思。過了一會，道：“我們在襄城縣設(shè)了榷場，商路正是從襄陽經(jīng)湖陽縣，而后走方城、葉縣，到襄城。走私的商路一直到汝墳鎮(zhèn)才向東，正好借我們的商路?！?/br>
    汪若海道：“若如此，觀察可以在路上嚴加盤查，抓出這些走私的商人！”

    王宵獵不由苦笑：“參議，我們也要賺錢！襄陽正在南北商路上，每年從這里販賣的貨物不知道有多少。有的是可以販賣的，有的是禁物。把商路上的禁物斷絕，一年少賺許多錢。我只能不讓軍需物資經(jīng)過襄陽販運，一些不重要的，就不能嚴管了。對于我們，少了這些錢，許多事情難做。”

    汪若海一怔：“走私的事，難道是觀察默許的？”

    王宵獵點了點頭：“一部分是的。比如北方的鹽運來，我們茶運出去，都沒有嚴管。這些貨物販運對南北方都有利，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汪若海道嘆氣：“不必其他，單單販運茶葉，就足夠養(yǎng)活董平和彭晉原了！”

    王宵獵道：“現(xiàn)在向北方走私的貨物，以茶葉為大宗。今年供銷社組織了茶商，到鄂州一帶的山里制磚茶。本地也有好處，所以那里的官府給了很多方便。磚茶與散茶不同，適宜長途販運，主要就是賣到北方。這是大生意，對走私的人如此，對我們也是?！?/br>
    汪若海聽了，不再說話?，F(xiàn)在宋金兩國的關(guān)系很復(fù)雜。金國不斷南侵，趙構(gòu)東躲藏，兩國毫無疑問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但趙構(gòu)抗金的意志不堅決，哪怕前線在交鋒，依然不斷向金朝派使節(jié)。所以兩國的商路沒有斷絕，一些平常貨物允許買賣。不過茶葉禁榷，不許賣向北方。

    沉默好一會，汪若海才道：“除了董平和彭晉原，最近在陳州又發(fā)現(xiàn)了許多逃兵。這些人嫌棄彭晉原軍中的規(guī)矩太嚴，各自結(jié)成團伙。我擔(dān)心，他們會惹出事來?！?/br>
    王宵獵道：“聽聞金朝有意立濟南知府劉豫為帝，割其所占黃河以南的地盤給他。接下來，兩京一帶不會太平。我們和劉豫之間的地方，魚龍混雜，大小強人占山為王，都是尋常事。”

    汪若海道：“現(xiàn)在開封府、河南府、鄭州、陳州、潁州等地都沒有大軍，觀察若有意，派兵占了又如何？若是金軍來攻，抵抗就是。多占些地方，難道就比我們現(xiàn)在困難了？”

    王宵獵道：“參議，你說的不錯，多占那些地方確實會比我們現(xiàn)在更加困難。你說的幾州，都慘遭蹂躪，人口稀少。大軍進占，籌集糧草都難。這數(shù)百里地，對于大軍來說，不是好地方。”

    這個問題很簡單。不占領(lǐng)那幾州，敵軍來攻，王宵獵是內(nèi)線作戰(zhàn)。占領(lǐng)了幾州，由于那幾州人口稀少，短時間恢復(fù)不容易，就成了外線作戰(zhàn)。

    現(xiàn)在襄陽、鄧州等地還沒有發(fā)展起來，外線作戰(zhàn)的困難不少。幾年之后，王宵獵恢復(fù)了元氣，那幾州還是現(xiàn)在的樣子，王宵獵就會派兵前去占領(lǐng)。

    見王宵獵的態(tài)度堅決，汪若海嘆道：“觀察手中有兵，周圍州縣空在那里，如何忍得??？雖然你講過許多道理，我還是覺得地盤大了總是好的。唉，觀察深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