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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119節(jié)

    看來他也看到了殿中的那個紫檀木箱,聯(lián)想到了自己出宮時的那句話,才急急忙忙跑來質(zhì)問。

    明熙望著他再次歇斯底里,脆弱地仿佛一捅就破的神情,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站在他那邊。

    昔日的安慰,心疼和憐惜,眼前人不懂得珍惜,所以明熙站在了他對面,面無表情,眼底滿滿的疏離和淡漠:“先前是不確定的。”

    在季飛紹目眥欲裂,隨著她字字落下的話語愈發(fā)潰敗的神情,明熙挽起一個若有若無地笑。

    “不過現(xiàn)在見到季大人這般,民女確實知道了。”

    “如何?大人要滅口嗎?”

    第92章 哄睡

    季飛紹的神情在她這句話下逐漸變得破碎。

    承受了千鈞之重般, 整個人都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誰告訴你……是怎么知道……這個問題此刻沒有任何意義,季飛紹想要繼續(xù)擺出以往決絕的神情,但唇角的笑容終究還是變得張皇又無助。

    他大步湊近, 品秋和身后的小麥都緊張地更加靠近明熙,她卻面無表情,眼底的平淡都沒有凌亂一分,矗立在原地。

    季飛紹湊得近了,抬起瘋狂痙攣的手指,觸到明熙的脖頸, 額角跳動的青筋似乎在預(yù)告著, 他應(yīng)該會在下一秒就動手掐死她。

    終究還是在碰到明熙皮膚時, 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往回縮。

    季飛紹喃喃:“你明知道我不會的。”

    “為什么?”明熙反倒有些疑惑地歪頭,她想起前世死在他懷中的自己, 納悶道, “難不成在你季飛紹心中, 還有比權(quán)勢更重要的?”

    這么一句簡單的反問, 像是當頭潑得一盆冷水,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

    大手張開, 卻沒有扼住明熙的喉嚨,死死扼住的, 是自己的下半張臉, 和不斷顫抖的唇瓣。

    他將自己下顎掐出幾道深重的血痕, 逼得自己冷靜下來, 他望著明熙身后的女孩,只這一瞬間便明白了她來這里的用意。

    “幾歲了?”

    季飛紹的神情太嚇人, 將小麥嚇得整個人縮在明熙背后。

    她奇怪地瞥了眼眼前的人,回答了他:“六歲?!?/br>
    季飛紹喉中翻滾一般, 混著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發(fā)出古怪又駭人的笑聲。

    “明熙,”他啞著嗓子喊,“當年那個孩子,也是六歲。”

    “當年可沒有像你這樣的好心人,愿意幫一幫他。”

    季飛紹聲聲質(zhì)問,步步逼近,像要走到這個人的心眼里,去看一看她內(nèi)心究竟裝著什么徹骨的霜雪,才能在看向他的每一個眼神里,都帶著冷意。

    “為什么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么永遠對他這般恐懼,薄涼又滿含恨意。

    季飛紹又按住了她的胳膊:“為什么要這么恨我?為什么知道了這些,還要用那樣罪無可恕眼神望著我?”

    他的表情癲狂又悲哀,想要搖醒面前這個冷心冷情的姑娘,為什么在明白一切后……

    不能可憐可憐他呢?

    “我做錯什么了?”

    季飛紹的語氣那般破碎,即便是明熙聽了,也不免得輕皺起眉。

    她沉默了許久,指著身后那座獄所,里面無數(shù)癡傻與絕望的女人:“那我身后這些女人們,這些淪為你們政斗的犧牲品,她們又做錯什么了?”

    “這世上,可不是只有對錯?!?/br>
    被她這句話震到一般,季飛紹陰沉著臉,許久后才自嘲地笑了出來。

    “是,不止是只有對錯……”他笑得癲狂,不斷重復(fù)著這句話,他踉蹌著倒退,退回自己騎來的那匹馬上。

    翻身上馬時,他又霎時面無表情,笑意和眼淚都僵硬在他臉頰旁,顯得滑稽又可怖。

    他又深深望了明熙一眼,季飛紹這一趟,什么都沒有從明熙口中問出來,他來這接收到的,只有明熙一如既往的冰冷和疏離。

    每一個淡漠又厭惡的眼神,都像是刺入他心中的根根寒針,痛得并不真切,卻扎進肺腑五臟,讓他體會難以忽視的,絲絲縷縷的隱約酸痛,亙古綿長。

    慕箴出來時,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摘下面具,望向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和不說話的明熙。

    “被嚇到了?”

    明熙抬頭,望見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回去吧。”

    小麥受了這么大的驚嚇,應(yīng)該好好休息。

    將一大一小目送進了慕府,明熙回了自己的院子,腦中仍舊回蕩著季飛紹斑駁的面容和嘶啞的質(zhì)問。

    “當年那個孩子,沒有人幫他?!?/br>
    “我做錯什么了?”

    明熙痛苦閉上眼,一會兒是jiejie說的文壽侯一家慘案的回憶,一會兒又是自己前世郁結(jié)在心,死去時那場暴雨淋在臉上的寒意。

    她蹲在石桌下,下意識又回到年幼被欺負時,一個人害怕無措的反應(yīng),她想將自己藏起來。

    腦中的聲音不斷響徹,明熙呻/吟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質(zhì)問聲逐漸變成了咆哮,jiejie描述的血腥場面似乎也在她眼前重現(xiàn),明熙幾乎都能看見六歲時的季飛紹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一身泥濘朝自己走來。

    她的神情愈發(fā)痛苦。

    也就在這是,一雙微暖的手握住了自己,輕輕將她捂耳朵的手拿下,代替她輕輕揉按在額側(cè)。

    一瞬間,腦中的聲音沒了,眼前的畫面也消失了。

    明熙睜開朦朧的雙眼,望見慕箴也蹲在小小的石桌下,蹲在自己面前,正認真地盯著自己,為自己按摩著。

    見她呆愣愣望著自己,慕箴溫柔笑了:“怎么又躲起來了?”

    明熙沒說話,只是撲進他懷中,死死地抱著他。

    嗅著他身上的香氣,感受著身下他昂揚的心跳。

    只這么簡單的觸碰,就能讓明熙感覺自己好像再次活了過來。

    “小麥睡不安穩(wěn),正鬧呢,想要你陪著?!?/br>
    慕箴像抱著孩子一般,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給她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話,聲調(diào)溫柔地都像在哼鳴安撫的曲調(diào):“你要不要去我那邊?”

    明熙閉著眼,點了點頭。

    慕箴拉小朋友一樣,將人從陰暗的石桌下拉出來,重新走到陽光之下。

    他抱著明熙,翻越院墻,跳到自己房中,見小麥正蜷縮在榻上,一直在發(fā)抖。

    “我娘幫她洗了個澡,但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停不下來,我便想說來找你?!?/br>
    畢竟她跟在明熙身邊,還是很平和的。

    明熙愛憐地摸了摸小麥的頭發(fā),畢竟也是正兒八經(jīng)官家嬌養(yǎng)大的姑娘,她的頭發(fā)在獄中磋磨過,楊夫人好好給她洗了后,仍舊是像綢緞一樣順滑漂亮。

    慕箴將人安置在偏房的軟榻上,這兒沒人睡過,床榻卻都是溫暖干凈的。

    明熙也想睡一覺,當即便踩了鞋子爬上床,將小姑娘拉進懷里。

    小麥見了她,果真不再害怕了,黑亮亮的眼睛盯著她,明熙見慕箴要走,趕忙拉住他的袖子。

    見人回頭,便可憐巴巴地說:“我也睡不好,要你在這兒才行。”

    小麥要她,她要慕箴。

    慕箴紅了臉,以為是要他也上床一起睡,剛要拒絕,望見明熙濕漉漉的眼睛,和懨懨傷神的神情,拒絕的話在口中滾了滾,居然半天說不出來。

    明熙扯著衣袖的手都酸疼了,見他仍不答應(yīng),委屈道:“讓你在榻邊陪我們一會兒都不行?這么小氣的?”

    慕箴:……

    慕箴:?

    原來只是要他坐在旁邊嗎?

    慕箴當即應(yīng)了,真坐在床榻邊上,望著頭快挨著自己腿的明熙,心里又一陣一陣的失落。

    見一大一小都閉上了眼睛,慕箴哼了首楊天音最擅長的童謠,拍著明熙的脊背,一哄哄兩個。

    明熙這幾日精神一直不好,只一閉眼就有許多繁雜的人事充盈著大腦,但聽著慕箴的哼唱,和他時不時拍在自己背上的溫柔力道,將她那些煩惱和憂愁全都拍出去了一般,安詳平和的黑暗中,只剩下他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淡香。

    在這樣一個極具安全感的環(huán)境下,她很快就睡著了,蹙著的雙眉舒展開來,睡得恬然。

    小麥卻沒有睡意,她從明熙懷中昂起頭,見慕箴仍舊沒停,望著明熙睡顏的眼神繾綣就快要彌漫出來,眼底像是夏日午后折射著粼粼波光的湖。

    見慕箴疑惑的眼神看過來,似乎在問她怎么還沒睡。

    小麥傻乎乎的,小聲說了一句:“哥哥jiejie,就像我阿爹阿娘一樣?!?/br>
    在沒出事前,她阿爹也總是這么哄她阿娘睡覺。

    又是哼歌又是拍背,哄她都沒有這么耐心過。

    慕箴聽到了她的話,飛速地臉紅了下,又垂下眼睫,修長的食指豎在唇瓣間,哄了她一句:“好孩子,睡吧?!?/br>
    只這么一句溫柔的話,便讓小麥的睡意沉沉喚來,她放松了打架的眼皮,在明熙溫暖甜香的懷中,睡得安穩(wěn)。

    許是有慕箴一直陪在她身邊,一覺好眠,連個夢都沒有做。

    迷糊醒來之前,他聽到慕箴在隔壁與什么人交談的聲音。

    “都布置好了嗎?那你什么時候啟程?”

    “我不會告訴她?!?/br>
    “這些事情,干嘛把她扯進來?”

    “你要沒事就快走吧?!?/br>
    等到有人摔了門離開,明熙才緘默著從床上爬起,發(fā)出細碎動靜。

    慕箴察覺,紳士地敲了敲側(cè)房的房,沒有進來:“醒了嗎?餓不餓,我去給你端點吃的來?”

    明熙一邊思索著他最近又在跟誰干什么壞事,一邊將自己收拾好了。

    小麥可能是早就醒了,已經(jīng)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