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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117節(jié)

    明熙神色一變。

    又聽見他說:“先是疲累,無力,渾身酸痛,藥效爆發(fā)時開始脫水,嘔血不止,最終昏睡在床,不復(fù)清醒,直至臟器盡數(shù)衰竭而死。”

    他一條條列舉出明熙向他描述出來的癥狀,停頓了一會:“這是北朔一帶記載過的毒劑無定枯榮,殺人無形,最早是善蠱毒的家族研制出來,但已經(jīng)銷聲匿跡了很久,沒多少人再見到過。”

    他抬眼,望向已經(jīng)傻眼了的明熙:“此毒,無解的?!?/br>
    北朔?銷聲匿跡了很久?

    明熙面色發(fā)白,那季飛紹是怎么有的?

    前世他替李懷序出征過幾次,是在那時拿到的?可是他一個中原人,怎么可能這么簡單找到失傳很久的毒劑?

    又或是…

    明熙想到她前后活了這么些年,一直都沒有摸清季飛紹的身世來歷。

    他沒有家人,沒有親戚,在十幾歲到汴京參加科舉一戰(zhàn)成名前,他的人生簡直就像是一片空白。

    難不成,明熙甚至荒誕地想,難不成季飛紹是北朔派來大政的臥底,所以才要一門心思將朝廷內(nèi)外攪成一團(tuán)渾水?

    還沒等她想明白,已經(jīng)到了宮內(nèi)。

    明熙握著晉修的手,甚至有些哀求:“若是,若是你一旦查出李懷序有中毒的癥狀,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她明晃晃的眼睛里,害怕和惶恐幾乎要沖出來,晉修什么也沒說,只是貪戀地握著她的手,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們外面越是探討,明熙心中越是不安,結(jié)果進(jìn)了乾清宮的門,望見李懷序正抱著葉明芷紅著眼撒嬌。

    “我不要,我是你一個人的丈夫,你怎么可以給我選妃呢?”

    葉明芷面無表情:“陛下,皇嗣問題刻不容緩,你應(yīng)該廣開后宮才是?!?/br>
    “既然知道刻不容緩,今晚可就別趕我去偏殿了吧?”

    明熙:……

    她在外頭替他擔(dān)驚受怕,他在這跟她jiejie打情罵俏!

    見到二人來,葉明芷飛快掙脫了李懷序的手,走到跟前摸了把明熙的頭:“你怎么來了?”

    明熙掃視了二人,悶著臉沒說話,看到一旁打開的木箱,皺眉問了句:“季大人方才來了嗎?”

    這么一句話,全殿的人都望了過來,晉修更是飛快地掃了眼那箱中的東西,抿緊了唇。

    “怎么這么問?”

    明熙頓了頓,又若無所屬地說:“沒什么,只是隨口問問,他今日若在宮中我一會就走?!?/br>
    “他不在,你陪你jiejie在宮里待一陣吧?!崩顟研蛞贿厡⑹滞笊戏奖銜x修動作,一邊回答她,“后花園近幾日栽培了一種新品種的海棠,你jiejie說你喜歡,一會去看看?!?/br>
    明熙心不在焉應(yīng)了一聲,又指著那箱子問:“這是什么?”

    不怪乎她方才的反應(yīng),因?yàn)檫@一廂東西,明熙從前是見過的,并且印象深刻。

    也是在前世李懷序登基之后,因?yàn)榧撅w紹不同意她常去宮里見她jiejie,那時明熙和他生了很久的氣,冷戰(zhàn)了好一會兒。

    后來有一日,聞冬跑來跟她說,大人今日回來抱著一箱不知道什么東西,心情看著很不好。

    她那時還是對季飛紹有很深的感情,聞言有些擔(dān)心,便去書房找他。

    那時他就像丟了魂一樣,站在書房中央,對著那個箱子怔怔出神。

    那是個華美陳舊的紫檀木箱,里面放得不外乎是一些書畫古籍之類的東西,當(dāng)時他手中還拿著一塊暗紅色的庚帖,明熙以為又是誰家的宴會讓他煩心。

    她上前,雖還在氣頭上,但也遮掩不住擔(dān)憂:“怎么了?”

    季飛紹聞言抬起頭,明熙望見他的模樣,嚇了一跳。

    雙眼被灼燒得赤紅,遍布可怖的血絲,眼底幽暗又陰鷙的暗光就像是無邊的煉獄,承載了太多復(fù)雜看不真切的情緒。

    他喘著粗氣,發(fā)出痛苦又絕望地呻/吟,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座看不見的沉重的山脈壓下,下一秒就要被撕裂的崩潰。

    “怎么了?”明熙嚇壞了,趕忙上前摸摸他的臉,“哪里不舒服?還是受傷了?”

    被她微涼的雙手觸摸,季飛紹在她的掌心閉上眼,落下清晰的兩道眼淚。

    當(dāng)夜,她被季飛紹翻來覆去地折磨,那時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雨,明熙只覺屋內(nèi)也進(jìn)了雨。

    冷雨落在她臉上,是guntang的眼淚,是反反復(fù)復(fù)的情/潮和浪花,更是后來遮掩不住的細(xì)密水聲。

    直到最后季飛紹用了死力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jìn)身體里,整個人都在輕微的顫抖。

    明熙哭啞了嗓子,還能分心關(guān)懷他:“今日到底怎么了?”

    季飛紹的聲音比她還啞,就像幼時的她因?yàn)轲B(yǎng)在身邊的貓奴死去后,痛哭了幾日的哀痛和脆弱。

    “……別離開我。”

    明熙當(dāng)時只以為是多日的吵架讓他心生悔意,于是她笑了笑:“我怎么舍得。”

    季飛紹仍在顫抖,不住地在她耳旁重復(fù)著:“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離開我?!?/br>
    “這是文壽侯的遺物,今日有位大臣偶然所得,不敢私藏上交來的?!?/br>
    明熙站在乾清宮的大殿之內(nèi),記憶與現(xiàn)實(shí)的兩道聲音好像交纏在了一起,在她腦中轟鳴炸裂。

    她突然有些茫然,她以為這箱東西,再怎么也是季飛紹送來的,怎么好端端又扯出那個文壽侯。

    “文壽侯的東西?”

    葉明芷聽聞,也上前去看。

    見她感興趣,李懷序坐直了身子回憶:“好像是文壽侯生前的好友,一直保留著這箱文物,但因?yàn)楦赣H生前最是忌諱文壽侯一事,他一直沒敢說,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了,生怕惹出什么禍端,便送來汴京了。”

    “我記得文壽侯生前最愛收集字畫古籍,我看挺有價(jià)值的,便想著留下了?!?/br>
    明熙還在震驚和疑惑之中,卻見葉明芷左翻右找,終于找到想要的東西一般,從箱子中捻出了一張暗紅色的東西。

    她看了兩眼,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嘆了口氣。

    “說起來,年幼時我還聽母親說過,她與文壽侯家的世子夫人是閨中密友,關(guān)系頗深?!?/br>
    她將那張拜帖一樣的東西拿到明熙面前。

    “她當(dāng)時剛有了身孕,便與世子夫人交換了庚帖,說如果生的是女兒,便要訂場娃娃親呢?!?/br>
    明熙被驚得一身冷汗,手抖的不行,拿不住那張薄薄的紙,只白著臉偏頭去看。

    她和一個陌生的名字,雙方的籍貫都寫在上面,并不正式,說是定親用的生辰帖,更像是密友間扮家家酒的小玩具。

    葉明芷還在說著什么:“不過后來你還沒出生,文壽侯府就出了那檔子事,爹他嫌晦氣,便將那小世子的庚帖燒了?!?/br>
    “后來母親還特地去找過你的,不過再也沒找到,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十幾年,居然又回來了?!?/br>
    jiejie的聲音像是籠在霧中讓她聽不真切,卻還是努力地將每一個字都辨別了出來。

    明熙的聲音晦澀無比,說話都十分艱難:“那個小世子,叫什么?”

    葉明芷皺眉,似在回憶,不過已經(jīng)十幾年過去,她也早就沒了印象:“是文壽侯大人王吉的嫡長孫,叫……

    她望向手中的庚帖。

    “王琤?!?/br>
    晉修收回把脈的手,眉眼不抬,聲音淡淡:“文壽侯小世子,王琤,事發(fā)時不過六歲,連字都未取。”

    葉明芷望著手中書寫的名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起來也是可憐,文壽侯簪纓之族,世代鼎盛,若……沒出那檔子事,你興許會喜歡那個小世子呢?!?/br>
    腦子里就像被雷劈過一般發(fā)麻,jiejie說的什么話都再也聽不進(jìn)去了,過往種種細(xì)枝末節(jié)的每一幀畫面,一一在她眼前滑過,好像將一切都串了起來。

    為什么季飛紹會在那日得到箱子后情緒失控。

    為什么一定要禍亂大政上下,為什么那么恨李家的人,要他們各個都不得善終,就連最小的小侄子他也不肯放過。

    她想了十幾年的秘密,終于在見到這箱被胡亂保管,文書字畫都有些殘破的遺物時揭開。

    明熙接過jiejie手中那張可笑的,陳舊的,不知沾染上了什么污漬的生辰貼,上面整整齊齊寫著自己的名字。

    葉明芷說過,梅息苒還沒有身孕時,便將名字起好了,因?yàn)檫@個名字,無論男孩女孩都能用。

    【漁陽安陽侯府葉明熙x汴京文壽侯府王琤

    芝蘭百世 白首成約】

    明熙倏地笑了,滿眼的荒唐和不可置信。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么一樁幼稚且可笑的婚約,更可笑的是,在某種意義上,這份庚帖最終真的發(fā)揮了作用,在她與季飛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那幾年,他們成親,拜堂,就像兩位夫人曾經(jīng)約定和想象中的那樣,只是她們都沒有見到。

    這一切都讓明熙心情復(fù)雜,又幾欲作嘔。

    第91章 獄所

    曾經(jīng)的過往都沉甸甸壓在明熙心中, 導(dǎo)致陪jiejie散步時,她都是一副心思沉沉的模樣。

    知道她愛海棠,葉明芷特地讓李懷序在后花園種了不少尋常人家弄不來的珍惜品種, 正想著帶她看一看。

    沒想到沉默一路的meimei抬頭,張嘴第一句話就是:“jiejie你覺得文壽侯一事還有辦法調(diào)查清楚嗎?”

    葉明芷:……

    明熙沒察覺她的無奈,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為文壽侯翻案,其實(shí)不僅僅是為了季飛紹,慕箴的兄長也牽涉其中,她更想換慕蔭一個公道, 能讓楊夫人睡個安穩(wěn)覺。

    葉明芷抬手去撥弄那些花種:“我前些日子也問過, 不過那件事牽涉時間太久遠(yuǎn)了, 無論是人或事都已經(jīng)無從考證?!?/br>
    李闋的父親仁宗皇帝在漁陽遇刺后,又過了十幾年李闋在文壽侯府中查出一批與當(dāng)年刺客相同形制的暗器, 以此為由抄了王家上下滿門。

    后來這件事更是成了李闋的禁忌, 誰也不準(zhǔn)提起, 相關(guān)人員死了個干凈, 又過了這么久,從何查起, 如何能翻案?

    明熙嘆了一口氣,眉頭狠皺著, 又不說話了。

    葉明芷見她這般, 知道今日是沒心思看花了。

    “孫國公府及一干太子黨羽這幾日都下了獄, ”她望著明熙, 囑咐道,“若是累了, 就早些回去休息,別總往外面跑了, 這段時間不安穩(wěn),知道了嗎?”

    明熙皺眉:“太子黨羽?不是沒有多少?”

    葉明芷的神情有些冷:“還不是那位季大人,說什么整肅朝堂,只要不服從他及陛下旨意的,統(tǒng)統(tǒng)以太子余黨的身份拖了下去?!?/br>
    “陛下那個傻子還真的以為是為他好,若不是我日日督促,早都不知被季飛紹哄騙成什么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