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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58節(jié)

    明熙頭一次氣昏了頭腦,她望著程興,口不擇言,眉眼下壓,眼神狠厲陰鷙,帶著駭人的殺伐氣息。

    她忘了,與久經(jīng)沙場的季太尉朝夕相處那么些年,自己也耳濡目染學(xué)得了三分他的氣魄。

    只一眼,便讓程興定在原地,就像看到了黃沙白骨,倏地冷汗連連,他不自覺地就松開了手。

    明熙氣昏了頭,眼角淡紅一片:“去死,”

    她一腳蹬在程興胸口,咬牙用了十足的力:“去死?。 ?/br>
    程興一時不察,竟真的被她踹得倒退兩步。

    他愣愣抬頭,那一瞬間,他又想到前不久被一腳踹出十幾米遠(yuǎn)的慕箴。

    那一腳用了明熙全部的力氣,她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下馬車,見祖母昏迷不醒,眼睛包著淚水,唇瓣咬的發(fā)白。

    心亂如麻。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br>
    程興反應(yīng)過來,怒火色欲成了兩道烈火,將他的理智盡數(shù)燃燒殆盡,他一把攥住明熙瘦弱的胳膊,還未等自己說什么,就是一聲怒喝。

    “監(jiān)察御史奉命密查漁陽市舶司,請相關(guān)人員速回知府調(diào)查!”

    明熙一愣,她怔怔抬頭,只見劉澈站在街口,手持黃金令牌,程興帶來的人都被盡數(shù)壓制。

    他神色寒涼,再也沒有明熙熟悉的溫頓柔和,滿面整肅。

    監(jiān)察御史?明熙呆愣住,劉澈?他是監(jiān)察御史?

    據(jù)她所知,漁陽并沒有設(shè)立此官,但劉澈手里的令牌明眼人都看出不是假的。

    官家欽點的?什么時候的事?

    是在李闋來游歷漁陽時,還是早在那之前就?

    為什么?為什么李闋要在漁陽埋下這么一個眼線?官運航線有問題?

    沒等明熙細(xì)想,程興已經(jīng)甩了她的手,怒不可遏上前:“你小子以為拿著假令牌就能……??!”

    一支冷箭咻然穿梭而至,徑直貫穿了程興的肩頭,淚淚血液落下,他捂著肩膀痛呼:“是誰!誰敢傷我!我堂堂市舶司提舉之子!程家商戶繼承人!誰敢動我!”

    劉澈低眉垂眼,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猙獰的模樣,淡淡一抬手:“帶走。”

    手下的官兵紀(jì)律整肅,聞言一齊上前押著程興走了。

    劉澈這才上前,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神情,望見她祖母:“我叫人送你們?nèi)メt(yī)館。”

    “不用了,”明熙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我診過了,祖母急火攻心,我?guī)馗托小!?/br>
    額頭的傷需要盡快處理,這兩日傷寒的人多,醫(yī)館只怕還需要等,不如直接回府她來處理。

    “好,”劉澈點點頭,“那我派兩人護(hù)送你?!?/br>
    將人送進(jìn)馬車后,又叫了兩人叮囑,務(wù)必將人安全送回葉府,劉澈神色復(fù)雜對明熙道:“……不是有意瞞你。”

    明熙搖了搖頭:“這沒什么,澈哥,我反而為你高興。”

    官家欽點的監(jiān)察御史,可見其對劉澈的器重,明熙雖與他相處時間不長,但她明白劉澈是個正直忠義之人。

    聽到她還喊自己澈哥,劉澈這才松了口氣,目送葉家的馬車離開后,才沉著臉往知府趕。

    處理了祖母的傷,見額角的傷口雖嚇人,但并不嚴(yán)重,灌了一碗清心的湯藥,見狀態(tài)穩(wěn)定下來,明熙才驟然松了口氣。

    她忍了一路的眼淚,這才終于撲簌簌地落下。

    正壓抑著抽泣時,窗臺發(fā)來細(xì)碎聲響。

    她猜到了什么,擦擦眼淚,上前將窗戶打開。

    殷尋站在窗外,雙手抱臂,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沉默半晌,遞來一個瓷瓶。

    “太清丹,給老夫人服下,明日就能醒來?!?/br>
    明熙接過,啞聲道:“謝謝?!?/br>
    “抱歉,”殷尋淡淡說,“是我沒及時趕到?!?/br>
    明熙搖頭,她看到當(dāng)時程興的那一箭,就是他站在高處射的。那個情況,他能來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殷尋見她情緒不佳,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殷尋?!?/br>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殷尋頓了頓,在月下回身,疑惑地歪頭。

    明熙掏出一直放在懷中的平安福,已經(jīng)有些被捂熱了,她躊躇了會,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從普覺寺求來的,你,平日做事要小心些?!?/br>
    殷尋愣了很久,面具遮蓋了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神情。

    見他遲遲不動,明熙手酸了,輕微皺眉:“拿著呀?”

    他這才走了過來,許是一直握著武器,殷尋的指尖有些冷,觸到她手心時,涼得她一抖。

    明熙驟然抬頭,望進(jìn)了殷尋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眼。

    第46章 偏愛

    那雙眼睛, 比這夜色還要黑,望著她時,看不透在想什么。

    明熙有些無措, 她以為自己越了界,不該隨便送一個還不怎么熟的人平安符。

    可是她就是想送給殷尋。

    于是不給他反駁的機(jī)會,匆匆道了別便將窗戶關(guān)上。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他離開的聲音。

    明熙松了口氣,倒了壺?zé)岵?,將太清丹給祖母吃了。

    夜半深深, 聞冬過來問她什么時候休息, 明熙搖頭:“你給我找個毯子來吧, 我守著祖母。”

    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她舍不得離開, 若是半夜醒來, 她立刻就能安撫照顧祖母。

    又叮囑下面的人把藥煎著, 再煮一鍋軟爛的小米粥, 明熙披著聞冬送來的毛毯,坐在一旁的軟塌上, 望著祖母的眉眼里寫滿了擔(dān)憂。

    往常覺得老夫人身體好,自己若是犯了什么錯, 厚重的手掌能拍的自己小手發(fā)麻。

    可是如今看她躺在被窩里, 又覺得那么瘦小, 滿頭白發(fā), 皺紋溝壑綿延,實在心里酸的很。

    明熙抹了抹眼角, 深呼吸兩下,將心情平穩(wěn)好, 坐在燈下開始寫療養(yǎng)的藥方。

    后半夜時,祖母醒了,明熙給她喝了藥,又喂了一小碗的熱粥,見額上的傷口止了血,揉了點當(dāng)初慕箴給她的玉真膏。

    哄了老太太一會兒,見她重又睡著,她這才離開。

    囑咐了守夜的孔嬤嬤一些注意事項,明熙筋疲力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見品秋坐在房檐上,聞冬也沒睡,正給她繡著帕子。

    明熙問:“今日程家怎么回事,有聽說嗎?”

    她從回來后就一直照顧祖母,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沒時間去想。

    不過劉澈今日的陣仗極大,只怕街邊巷口早就傳開了。

    “問到了,”回話的是品秋,“程家的商船此次運了大量的凍rou,今日舉行祭祀典禮時卻發(fā)現(xiàn)大多都變質(zhì)了?!?/br>
    品秋本就看程家不爽,此刻簡直痛快的要死:“發(fā)現(xiàn)的時候,知府臉都青了,毀了一年一度的重陽祭祀,這還了得?然后劉澈就帶著官家御賜的金牌查封程家了?!?/br>
    變質(zhì)?

    明熙淺淺皺眉,她想到這幾日,不論是家里還是書院,吃的大多都是rou類。

    一口氣供應(yīng)那么大數(shù)量的凍rou,只怕程家擔(dān)保的新型冷凍技術(shù)根本就是個幌子,只是想少出航一口氣多撈點油水。

    她又問:“澈哥的監(jiān)察御史是怎么回事?”

    聞冬回話:“這個外面也都在說呢,說官家夏天來漁陽,根本就不是為了避暑,就是為了暗插眼線,好看管著漁陽財政情況?!?/br>
    也對,論避暑,北方?jīng)鏊牡胤蕉嗔巳ィ瑸楹我獊砺吠具b遠(yuǎn)的漁陽。

    這里是整個大政經(jīng)濟(jì)最發(fā)達(dá)的地方,李闕重視也是應(yīng)該的,但他設(shè)立監(jiān)察御史的目的,真的只是看管?

    明熙才不信,但她也不想再管。

    今日事情太多,又熬了一整夜,她此刻累的手都抬不起來。

    臨睡前,她囑咐聞冬:“明日將家里吃食用具都用沸水滾一遍,再去市場囤積一些食物,多買新鮮的,后面的日子家中下人都盡量不要出門了?!?/br>
    聞冬奇怪:“為何?”

    這幾日漁陽風(fēng)寒的人太多,她以為是氣溫突降,但今日聽她們說rou類變質(zhì),明熙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安。

    她沒解釋:“吩咐下去就好。”

    聞冬應(yīng)了,她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明熙做了個噩夢。

    漫天的風(fēng)雪肆虐,將壽平湖邊的樹枝都凍得起霜,她茫然無措地站在寒風(fēng)之中,低頭望去,一身縞素。

    “姑娘!”聞冬拉著她,“姑娘,怎么一個人跑到這來了!芷姐兒一直在找你!”

    jiejie?

    明熙有些恍惚地想,jiejie怎么會來漁陽?

    她怔愣地跟著聞冬走,回到葉府時,她中秋親手掛的小燈籠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素白的花帶,長長的白布順著葉府的匾額圍了一圈,高高地落下來,在風(fēng)中搖擺。

    滿是頹唐意味。

    明熙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大門,一時有些失語。

    “明熙!”

    葉明芷出來,同樣也是一身白衣,她好像哭過,眼睛有些腫,望著自己十分嚴(yán)厲:“你去哪兒了?不去守靈你跑去哪里了?!”

    守靈?守誰的靈?

    jiejie尚在訓(xùn)斥她:“雖咱們久居汴京,與祖母不親近,但你也不該亂跑,讓祖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