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蜉蝣之羽20

    當(dāng)日同趙令詢一起去故衣居后, 沈青黛曾無意?說過，被杜禹華盜走的那幅畫，會不會真是夢柳公子曾經(jīng)的手筆。

    當(dāng)時她堅(jiān)信夢柳公子絕不至于如此平庸, 故此不過是說著玩笑，可今日看著夢柳公子這些年的畫作, 想著夢柳公子的諸多?反常，一種奇異的想法突然占據(jù)著她的頭腦。

    她心內(nèi)生疑, 便叫來謝無容驗(yàn)證。沒想到, 竟然成了?真?。

    翠云湖邊, 青石橋上, 薄霧緩緩被吹散。

    透過春柳與?蜉蝣, 隔著生與?死?的距離，沈青黛好像看到了?石橋上那道落寞的背影。

    她知道，只有她才能看到。

    沈青黛讓翠蕪即刻去辦昨日交待之事, 她則同謝無容匆匆告別。

    從華青館走出，謝無容見她一臉凝重，略有不放心：“你沒事吧？”

    沈青黛面色稍和：“無事。只是，我眼?下有要事要做, 恐怕要怠慢了??！?/br>
    謝無容輕笑道：“同我還說這些客氣話做甚，想做什么，盡管去。若是需要我?guī)兔ΓM管開口，我隨時都?在??！?/br>
    沈青黛點(diǎn)點(diǎn)頭，她看了?看謝無容，緩緩抬頭, 透過稀疏的杏花枝頭，望向蒼穹。

    “真?是可惜啊, 謝無容，你本可有一個知己的……”

    謝無容微微一怔，苦笑一聲，悵然道：“是我當(dāng)初太傲氣，有眼?無珠?！?/br>
    沈青黛道：“你眼?光自是獨(dú)到，從未有錯。只是，天意?弄人罷了??！?/br>
    再回到中亭司，趙令詢正同施凈在?整理案宗。

    施凈一看到她，就笑道：“怎么每次說告假，你都?要回來，就這么舍不得?中亭司？”

    沈青黛一臉認(rèn)真?：“杜二公子失蹤、被害一案始末，我已?知曉，現(xiàn)在?需要去找證據(jù)?！?/br>
    施凈滿臉不可置信：“告?zhèn)€假，你還告出個真?相大白，怎么做到的？”

    趙令詢上前道：“既如此，那還等什么，現(xiàn)在?就走?！?/br>
    三人來到春蒙山腳下，再往前走便是翠云湖，這是昨日走過的路線。

    施凈忍不住道：“昨日不是走過了?，你是懷疑，還有什么證據(jù)漏掉了?？”

    沈青黛有些發(fā)非所問：“從杜二公子的私宅處到杜宅，有兩條路。一條是主街，要通過多?條街道，到達(dá)杜宅正門。一條是繞過翠云湖，直達(dá)杜宅后門，比較隱蔽。我算過，兩條路，無論走哪一條，都?需要半個時辰?！?/br>
    施凈摸摸頭：“所以呢？”

    沈青黛沉聲道：“我想要找找，有沒有別的路，可以更快到達(dá)杜宅?！?/br>
    趙令詢修眉微凝：“你是想算兇手有沒有足夠的作案時間？”

    沈青黛頷首：“沒錯?！?/br>
    趙令詢說罷，便開始四處搜尋，附近有沒小路。

    春蒙山由西向東，蜿蜒數(shù)里，山腳之下，只有一條下山的小道與?他?們所在?之路匯合。

    趙令詢走了?一圈，對著一堆斷木看了?幾眼?，一個縱身飛上樹梢，站在?樹梢之上，極目遠(yuǎn)望。

    片刻，他?輕飄飄地落下：“前面果真?有條小道?！?/br>
    沈青黛欣喜不已?，三人相互攙扶，跨過斷木殘枝，向著小道一路前行。

    小道蜿蜒而下，最終通向一個廢棄的路口，沿著路口繼續(xù)北行，轉(zhuǎn)彎便是平云巷。

    沈青黛算了?算時間，僅需兩刻有余，比已?知的兩條道路，少?了?不到兩刻。

    趙令詢道：“時間還是有些緊。”

    沈青黛搖頭道：“不，計(jì)劃足夠充分的話，足夠了??！?/br>
    施凈聽不懂兩人在?打什么啞謎，在?一旁急道：“就這樣，知道誰是兇手了?？那還等什么，去杜宅抓兇手啊，還等什么？”

    沈青黛拍拍施凈：“別急啊。兇手要找，綁架之人，同樣要找，咱們還有事要做呢?！?/br>
    趙令詢側(cè)目望去，見沈青黛已?經(jīng)開放了?手，才道：“綁架之人，你也知曉？”

    沈青黛想了?想：“根據(jù)咱們之前的推測，以及在?杜二公子私宅的發(fā)現(xiàn)，綁架之人，并不想要二公子的命。相反，她對二公子似乎還有些上心。她費(fèi)盡心機(jī)綁架，既不為財(cái)，那是為什么？”

    施凈恍然大悟：“當(dāng)然是為情?了?，她自知無法和夢柳公子在?一起，便想到這種方法。先是設(shè)計(jì)讓他?假死?，金蟬脫殼，再趁人不備，偷走尸體?！?/br>
    沈青黛道：“你猜得?基本沒錯。只是，綁架之人處心積慮破文海棠廢文都在摳裙更新八八叁鈴七其勿三六，只怕思慮比你周全得?多?。她既然計(jì)劃周詳，就不可能不想好后路，咱們只要找到這個后路，就不愁揪不出她?！?/br>
    施凈開始犯難：“后路，這個要怎么找？”

    趙令詢突然接道：“若是我，我會到一個新的地方，或者曾經(jīng)想去的地方，重新開始?！?/br>
    施凈轉(zhuǎn)頭，一臉驚恐地看著趙令詢，像看怪物一樣。

    “若是你？難不成，你想綁架誰家姑娘？”

    沈青黛沒料到，趙令詢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難道真?如施凈所言，他?也愛慕著某個姑娘，愛而不得?。

    趙令詢見兩人都?盯著他?看，滿臉不自在?：“我在?分析案情?，你們能不能認(rèn)真?一點(diǎn)？”

    沈青黛回過神道：“你說得?很對，綁架之人，做這一切，很有可能會在?風(fēng)頭過去之后，離開京城。所以，咱們現(xiàn)在?就要查一下，近日要離開京城的路引?！?/br>
    三人來到順天府，如上次一樣，府尹十分配合地拿出登記的冊子。

    順天府辦案拖沓，登記之事做得?卻十分細(xì)致，已?經(jīng)發(fā)放路引名冊，根據(jù)戶籍所在?，記錄十分詳細(xì)。

    三人翻找片刻，很快便查到平云巷所在?之冊。

    趙令詢翻了?幾頁，很快在?名冊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竟然是她？”

    施凈走上前一看，也驚異不已?：“怎么會這樣，我一直以為，會是另一個?！?/br>
    沈青黛見他?們?nèi)绱朔磻?yīng)，料定自己所猜沒錯，望著前方道：“走吧！”

    從順天府出來，沈青黛便往中亭司走去。

    施凈跟在?后面：“已?經(jīng)找到了?綁架之人，咱們不去杜宅嗎？”

    沈青黛道：“還差最后一件證據(jù)。我想，這個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中亭司了??！?/br>
    幾人回到中亭司，果然有侍衛(wèi)交給?沈青黛一個布包，說是方才有人轉(zhuǎn)托。

    沈青黛笑著接過并道謝。

    施凈問道：“這又是什么？”

    沈青黛打開布包，揚(yáng)了?揚(yáng)：“替戴家公子瞧病的那個郎中，所在?醫(yī)館的賬本?！?/br>
    施凈撓撓頭：“這不太好吧，你派人去偷？被人發(fā)現(xiàn)，咱們中亭司顏面何存？”

    沈青黛一笑：“誰說我偷的，我這是光明正大的拿的?！?/br>
    施凈反應(yīng)了?一會，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你買了?那個鋪?zhàn)?？?/br>
    趙令詢面無表情?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看看賬冊?！?/br>
    施凈還沉浸在?沈青黛買下鋪?zhàn)拥恼痼@中，根本無心去看賬冊。

    趙令詢便隨他?去，拿去賬冊和沈青黛看了?起來。

    兩人翻了?幾頁，很快便看到了?問題。

    賬本一開始還挺正常，直到今年，幾乎每月都?有乳香、血竭等幾味藥進(jìn)出。購買者記錄皆是杜宅，可貨源卻未有記錄；另外，購入價格遠(yuǎn)遠(yuǎn)低于市面上的價位，而出售價格卻略高。

    沈青黛略一沉吟：“商人謀利，售出價格略高一些，也合常理。可買入價格，卻有些不對，我們山莊以草藥起家，我對各類藥草價格頗為熟悉，這個購入價格，太低了?，外面根本不可能買到?！?/br>
    趙令詢道：“而且，每次售賣和購進(jìn)數(shù)量相差無幾?！?/br>
    沈青黛思索片刻，抬眸望向趙令詢：“你覺得?，這像不像，交易?！?/br>
    趙令詢點(diǎn)頭：“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原因。”說完，他?歪頭一笑：“而且，這家藥鋪現(xiàn)在?歸你，你現(xiàn)在?才是主子。你要調(diào)查，誰敢攔?！?/br>
    沈青黛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原來趙令詢也會打趣人。

    趙令詢見眉頭舒展，低頭笑了?笑，拿起另外一本賬冊，往后翻了?幾頁：“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你看這里?！?/br>
    沈青黛低頭一看：“鬧羊花？”

    施凈聽到“鬧羊花”，湊過來一看，當(dāng)即笑道：“這不是板上釘釘了?，還等什么，抓人??！”

    這次，沈青黛沒有反對。

    夢柳公子綁架被害一案，終于要揭下帷幕了?。只是，公道要如何還，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呢？

    趙令詢召集中亭司全部人手，光明正大地把杜宅幾個出口圍住。

    夢柳公子的追隨者聽到動靜，紛紛前去圍觀，一個個伸長脖子想探個究竟。

    杜家之人全部被叫到偏廳。

    杜禹華竭力維持著一家之主的莊重：“三位大人，今日如此興師動眾，是為何？難道說，是要剖驗(yàn)不成？禹秀他?死?得?如此凄慘，你們……”

    趙令詢打斷他?的話：“綁架杜二公子以及將其殺害之人已?經(jīng)找到，今日便是要當(dāng)面還二公子一個公道?！?/br>
    杜禹華猛然抬眸：“兇手找到了?？”

    趙令詢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杜禹華目光不自覺望向杜大夫人，不動聲色地抓緊她的手。

    杜大夫人正在?抽泣，猛地被他?一抓，一臉錯愕，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是怎么也甩不開。

    杜禹華定定神，仰起頭道：“如此甚好，敢問大人，兇手到底是誰？”

    沈青黛將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暗自嘆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還是先讓我揭開，杜二公子綁架的真?相吧！”

    說完，她緩緩掃視了?一下在?場之人，目光在?四人之間一一掃過，最后落在?左側(cè)。

    “戴小姐，不如就趁今日，說說你和夢柳公子之間的故事吧？”

    杜禹華瞬間由忐忑轉(zhuǎn)為震驚，綁架禹秀的人，怎么會是她？

    戴舒鈞瘸著腿站了?出來，往日的清舉不見蹤影：“荒謬，我姐怎么可能綁架杜禹秀，他?算什么東西？”

    杜大夫人也懵了?，怎么會是戴舒錦，雖然她一向不喜歡這個女人，可要說她綁架二爺，她卻是不信。這個女人一向不待見二爺，好幾次，她都?看到她對二爺冷嘲熱諷，一副巴不得?二爺離自己遠(yuǎn)遠(yuǎn)的模樣。

    戴舒錦微微垂下眼?眸：“杜禹秀，他?那個廢材，有什么好值得?我如此興師動眾的？”

    沈青黛緩緩走向她，站在?她的身前，幽幽問道：“那夢柳公子呢，值不值得?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