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 第74節(jié)
——那是由全武裝看守的私人島嶼。 謝仃就被軟禁在此地,或者說?, 囚.禁。 - 光影明媚的晌午,室內(nèi)暖意和煦。窗扇完整地敞開, 海風(fēng)吹拂著透白紗簾,在?空中漣漪出倦懶弧度, 仿佛歲月靜好。 房間的看守人員不見蹤跡,是?才被同僚帶下去休息,因為他剛被人從身后一掌劈暈。 “——不會再?有下次了?!?/br> 聽聞這聲似笑似歉的保證,溫珩昱疏懈斂目, 望向?造成這一切變故的罪魁禍?zhǔn)住?/br> “真的,我保證?!敝x仃乖順地坐在?床沿, 她抬手起誓, 隨后又向?他示意, “你把它解開好不好?” 她身穿簡凈清爽的t恤短褲,單純無害得像從旅游場所路過的大學(xué)?生, 眉眼夭柔生動, 笑起來時?純?nèi)粺o辜, 才更讓人輕易放松警惕。 只是?如今她右腳踝骨處綴了道鐐銬,精致小巧地貼合她骨骼尺寸, 完好地限制住當(dāng)?事人的能力發(fā)?揮。 房間內(nèi)還算整潔干凈,因為都是?嶄新更換的,之前全被她無差別砸了。溫珩昱扯過一旁座椅,姿態(tài)閑逸地落座,淡然端視她:“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br> 謝仃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整整一周。 第一天情緒不穩(wěn)定,她剛下飛機就要去港口奪船,被溫珩昱的人好說?歹說?攔著帶回?別墅;第二天情緒稍微平復(fù),她趁安保不注意溜出房間,下樓時?逃跑未遂,于?是?被迫作罷;第三天情緒完全穩(wěn)定,她夜間翻窗跑路,結(jié)果港口快艇被鎖,遂再?次失??;第四天原形畢露,溫珩昱將她銬牢此地,她將臥室物件亂摔一通,結(jié)果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全部恢復(fù)原狀,遂氣結(jié)。 第五天她轉(zhuǎn)型了,好聲好氣讓傭人將溫珩昱請來,見面后一改惡劣態(tài)度,十分乖巧地保證自?己不會再?鬧了,只要他把腳銬給她解開。 溫珩昱并未表現(xiàn)出信或不信,但隨她的意替她解開了,于?是?第六天與?第七天的確安然無恙。 ——之后就是?現(xiàn)在?,她打暈守衛(wèi),再?度試圖逃脫。 也不知哪來這么多計劃與?活力。 “事不過三。”謝仃理直氣壯,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踝骨牽帶起清脆的鎖鏈聲,“你總得給我第二次機會吧,一定要這么苛刻嗎?” 事不過幾都無所謂,溫珩昱就算解開也要等離島之后,否則他清楚一旦現(xiàn)在?給謝仃自?由,自?己會被纏得很麻煩。 過去十幾年里,謝仃學(xué)?的格斗術(shù)并非無用?,她力道雖然欠缺,靈巧倒是?點滿,很會利用?自?身優(yōu)勢打開局面。溫珩昱不可能與?她動手,索性共處一室時?就將人鎖起來,彼此都能相安無事。 “這點之后再?議。”他淡然應(yīng)言,松懈地倚坐椅背深處,示掌示意她可以開口,“所以,叫人請我過來,你想說?什么?” 謝仃真是?快木了,看這人分明做著綁架囚.禁的瘋事,眉眼神色居然還是?溫謙周至的,仿佛要與?她談?wù)搷u上衣食住行如何,氣候是?否適宜。 溫珩昱日常并不在?島上,他尋常另有公務(wù)處理,謝仃不知道他現(xiàn)在?常住哪國,但經(jīng)過幾次計算,可以推測出兩地私人航線的直飛時?間不過4小時?,但這樣篩選的范圍太廣,她得不出答案。 而且也不重要,她為什么要管他在?哪里忙什么? 迅速掃凈腦海中多余的思緒,謝仃知道他這是?不打算現(xiàn)在?就給自?己解鎖了,于?是?索性松懈下來,散漫支手靠在?床邊,百無聊賴換為更舒服的坐姿。 的確有事要問,她開門見山:“溫見慕呢,她現(xiàn)在?怎么樣?” 溫珩昱淡淡一瞥。 這眼神給她的感覺有些奇妙,可謝仃琢磨不出具體意味,干脆作罷,繼續(xù)催促道:“沒收通訊設(shè)備就算了,不會這點消息都不愿意告訴我吧?” “她很好,目前在?華盛頓?!睖冂耜乓馀d闌珊,言簡意賅地應(yīng)言,“你只有這一件事要說??” 不然呢。謝仃反而想問他,自?己還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叫他放自?己走又不可能,問他自?己能不能出門也不可能,難不成他們兩個人還敘舊嗎?因為彼此空窗的兩年? ……謝仃意識到或許真的有這個可能,仔細(xì)想想,他們從未開誠布公提起過兩年前的那晚。 她唇角笑意淡了,支起臉頰狐疑:“你不會是?要翻舊賬吧?!?/br> 謝仃自?己是?不愿回?想的。當(dāng)?時?的情境一切都太極端,他有失態(tài),難道她就沒有嗎,每次不經(jīng)意回?憶起那些,她只覺得這段關(guān)系更加荒誕。 她不喜歡七情六欲上臉的自?己,而這份失控是?由溫珩昱帶來的。 “難道要我道歉嗎,因為我捅了你一刀,還給你下藥和乙.醚?”她懶懶挑眉,情緒如常地陳述自?己做過的事,又問,“還是?你想把這些還到我身上?” 她言下之意實在?明顯,溫珩昱未置可否,語意疏淡:“看來是?沒有后悔。” “那的確是?沒有?!敝x仃道,“安眠藥和乙.醚是?我早就準(zhǔn)備好的,非要說?意外,我其實原本沒想傷你,但的確沖動了,不過你也沒死?!?/br> 她做的壞事挺多,逐一細(xì)數(shù),仿佛有種近似自?掘墳?zāi)沟奈⒚罡杏X。然而溫珩昱只是?沉諳莫辨地望著她,聽過之后,他低哂一聲。 謝仃看出他的目光變得沉郁了,到底也相處過近一年,她清楚這人是?隱有動怒的征兆。 然而并未如她所想,話?題沒有就此結(jié)束,溫珩昱微一頷首,示意她繼續(xù):“除此之外,應(yīng)該還有很多,說?說??!?/br> 的確很多。謝仃當(dāng)?初準(zhǔn)備工作做得齊全,且沒有一件是?后悔的,實在?不好細(xì)致地一一舉例。但從目前這個形式走向?來看,他是?打算聽真正能惹他生氣的事情。 莫名?其妙。 “當(dāng)?初我罵你自?以為是??”謝仃蹙眉,繼續(xù)陳述過去,“還是?先斬后奏,從機場擺了你一道?” 溫珩昱眉梢微抬,意思是?繼續(xù)。 難不成還要她詰問自?己良心?但她又沒有那種東西。實際上這樁樁件件,若要追究到底,更受影響的也該是?溫珩昱——可事實上,他真的會因此產(chǎn)生多余情緒嗎。 除去被算計的背叛感之外,那些更具有針對意義的難過,痛苦,以及求而不得。 謝仃望著他,卻沒有開口問詢。 “我不知道你對哪點感到生氣。”她收回?目光,散漫道,“但我對自?己做過和說?過的,沒有任何后悔。” 溫珩昱輕叩扶手,閑然確認(rèn):“完全沒有?” “完全沒有。”她道。 似是?最后一次機會也已?經(jīng)給出,溫珩昱淡如止水地端量她片刻,眸色微沉。 室內(nèi)重新恢復(fù)靜謐,謝仃若無其事且理直氣壯地回?答完問題,便不再?去看他,而是?后知后覺陷入思索。 他的確在?氣,但他究竟對她做過的哪件事最生氣? 仔細(xì)分析,她在?他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下藥,捅刀,利落跑路。之后兩年玩弄般泄露行程,又不真正現(xiàn)身,將他自?尊自?負(fù)視為虛物,其實都值得生氣。所以他的提問是?什么意思,想得到什么回?答?是?在?問她關(guān)于?某件特定的事情,后不后悔嗎? 莫名?其妙。謝仃再?次想到。 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又開始因為溫珩昱去浪費精力思索。 她沒來由有些煩悶,再?次蕩了蕩腳踝處的鐐銬,寒聲開口:“所以你究竟什么時?候放我走,難道真要關(guān)我一輩子,你瘋了?” 話?音徐徐落下,她聽到男人起身的聲響。 “的確?!彼馈?/br> 謝仃微怔,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頭,便被人扳起下顎,不得不昂首抬視向?他。 “我好像是?瘋了?!睖冂耜艛磕看挂?,疏懈端量她,“做這種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為什么?” 你本來就挺瘋。謝仃想說?。 但這樣的話?又要令氣氛降至冰點,于?是?她蹙眉推開他的桎梏,冷道:“我怎么知道?!?/br> ——難不成你最生氣,是?那句“我不要你了”? 好自?作多情的猜測,謝仃拒絕開口,況且也不可能。又不是?真的相愛,始亂終棄于?溫珩昱而言,想必除了“背叛”再?無其他任何意義。 沒有人再?開口。 滿室氣氛如沉深海,而他們在?互相憤怒。 九個月相處,彼此互相交換的結(jié)果只剩這樣負(fù)面情緒。那些共同經(jīng)歷的美?好假象,作為一顆謊言的種子,促成憤怒的萌芽。 一通亂局,仿佛無路可走。 - 兩周。 十四天時?間,令溫珩昱明白了一個道理。 ——謝仃是?反叛心強,喂不熟,也關(guān)不住。 她很能跑,翻窗,爬墻,敢拿窗簾當(dāng)?繩索,拆了床單跳樓蹦極,逃跑的花樣多不勝數(shù),只有人意想不到。 擺著副無辜受害的模樣,做著毫無顧忌的瘋事,謝仃最擅長玉石俱焚。她知道自?己那條命有多重要,舍得跟他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地對峙。 溫珩昱偶爾真動了掐暈她鎖起來的心思。 這天,島嶼安保人員打來通話?,告知他謝仃試圖縱火燒掉別墅的偏室,小心謹(jǐn)慎地詢問他是?否需要制止。 沒人能管得住謝仃,除非他親自?露面。 “讓她燒?!睖冂耜诺?,“注意她的安全?!?/br> 安保人員:“……”該注意安全的是?他們吧。 兩天沒回?島上,溫珩昱折過手中檔案袋,起身聯(lián)絡(luò)內(nèi)線,定下航程。 - 謝仃真的有些煩了。 被關(guān)在?這座私人島嶼已?有半月,雖然的確風(fēng)景優(yōu)美?氣候適宜,但她再?喜靜,也無法忍受這種程度的與?外界斷聯(lián)。 除了手機電腦這種能與?外界聯(lián)系的東西,其他電子產(chǎn)品應(yīng)有盡有,但她耐心告罄,受不了再?繼續(xù)這種無聊生活。 起先要引火時?只是?作勢,她不過想讓安保人員打電話?給溫珩昱,告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魚死網(wǎng)破的心思,結(jié)果對方掛斷電話?轉(zhuǎn)告她說?隨便燒,謝仃真是?氣笑了。 行,那就燒。反正不是?她個人財產(chǎn),從這偏僻地方也沒人判她故意縱火。 溫珩昱抵達島嶼時?,火勢已?經(jīng)蔓延半間房屋。 謝仃面無情緒坐在?屋內(nèi),隔著烈烈火焰與?他對峙,手中就是?那枚導(dǎo)致此刻情形的火機,威脅的意味顯著。溫珩昱淡然周視她,似乎漸盛的火勢不入他眼,只確認(rèn)她目前尚且安好。 “出來?!彼ё秩缃?。 謝仃動也不動,本以為他該有所反應(yīng),事實也證明的確有,但—— 溫珩昱漠不為意地頷首,隨后從西服側(cè)兜取出煙匣,拈一支引火苗點煙,他閑然銜起煙支,溫謙地示意她隨意。 謝仃:“……” 瘋子。她咬牙,終于?起身。 溫珩昱疏淡垂視,適才拂手喚過傭人:“滅火?!?/br> 火勢范圍可控,很輕易就澆滅。謝仃瘋不過他,還顧及此處旁人的安全,這次自?然輸?shù)脧氐住?/br> 燒毀的僅是?別墅內(nèi)一間無用?客房,除財產(chǎn)之外沒有任何損失,一出變故來也快去也快,無人敢過多關(guān)注。 謝仃面無表情地在?半路扔了火機,去別墅內(nèi)為她專設(shè)的畫室中靜心,但溫珩昱也一道而來,她便靜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