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回復很簡短。

    “這?是全部?！?/br>
    好叭。

    少女放下手機，也沒放在心上?。

    ——

    周二?的最后兩節(jié)課，學校舉辦了一場年級里的自由辯論?賽,高二?年級抽到的辯題是《論?女性的價值》

    很多人上?去，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上?價值觀,上?各種數(shù)據(jù)，還弄了個ppt匯報,最后也都收獲了還算熱烈的掌聲。

    到彌虞發(fā)?言的時候，她清了清嗓子，打開面前的擴音麥,從“女性受到的偏見”，去談她們的價值，和女性目前所?處的一些現(xiàn)?實困境。

    “社會對于女性的偏見與歧視仍然根深蒂固，直到現(xiàn)?在,這?種現(xiàn)?象依舊令人望而生畏?！?/br>
    “在根深蒂固的世俗社會觀念影響下，人們不自覺地厭女,甚至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厭女。”

    “甚至,連我們女性自己都會被這?種父權社會的落后觀念所?影響,從而去凝視自己或身邊的女性，用世俗的觀點來評判她們?！?/br>
    彌虞緩緩地這?么說。

    “比如說,如果在路邊看到誰的車開得不好，明明還沒有看見坐在里面的司機到底是男性還是女性，一些人就會直接開始說‘一定是女司機，才會這?樣開車，開的可真差啊?！?/br>
    很多人表示這?么了解過，這?種事?情已經(jīng)在社會上?見過太多了。

    “或許我們曾經(jīng)看過這?樣的新聞:在一年中發(fā)?生交通事?故最多的明明是男性司機，而一些官方卻只公布了女性司機出交通事?故的數(shù)據(jù)，即使?后者的數(shù)據(jù)量是前者數(shù)據(jù)量的五分之一?！?/br>
    “這?樣的現(xiàn)?象，何嘗不是一種對我們生存現(xiàn)?狀的諷刺呢？”

    少女的話?音剛落，臺下很多學生贊同地點了點頭?。

    原因無他——這?種事?情，現(xiàn)?實里就是存在著?，而且還不是少數(shù)。

    “同樣的事?情，在職場里也是一樣，如果一個女人身居高位，她會被各種詆毀猜疑，被質(zhì)疑她的成就來的是否不正當，會被懷疑是否是靠裙帶關系上?位，他們會認為她的成功不過是靠諂媚討好身居高位的男性所?得，他們猜疑，詆毀，傳謠，企圖否定她所?做的努力與付出。”彌虞說。

    ——甚至他們會從德行、作風、性格各個方面挑刺，千方百計地否定她，否定她的努力和功績，否定她的優(yōu)秀和成功。

    ——如果是一個男人，不論?他靠什?么手段，只要他闖出了名堂，混出了一番天地，那他做什?么事?就都能?寬容了。

    說到這?里，臺下忽然有個人打斷了她:“可你不還是個學生嗎？直接說職場里的女性怎么樣，好像——不太夠格吧？”

    彌虞對此微微一笑:“好，你說我不夠格評論?職場如何，那我們就來說一說學習上?的事?情吧?！?/br>
    “一些秉持著?世俗觀點的家長們總是認為，女生就應該居家安穩(wěn)，不用太努力，成績也不需要多么名列前茅，他們認為就應該學文科，將來出來當個老師或大夫，相夫教子，而男生卻要養(yǎng)家糊口，所?以要多掙錢，就要學理科。”

    “——可是誰規(guī)定了，女生就一定要選擇安穩(wěn)呢？又是誰規(guī)定了，女孩子一定不擅長學理科呢?”

    她朗聲說:

    “我們就先來看看自己的母親，我相信在座的很多同學們，你們的母親并沒有只是單單待在家中，她們和其他的男性一樣，奔波于職場中，每日?起早貪黑地工作，她們做的工作并不比男性少，甚至有時候比他們更努力，卻拿著?比他們少的薪水。不僅如此，她們還要兼顧著?家庭，照顧著?我們，非常不容易?！?/br>
    “明明承擔了家中的很多事?物，明明做了很多很多的貢獻，卻還總是被丈夫，或是社會上?的其他人指責做的不夠好?！?/br>
    “為什?么要這?樣苛求呢？只是因為，我們是女性嗎？”

    聽到這?話?，臺下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而少女毫不在意，繼續(xù)朗聲說:

    “自古以來的社會為這?世界的女性設了一條道德標桿，始終以苛刻的標準來要求她們的言行和舉止，近代社會取得的文明與進步，不過是把這?條道德標桿稍微往下劃了那么一點位置，可與要求男性的道德標準相比，它?仍然高的離譜?！?/br>
    “當一個女孩被侵，犯，如若社會還總是以‘是她自己穿的太少’、‘是她不懂得躲避危險’、‘是她沒有更加強硬地拒絕對方’等為罪犯脫罪和辯解的理由，來肆意地評判她的是非對錯，不斷宣揚著?受害者有罪論?，那社會風氣歸根結(jié)底還是不進步的，人們的文明認知還是不開化、存在不足的。”

    “但很遺憾，這?就是目前的現(xiàn)?狀?！?/br>
    臺下是長久的沉默。

    她繼續(xù)說:

    “——但如果我們想要改變這?樣的現(xiàn)?象，無論?女生還是男生，都要先轉(zhuǎn)變觀念，端正思想，之后，再用我們的力量去影響世俗，改變這?個世俗?！?/br>
    “《奇跡女工》中的艾麗絲投身工人運動，為飽受歧視的女性工人爭取應得的權利；上?世紀的鐳女工，用畢生血淚和艱苦的斗爭換取女性應得的報酬與補償，而開創(chuàng)新時代的、我們偉大的先輩，亦發(fā)?出了‘女性能?頂半邊天’的號召，這?意味著?我們的時代永遠在進步，我們的靈魂永遠在和這?些人共鳴?！?/br>
    “——因此，我們要理解先驅(qū)，學習先驅(qū)，成為先驅(qū)?！?/br>
    “世界既從女性的裙擺下誕生，亦要讓女性的裙擺舞動。”

    少女的話?音落下，臺下頓時議論?紛紛。

    緊接著?，臺下爆發(fā)?出一片稱贊聲:

    “臥槽，好敢說啊！……”

    “直擊痛點！彌虞meimei超帥的！”

    “說的沒錯！”

    臺下有人吹了聲口哨，歡呼聲陣陣。

    有很多人為她鼓掌。

    周茉看了一眼不遠處議論?聲最大的某個男生群體，抱起雙臂，直接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是誰急得跳腳了，直接鑒人品了屬于是……”

    之后大家一起文明討論?，臺下的學生們也時不時贊同地點頭?，用掌聲表達自己對發(fā)?言同學的支持。

    但期間有個男生老是反駁彌虞，她說什?么，他就反對，還一直和她糾纏“女性的生育天職”這?種東西。

    彌虞對此有點無語，“所?以你認為，女性就沒有任何選擇生與不生的權利，一輩子不生育，就是不完整嗎？”

    那男生一臉的理所?當然:“女性就是要生孩子啊，不然我們的文明誰來傳承?沒有勞動力怎么辦?”

    “所?以你認為如果她選擇追求自己的價值，選擇不生育就是錯的?如果她生育了，就一定要在照顧孩子上?做到無可挑剔，不能?有絲毫抱怨，不然就是失職?這?何嘗不是一種母職懲罰?”

    她說到這?里，揉了揉眉心，看到對方依舊擺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覺得自己實在沒法和他交流，也就懶得浪費口舌，“如果你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我們的觀點并不一致?！?/br>
    沒想到那男生依舊不依不饒:“我說的有錯嗎？我是為人類的未來著?想，女性不生孩子就是一種自私，而且生孩子當然要自己養(yǎng)了，畢竟是自己生的，不然她們又為什?么要生?男性偶爾幫幫忙不就得了，憑什?么要求他們又養(yǎng)家又顧孩子?”

    彌虞:“……”

    臺下的女生:“……”

    硬了，拳頭?硬了。

    這?人的邏輯簡直沒誰了。

    累了，她只想和正常的碳基生物聊天。

    和周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無奈感。

    ——也是，這?種根深蒂固的落后觀念仍然頑固地存在著?。

    在這?個社會上?，存在這?樣的思想的人，本來就不是什?么少數(shù)。

    偏偏那男生不依不饒，依舊在那對著?彌虞不斷叫囂:“這?下你沒話?說了吧?倒是反駁我啊，你們女生總是嚷嚷著?要權利，卻沒盡到自己的責任——”

    彌虞張口剛要說什?么，一個少年懶散微淡的聲音，已經(jīng)不緊不慢地從身后插了過來:

    “你好像沒有弄懂，生育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權利，并不是女性必須做到的義務?！?/br>
    “她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才是第一準則?！?/br>
    那男生還想要反駁什?么，又一次被少年打斷。

    “明明你的生命由女性賦予，你卻否定她的人格，貶低她的勞動，漠視她的付出。”

    “——你難道就不覺得羞愧嗎？”

    此話?一出，越來越多的人紛紛看向那個出聲的少年。

    就見江北祁坐在高臺上?的某一個席位，姿態(tài)從容懶散。

    他單手托著?下巴，目光淡漠地看著?那人，開口淡淡地說著?:

    “女性們遭受隱形社會歧視、職業(yè)歧視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她們選擇規(guī)避風險，投身于工作之中，不至于失去生活來源，這?是受社會殘酷的大環(huán)境所?迫，在面臨生育就有可能?失去工作機會的危險下，她們選擇這?么做，本就無可指摘，因為這?本來就不是她們的錯。”

    說到這?，他修長的指尖點了點桌子，不緊不慢地補充:“如果社會想要改變這?種生育率低迷的現(xiàn)?狀，就要對這?些遭受不公平差別對待的女性予以真正有效的幫助，好讓她們沒有后顧之憂，而不是拿一些假大空的道德來綁架她們、桎梏她們。”

    “就是！”

    “說的對！”

    臺下的同學們也激動地跟著?附和道。

    那男生聽了，很不服氣地動了動嘴巴，似乎還想要說什?么，而江北祁已經(jīng)率先打斷了他:

    “況且養(yǎng)育和照顧孩子并不是女性的專職，身為家庭中的一員，男性本來就該主動承擔一半的育兒?責任，而且，這?不是‘幫助’，而是‘應該’?！?/br>
    少年這?么說著?，看著?臺下群情激動的同學們，一邊好整以暇地揚了揚眉:

    “為什?么男性做到了本就應該做到的事?還要被大眾表揚呢？這?些事?情明明女性一直都在做，卻沒有人因此而表揚她們，反而對她們多加苛求，多加不滿?！?/br>
    接著?他說:

    “這?似乎并不公平?！?/br>
    之后江北祁從椅子靠背上?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正視著?那個男生。

    “因此，我贊同彌虞的觀點。”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包括彌虞。

    之后少年掃視了一遍臺下，這?么一字一句地說:

    “——我們男性應為自己的傲慢和對女性的偏見而感到羞愧?！?/br>
    江北祁的話?音落下，整個偌大的體育館里靜默了十幾秒，安靜到只能?聽到學生們的呼吸聲。

    又是幾秒鐘后，臺下忽然掌聲如雷。

    有人歡呼稱贊:

    “臥槽，你們太棒了??！”

    “說的一點沒錯??！”

    “臥槽簡直帥呆了！”

    甚至有學生喊著?兩個人的名字，不斷聲援著?:

    “彌虞你是我的神！”

    “啊啊啊江哥帥炸了！”

    彌虞沒想到江北祁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頓時覺得訝異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