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果
靳楠大概熄滅了第三支煙的時候,孟雪麗從臥室里出來了,他迎上去,孟雪麗說,“不用送我了,我女兒在外面接我。你陪著他吧?!?/br> 靳楠欲言又止,孟雪麗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拍拍他的胳膊,“他就是什么都抗在自己身上,負罪感太重,再加上他父母并沒有正確的引導,才弄成這樣。你們都是從小在一起的,也許你的話,比我有用?!?/br> 孟雪麗開門走了,留下深深的一眼。 靳楠站在付恒一的臥室門口,手搭在把手上卻遲遲按不下去,忽然覺得心里似有千斤重,手上卻沒有絲毫的氣力。 “咔噠”,門從里面開了。 靳楠后退一步,付恒一眼巴巴的瞅著他,“楠哥,我餓了,你會做飯嗎?” 付恒一的訴求很簡單,要吃靳楠的絕門秘制亂拌方便面,就是小時候,他給他吃的那種。在付恒一的記憶里,被靳楠用一堆調料胡亂攪和在一起弄出來的方便面,又辣又香。 靳楠正準備給他簡單弄一點兒粥的,被他這個要求弄得哭笑不得。“我小時候亂弄的。” 沒辦法,他是病人,他是醫(yī)生。為了病人的健康,他堅決不給他吃哪種對他身體不健康的東西。 付恒一無比失望,只好托腮坐在餐桌邊兒看靳楠熬粥,不過那粥看起來也不錯,不知道他又在里面亂放了什么。 “給濛濛打個電話吧?!苯脟共潦?,把一碗海鮮粥端給付恒一,蝦是在冰箱里凍著的,還有一碟咸菜。 付恒一正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對著吹,停了一下,繼續(xù)吹。 “跟你說話呢,我那會兒跟她說你媽來了,她才沒堅持上來。你這個理由挺好的,我看她挺怕你媽?!苯步饬藝棺聛?。 付恒一假裝沒聽到,認真的喝粥,還不忘衷心評價,楠哥,你手藝真不錯。 靳楠知他不愿意說,于是自己說給自己聽?!拔液髞碇涝瓉頋鳚魉齧ama跟我爸之前相過親,不過沒成,你說這事兒也真是趕巧兒,怎么我爸跟我媽相親就成了呢?我爸說他那時候挺喜歡濛濛她mama的,不知道為啥人家沒看上他,后來等他跟我媽談戀愛的時候再見到濛濛她mama,真是覺得造化弄人?!?/br> “這事兒誰也不怪,要怪只能怪老天爺?!苯崎L的嘆了一口氣。 付恒一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碗海鮮粥,吃的他額頭都冒汗了。他撕了紙巾擦汗,末了還要去洗碗。 “把碗放下,”靳楠攔住他,“你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嗎?就這樣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聽到?那你那時候怎么不裝個徹底呢?” 付恒一也不吭聲,扭頭就想回臥室,被靳楠一條胳膊擋住了去路。 “楠哥,你要什么?你這么久沒回來,你這次回來到底要干什么?我怎么過得,你好像沒有什么理由要關心吧?”付恒一甩掉了那條胳膊,說話都帶著火氣。 靳楠倒有點兒高興,“可以啊,你生氣發(fā)火都可以,就是別憋著不說話,你這毛病,都是憋出來的?!?/br> 付恒一煩躁的想躲開靳楠的眼神,靳楠一點兒都不想放過他,跟在他身后問,“我猜,濛濛一直不知道真相吧,你們家人,想騙她到什么時候?” 果然靳楠的判斷沒錯,付恒一聽到這話就不能跟之前一樣假裝鎮(zhèn)定的,他猛地回頭,眼睛里都帶著血絲,“我不是騙她,我是保護她!” 靳楠咧嘴輕笑,“呵,保護?那你覺得,你能瞞得了她一輩子嗎?” 付恒一張張嘴,啞了。 確實,她也長大了,紙包不住火。 “再說,你就算能瞞她一輩子,那你們憑什么就替她決定她能不能知道真相呢?” 付恒一握著拳頭,經歷平淡地說,“真相如果傷人,我不想讓她知道,她一輩子不知道最好?!?/br> 靳楠搖頭,“小恒啊,這不是你該替她決定的,你有沒有想過,她有一天知道了,可能受傷更深呢?!?/br> 付恒一全然泄氣。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不但知道,他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冉雨濛知道了真相,會受傷,更會恨他。 靳楠拍拍他的肩膀,“放過你自己吧,你不能一個人背著這個秘密。濛濛有權知道。” 付恒一深深地坐在沙發(fā)上,兩肘撐在膝蓋上,埋頭在自己掌心,靳楠看的出他心情的起伏,都表現(xiàn)在那寬厚的肩背上。他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等他自己緩過來。 “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我那天不應該回房間,如果我不回去,就不會發(fā)現(xiàn)。我后悔,后悔不應該告訴我媽,我為什么要告訴我媽。”付恒一就這么斷斷續(xù)續(xù),毫無頭緒地喃喃自語,靳楠從這樣凌亂的篇章,再結合自己后來聽到的,基本上把事情的始末拼湊出一個大概。 其實劉靜一直都知道朱玲玲和靳元賀的事兒,第一次汪雨帶著靳元賀出現(xiàn)在他和朱玲玲面前之后,朱玲玲就告訴了劉靜,還征求劉靜的意見,要不要把她跟靳元賀相過親的事兒告訴汪雨。劉靜問她對靳元賀有感覺嗎,朱玲玲斷然否認。劉靜當時就告訴朱玲玲,那就別說了,沒事兒找事兒。 后來也確實沒事兒,靳元賀本來就忙,她們三個姐妹的聚會,他十次有八次都不去的,去了也是只跟男人們一起玩兒。漸漸的大家都有了孩子,孩子們也都長大了,本想著,這段關系,就如同老友和家人一樣的一直相處下去。 事情的轉變發(fā)生在朱玲玲工作上的危機。 朱玲玲的公司出現(xiàn)重大人事調整,如果她要保住現(xiàn)在的位置,最好的選擇就是跟著原來的總經理去外地,否則可能就會被慢慢邊緣化。冉鵬在這種事兒上一直都比較大條,他是個性格里帶著天真爛漫的人,一旦遇到這種世俗的問題,他是不愿意聽不愿意想的。 朱玲玲難免跟劉靜和汪雨發(fā)幾句牢sao。 劉靜和付月生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人,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跳槽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說些勸慰但不解決問題的空話。 汪雨是個熱心腸,見朱玲玲這么苦惱,就讓靳元賀給想想辦法,畢竟靳元賀做銷售,認識的人多路子廣,而且靳元賀自己在公司里,也已經爬到了一定的位置,幫忙安排個工作,應該不是問題。 靳元賀對朱玲玲,一直就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懷。倒不是說他有多么喜歡她,他不是毛頭小伙子了,跟汪雨生活這么多年,兒子都大了,生意場上見到的各種各樣的女性也不勝枚舉,不見得非對朱玲玲放不下。 只是男人都有的一種心理吧,當年相親的時候,他是對朱玲玲挺滿意的,而且滿以為憑自己的條件,她對他應該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沒想到朱玲玲會拖介紹人來說不合適,哪里不合適也說不出來。叫靳元賀好久都不能釋懷。 原因只有朱玲玲自己知道,她覺得他有點兒俗,跟她心里那些個文藝情懷不搭調。后來生活狠狠地打了她的臉,文藝情懷是一定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才能享受的啊。 她年近40,要還房貸,要養(yǎng)孩子,還要面對工作危機。冉鵬在這事兒上,不搗亂就不錯了,忙是一點兒也幫不上,不但幫不上,甚至她跟他抱怨,他都壓根沒聽進去。而這個時候,那個當年讓她覺得俗的靳元賀,就顯得有本事多了。 靳元賀真的給她介紹了工作,待遇還不錯,她知道人家那是賣他的面子。 他幫她,說是因為汪雨跟她的關系,也因為兩家人這么多年的關系;她當然沒想別的,只是感激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單純的幫助和感激,就變了味道。 只是兩人都心照不宣,誰也沒想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畢竟,代價太大。 如果不是那次汪雨帶著靳楠提前離開,如果不是靳元賀喝的有點兒微醺,如果冉鵬不是因為事情耽擱了沒有去,如果,不是被付恒一撞見。 也許,他們真的就可以這樣過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