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隨風(fēng)
電話明明接通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秦瑤只能聽見那邊嗚嗚的風(fēng)聲,風(fēng)很長,走的很慢。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還不容易哽咽出聲,心里也一直在暗罵自己怎么能這么不爭氣。 林東抬頭,舉在耳邊的手機(jī)慢慢放下,他的手機(jī)還是款式很舊的那種,暗藍(lán)色的光是他彼時周圍中唯一的光源,可是就連著手機(jī)暗藍(lán)色的光都在慢慢暗下來。 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只能聽見風(fēng)的聲音,像是一雙無形的手,隨時都會把他給推下去。 林東默默的掛了電話,卻只是看著山腳下一片山清水秀的樣子,蔥郁的樹冠在黑夜中像是飄浮在天上的云。 林東覺得他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站在了很高很高的角度,他不想去追究自己是怎么輕而易舉就可以飛到這個高度的,反正肯定又是蜉蝣。 林東坐在山頂上,四周煙霧繚繞猶如仙境,他覺得連風(fēng)都變得這么不真實(shí)起來。 林東一直在找一個阿靈最后的歸宿,他抬起神筆按照自己的想法畫了一副很小的棺材,就這樣拖著這具棺材卻一直不知道該讓他去往哪里。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儀式感罷了,還能有什么呢。 也許在阿靈的那個世界里根本沒有棺材這個東西。 林東這樣想著,突然覺得自己身子一空,蜉蝣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抱著手,衣袂翩飛的樣子很美。 “你知道嗎?在我們那里的確沒有這個東西,我們不需要?!?/br> 林東沒有說話,抽抽被風(fēng)吹的發(fā)冷的鼻子,將脖子往連帽衫里縮了縮。 “如果每個修真者都死了的話,每個人都準(zhǔn)備這樣的一副,那多麻煩。” 蜉蝣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沉寂著的星河,雖然被烏云擋住了,但總會閃著能夠撫慰人心靈的光。 “我們會自己消失,流干我們的血后,會像是空氣一樣蒸發(fā)?!?/br> “在這個不屬于我們的世界里,我們會在任何一個角落,但是死了就是死了,我們最終在哪我們自己都不知道?!?/br> 似乎……聽起來還不錯。 林東回過頭默默的撤掉那個顯得有些滑稽的棺材。 “所以林東,你讓他去吧,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有一天各個空間不在混亂扭曲,我們可以回到我們的世界,他也會找到回家的路,不會對這里有任何留戀?!?/br> “你作為人類,這世界的任何一個物種都應(yīng)該習(xí)慣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你都這么大了,別再像個小孩子了?!?/br> 林東有些不服氣的哼哧了幾聲,抬頭看著這一方風(fēng)景,覺得這話不應(yīng)該出自蜉蝣的嘴中,這么教訓(xùn)的口吻,像極了那個男人。 但是他依舊選擇保持沉默。 他看著浩瀚的星空,夢幻的顏色在飄渺的云之間一閃一閃。 “這里很不錯對吧?” 林東回過頭,透過蜉蝣半透明的身子,看見阿靈的身子慢慢變得透明起來,他有些不知所措,掙扎著要起身的時候差點(diǎn)踉蹌摔倒。 蜉蝣沒有笑他的狼狽,只是說道:“你要保護(hù)好自己了,你的命是他們保護(hù)你得來的?!?/br> 林東覺得這話說的一點(diǎn)都沒有錯,他最后想要在看一眼阿靈,卻發(fā)現(xiàn)那人像是流逝的水,嘩啦啦就那樣沒了。 只留給林東手心中一絲沁涼,其他什么都沒有,讓他甚至都有一些恍惚。 就這樣……沒了? 林東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他看著那慢慢變得透明的時候身子,血垢隨風(fēng)飄散像是經(jīng)歷來了萬千風(fēng)霜才變成這個樣子,阿靈好像等了很長時間,這時間長過他活在這個世界的年數(shù),以至于一個人臉半絲痕跡就這么不曾留下。 林東好像明白了百鬼夜行為什么能夠這么瘋狂的存在的小小的原因,正因?yàn)檫@些尸體在短時間內(nèi)會堆積如山而后就會像不起眼的灰塵一樣隨風(fēng)飄散,除了那些從鮮紅變得暗紅的血跡會殘存之外, 什么都不曾留下,其實(shí),根本用不得林東去毀尸滅跡,這些東西可以這么輕松的消失,不會在任何人心里留下任何印記,人都是善忘的,他們會記得讓他們痛苦的東西,并期待有一天可以翻身狠狠的反擊,然而快樂總是那么不久留,無關(guān)他們痛癢的東西總是那么不值一提。 好吧……就這樣吧。 “這是他對自己,最后的自我保護(hù)?!?/br> 林東站在山巔上,風(fēng)透過薄薄的布料吹的他瑟瑟發(fā)抖起來,他像是個膽小鬼緊緊的將自己縮在一起,渾身寒冷到牙齒打顫。 真冷啊。 他的胃部突然痙攣到抽搐在一塊,像是感覺到這樣的寒冷的也顫栗起來。 饑寒交迫也不過如此。 原來真的傷心的時候,胃里真的會發(fā)寒抽搐。 不遠(yuǎn)處的火光乍現(xiàn),像是一朵被天空遺落卻也絢爛無比的煙花,林東看著秦家大宅的那個方向,知道張子豪這個時候已經(jīng)行動了。 他對著那絢爛的像煙花的火光,說道:“走吧。” 他知道那里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關(guān)于很多已經(jīng)死去的人,未死去的人。 同一片的天空下,林東看到的角度只是個火光而已,秦珪銘則不一樣。 他書桌上的茶已經(jīng)涼了好久,隨風(fēng)飄動的窗簾一起一落,窗戶玻璃被那爆炸聲震得也跟著顫抖著,像是隨時會被震碎。 秦珪銘的耳朵有短暫的耳鳴,所以那一刻爆炸聲響的時候,他的世界里是一片寂靜的,寂靜反而帶來更多的可怕。 他總覺得上天是在懲罰他,讓他對他以前所做的罪過,一遍遍回放,一遍遍在他身上重演。 或者秦珪銘上輩子一定是刀法精湛的劊子手,一遍遍的凌遲別人,這下?lián)Q別人拿著刀,一遍遍的在他身上凌遲。 沒辦法。 年紀(jì)越大總愛相信這些虛幻的東西,因?yàn)檫@輩子承受的已經(jīng)太多了,他不能總把所有東西都壓在自己身上,能丟的都丟給別人最好不過,不是么。 秦珪銘只覺得火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一直從天黑燒到天明。 燒到那個少年,翹著退坐在木質(zhì)窗沿上,他的身影被火光照亮,讓秦珪銘覺得,是他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