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不會丟下你了……”如福至心靈，從來不擅長體察他人情緒的謝如漸說出了令楚靈崖動蕩不安的心靈平靜的話語，“放心?！彼p輕的、笨拙的拍著楚靈崖的背脊，“我不會走，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了……”

    滿山的摩崖石刻寂靜無聲，一行行的歷史深深鐫刻在巖石之中，多少風(fēng)流人物，幾多厚重的、熾熱的、極端的情緒如今不過是一個個字符，靠著排列組合呈現(xiàn)當(dāng)時的面貌，至于旁人能體味到多少，都與它們無關(guān)，哪怕是無人來看，也亙古不變。

    在他們的光陰中，那便是永恒！

    ……

    “你……你到底是……”許竹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失去了聲息。

    一個男人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他的手中拿著一枝黑色復(fù)古手杖，手杖杖頭處鑲嵌著一顆橘紅色的水晶球，水晶球大小剛好能容一個成年男人一握，球的下方則雕刻著宛如禽類爪子的造型，腳爪張開，剛好將水晶球握在爪中。

    走到許竹跟前，男人舉起手杖，對準(zhǔn)他的左胸輕輕一按，杖身便直接穿透了許竹的胸口將他的心臟捅了個對穿。沒過一會兒，這具身體便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開水燙了死掉的西瓜蟲，逐漸舒展開身體，一動不動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這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還在等待什么。

    很快，絲絲縷縷乳白色的氣從許竹的尸體上散逸出來，逐漸在空中融匯并勾勒出了一個魂體的形狀?？茨俏骞俚哪?，正是許竹的鬼魂沒錯。

    然而，那魂體還沒完全形成便忽然發(fā)出了一聲無聲的尖叫，隨后消散了。還是那個男人，他手中的手杖杖頭散發(fā)出光芒，將許竹的鬼魂完全消滅。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身看去。

    地上七倒八歪都是尸體，有人類的，也有鬼差的，當(dāng)然還有跟著張沖一起越獄的常樂鬼獄的鬼怪們，此時除了張沖，他們?nèi)嫉乖诘厣希粍硬粍印?/br>
    張沖跌坐在地，臉上滿是諂媚，諂媚之下還有惶恐，因為丟了一只胳膊，此時的他顯得落魄又骯臟，叫人看了就覺得厭惡。

    “主人，多謝主人搭救！”張沖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多謝主人，多謝主人?！?/br>
    “謝什么?！蹦腥说穆曇粢稽c也不冷，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溫度，是那種宛如溫泉水一般清靈美妙的嗓音，“我又不是來救你的?！彪S著他的話音落下，黑色的光芒一閃，張沖的眉心便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洞。從前額到后腦勺，張沖被戳了個對穿，大腦直接被破壞了。

    “主、人……為、什、么……”張沖竟然還沒有馬上死，他倒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話，“我……沒有……說……”

    “還能為什么，”男人卻將手杖在張沖的衣服上蹭了蹭，擦去了那上頭沾染的灰白色的腦漿，“我讓你收集信仰練練手，可沒說過讓你去常樂鬼獄鬧事。”

    “我……我只是……想看看……”

    “沒什么只是。”男人說著，一只看不見的透明的手便掐住了張沖的脖頸，只聽“咔擦”一聲，他的頸椎骨被丨干脆利落地折斷，這一次是真的送了性命。

    “真沒眼力見，誰準(zhǔn)你動我的人！”男人對張沖顯然嫌棄極了，連看都不看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除了我以外，這世上誰也沒資格動謝觀玄！”他說著，宛如踩踏著登天的臺階一般，一級級向上，慢慢消失在了天際。

    幾乎是在他消失的瞬間，尸堆上猛然升騰起一股冷冷的綠色火焰。那些尸體，不論是鬼差還是鬼怪，抑或是張沖這樣的人，一沾到那火焰便迅速爆燃，然后靜靜地消失。眼看著所有尸體都將消失得一干二凈，柳月娥滿臉煞白地從一具鬼差的尸體下方鉆了出來，滾得遠遠的，即便如此，她的手上仍然沾到了一點火星，最后只能一咬牙，用長長的指甲斬斷了自己的手掌，這才防止了那火焰繼續(xù)往身上蔓延。捂著自己斷掉的手腕切口，柳月娥的臉上寫滿了驚懼！

    第93章 惑心1

    外間下著蒙蒙細(xì)雨, 謝如漸坐在自己屋子里，眼前擺放著一樣?xùn)|西。

    那是一個成人巴掌大的羅盤，正是觀玄晷, 只不過與之前槐婆婆剛剛交回給謝如漸時候的相比, 眼前這個顯得死氣沉沉, 不僅銅銹遍布羅盤表面，所有的字跡都不再清晰，原本看起來十分靈動的中心處的眼睛也已經(jīng)失去了光彩，變成了一塊黑乎乎的廢鐵。

    最后一枚可以使用的觀玄晷也廢了。

    盡管在出發(fā)之前就預(yù)料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 盡管到現(xiàn)在謝如漸也沒有后悔，因為他通過觀玄晷不僅找到了楚靈崖的身世, 同時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兩人之間早有淵源, 但他卻因為某個意料之外的發(fā)現(xiàn)陷入了沉思。

    如果還能使用一次就好了，這一次就能看看清楚那匆匆一瞥到底是不是錯覺，但是這注定是現(xiàn)在的他做不到的事了, 除非他再從楚靈崖那里將本屬于他的觀玄之眼再拿回來，而那樣做不僅會傷害到楚靈崖，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恐怕也發(fā)揮不出正常的實力。

    可那究竟是不是錯覺？

    謝如漸不由得再一次搜刮記憶，那個印象十分稀薄，一開始壓根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他完全拿回了一千三百年前被自己封禁的記憶, 才意識到發(fā)生在廣陽的事里面還存在著一個未解開的疑點。江心白的尸首不見了是疑點，更令人不安的是，謝如漸在記憶的角落里，在曲小荷與華陰拼盡全力逃出廣陽幽靈城的那個混亂畫面里，依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