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同羅之戰(zhàn)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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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洛三人汗如雨下,趕緊過來跪在福拉圖面前,福拉圖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冷冷地道:“這個道士今天不請自來,我就知道你們想來和我攤牌,是不是?”達洛一句話也不敢說,歌羅丹大著膽子,小聲道:“是我首先提出來的?!备@瓐D哼了一聲:“你還想替達洛回護,這樣的點子,諒你們?nèi)齻€誰也想不出來,這個道士只會一味充愣,殺個人還湊合,要行軍打仗,他那呆腦袋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必定是那個和尚的主意。”福拉圖竟然一猜就中,忠恕不禁對她佩服幾分,大營之中一定遍布她的耳目,她本人又善于猜忌,這樣的事確實瞞不過她。 福拉圖側(cè)臉問:“致單大人,背著主人,私自謀劃調(diào)動附離,按軍法當(dāng)如何?”她沒稱老師,而是叫“致單大人”,致單大人還是不睜眼:“私調(diào)附離,殺其全族。背主謀劃,殺其本人?!边_洛三人嚇得全身哆嗦,忠恕又上前一步,爭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根本就無意擅自做主,也從沒謀劃過私調(diào)附離,只是為你著想,怕你思慮不周,想提個備用的策略供你考慮。”福拉圖瞇著眼:“我不同意你們的策略怎么辦?你們是否也謀劃過這個?”忠恕道:“你看人一向很準,應(yīng)該有知人之明。你覺得他們會如何?真地違背你的命令,帶著附離去攻打一個國家嗎?”福拉圖哼了一聲:“諒他們也不敢!”她看著跪在面前的三人,冷笑道:“就你們那點算計,能成什么氣候!我問你們,假如真如你們想的,抓住了同羅可汗,之后又如何?”達洛等人無言以對,抓住可汗同羅就算滅亡了,戰(zhàn)事就此結(jié)束,還會有什么又如何? 福拉圖陰冷地笑起來:“就你們,哼哼!我本想明天再布置,既然你們今天挑起了事情,索性提前告知你們。你們帶著附離襲擊同羅牙帳,如果抓住可汗,立刻殺掉,屠盡他的族人,他的兩個弟弟一定去投降,把他們的部落拆開編成兩隊,混在你們軍中,把可汗的財產(chǎn)全分給他們,帶著他們一路向西,直撲仆骨的王庭,這邊的部落騎兵向北進發(fā),與你們在王庭會合?!?/br> 所有人都呆住了,原來福拉圖想的不僅僅是滅掉宿敵同羅,連剛剛締交的盟友仆骨也要吃下,哪里才是其野心的邊界??! 福拉圖又哼了一聲:“仆骨這邊的路線已經(jīng)為你們打探好了,滅掉仆骨,功加一級,如果失手,罪加二等。”所有人都不吱聲,連忠恕這個頻頻頂撞她的人也被震住,呆呆地站立著,回不過神來。福拉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駕馭屬下,掌控局勢,她自信整個突厥沒人比她更老練。 后兩天,留在漠北的十二個大小部落的首領(lǐng)帶著本部的騎兵來了,加起來有四五千人,福拉圖放出風(fēng)聲,說要懲罰南方草原的樣摩部落。今年樣摩托口雪災(zāi),不僅沒向大可汗進貢,連會兵也沒派人參加。那些部落首領(lǐng)聽說要打樣摩,都很泄氣,樣摩太小,部落又窮,就是滅了他們,也沒有多少財產(chǎn)可分,但福拉圖催促得緊,只得各自領(lǐng)兵南下。福拉圖命令喀力帶著一百附離督戰(zhàn),務(wù)必十日內(nèi)滅掉樣摩,然后用三天時間趕回來。 部落騎兵出發(fā)后,福拉圖下令達洛與歌羅丹、努失畢一起,帶一千精銳附離出發(fā)北上,行動由達洛指揮,吊詭的是,她竟然命曇會隨同達洛進軍。 達洛帶隊北上,曇會也走了,氈帳中只剩下忠恕一人,福拉圖命他每天都要到大帳,也沒說什么事,只是讓他來。忠恕這時早已把福拉圖要殺他的事置之度外,心想反正沒事,去看看她做什么,真地長見識。 南線每天都有騎報傳來,喀力督戰(zhàn)很是用心,部落騎兵在第四天就找到了樣摩部落,戰(zhàn)事僅持續(xù)半天,樣摩的吉利發(fā)就被殺掉了。達洛那邊沒有一點消息,福拉圖每天依然裁決著官司,就好像沒事一般,但忠恕憑直覺知道她很緊張,戰(zhàn)場風(fēng)云變幻,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再周密的計劃也可能因一件偶然的意外而失敗,遑論這樣用險,以一千人去偷襲掌握數(shù)萬騎兵的大國可汗,如果失敗,同羅一定反撲過來,于都斤山是突厥根本之地,一旦失守,福拉圖可就… 這天下午,忠恕走出福拉圖的大帳,就見北方天空彩霞密布,分外壯觀,天際還出現(xiàn)一道彩虹,不由得駐足欣賞起來,他正凝神眺望,忽聽背后有人問:“想家了吧?”忠恕回頭一看,是致單大人,連忙行禮。忠恕對這個老人非常忌憚,別看他每天半死不活地蜷縮在皮袍里,眼睛半閉不睜地像打瞌睡,實則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極是機警,福拉圖對他十分依賴。忠恕笑了笑,道:“我沒有家?!彼_實不知道家是什么,致單大人看了看北邊的天空,憂慮道:“彩虹見,天候變,旱即雨,雨即晴。北方又現(xiàn)拋車云,同羅要下大雨了?!边@樣的諺語,忠恕曾聽曇會說起過,他立刻想到達洛他們,極北之地的冬天還沒過去,在這樣的季節(jié),如果在草原上毫無準備地遇到大雨,人馬都會被凍死,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致單大人嘆了口氣:“不知他們在帳里還是在雨里?!笨磥硭苍跒楸狈サ尿T兵擔(dān)心,忠恕突地想起有一天曾在曇會的桌子上翻到一本漢人著的《云經(jīng)》,講的就是看云識氣,曇會在書上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拋車云的云候如此奇特,他應(yīng)該能看懂,于是對致單大人道:“有曇會大師跟著,達洛他們會有防備。”致單大人笑了笑,沒說什么就進了大帳。 福拉圖正坐在胡床上想事情,見致單大人進來,問:“老師,剛才是和道士說話?”致單大人道:“是他?!备@瓐D問:“他在干什么?”致單大人道:“看天空!”福拉圖道:“聽說吞云吐霧是道士們最擅長的把戲?!敝聠未笕说溃骸拔以缯f過他絕對不是個道士?!备@瓐D笑了:“我也早看出來他不是道士?!敝聠未笕说溃骸八犝f北邊要下雨,在為達洛他們擔(dān)憂?!备@瓐D哼了一聲:“達洛這會不在,我正想找個機會把他砍了?!敝聠未笕说溃骸盀槭裁从窒霘⑺??你怕達洛和他勾結(jié)?”福拉圖搖頭:“這人對我很不尊重,頻頻頂撞我,恐怕不能收服為我們所用?!敝聠未笕瞬[著眼:“不是這樣吧?”福拉圖皺眉:“老師,不是這樣是哪樣?”致單大人道:“這人屢屢猜中你的心思,你有點忌憚了?!备@瓐D一怔,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點。無論我做什么,除了滅仆骨這件事,他好像都能猜中個七七八八,心里又輕視我,這人不能留?!敝聠未笕藫u頭:“這人不能殺,至少現(xiàn)在不能殺?!备@瓐D問:“老師,當(dāng)初不是您要我盡早除掉他嗎?為何現(xiàn)在又改主意了?”致單大人道:“這人就像一面鏡子,能照出你過激的行為,這是達洛他們無法辦到的?!备@瓐D問:“我很偏執(zhí)嗎?”致單大人點點頭:“有這苗頭了。自古有才情的人都愛戀自己,過于自信又藐視別人。你的智慧遠高于周圍,我怕我死之后,你再也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备@瓐D不信:“就那個道士,會替代您成為結(jié)束我的人?”致單大人道:“這人心地單純,不求功利,將來哪天你覺得瘋狂或者急躁,看看他的表現(xiàn)就足以自省?!备@瓐D道:“那他是鏡子還是弄臣?”致單大人問:“你需要鏡子還是弄臣?”福拉圖想了想,問:“這樣一個異族之人,與我們又不同心,天天跟在身邊,要不要學(xué)中原的國王,讓他變作太監(jiān)呢?”致單大人苦笑一聲:“你聽說過心地良純的太監(jiān)嗎?” 這天忠恕正在帳里看書,福拉圖的侍衛(wèi)通庫斯進來了,說福拉圖要他隨從出巡,忠恕很高興,最近一直呆在營中,達洛、曇會等人不在,無人可交談,也不能調(diào)息打坐,極是無聊。他跟著通庫斯來到大帳,附離已經(jīng)為他整備好馬匹,號角聲響起,福拉圖帶了七八十個附離離開大營,一直向西南走去。 草原已經(jīng)變成青色,這個季節(jié),中原人恐怕已經(jīng)穿單衣了,而漠北的突厥人依然穿著皮袍。草原上夏季短暫,各種青草都抓住這短暫的時光拼命生長,與枯黃遍野的冬季相比,現(xiàn)在的草原顯得凈潔而養(yǎng)眼。漠北的冬季幾乎看不見太陽,每天陰沉沉的,濃霧籠罩,讓人郁悶,現(xiàn)在則藍天白云,陽光普照,一切顯得亮麗而清澈。福拉圖穿著一襲藍色長袍,用紅色絲巾扎住長發(fā)盤在頭上,露出雪白的脖頸,騎著大紅馬,宛如仙女一般。她騎馬的姿態(tài)優(yōu)雅無比,其他人騎馬,多少都有些控馬的動作,她則信馬由韁,顯得極為自在隨意。忠恕心道:無論從哪面看,福拉圖都是一個絕代美女,臉龐身材絲毫不遜于庭芳和寶珠,但心性豺狼,殘忍好殺,視人命如草芥,上天養(yǎng)育這樣一個至美女人,對突厥人來說是恩賜,對周圍邦國來說就是絕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