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部落也律臺 2
來蠻等人摔跤,宋念臣和商隊的人都下了馬在一旁笑著觀看,此時與來蠻摔跤的青年走到宋念臣面前,雙手手心向上端著,微微躬身,道:“速闊歡迎遠方的朋友,祝你們吉祥康??!”宋念臣上前執(zhí)住他雙手,躬身道:“感謝您代表俟斤熱情相邀,我們正要叨擾!”這邊安伯、來蠻、達士可等人都把左手按在胸口,躬身行禮,只有忠恕在駱駝上抱著寶珠,顯得很是另類。 那叫速闊的年青人和同伴們上了馬,宋念臣率商隊的人跟在后面,一起向營地走去。走到近前,忠恕才發(fā)覺這營地是建在一個水壺形狀的山凹里,北東西三面是山,南面是一個狹窄的口子,北面的大山把寒風擋住,走到山腳就覺得比草原上溫暖許多,草地上的雪很薄,牲畜很容易就吃到干草,是個絕佳的冬季牧場。轉(zhuǎn)過山口,只見山谷里并沒積雪,中間扎了至少五六百頂氈帳,連綿成片,少說也有五六千人在此聚集,是一個不小的營地。 山谷的中央有頂黑色大帳,不僅顏色顯眼,更是比周圍的氈帳高大許多,速闊領著商隊向那黑色大帳走去,沿途不斷有人從氈帳里出來,熱情地向商隊打招呼,幾個小孩子更是直接跳上商隊的馬,與張健他們打鬧,看來宋念臣的商隊與這個突厥部落很是熟悉。陳修牽著一匹馬過來,上面馱著忠恕和寶珠的馬包,他低聲對忠恕道:“大勇,速闊帶著商隊去拜見他的父親也律臺俟斤,安伯說此時你不方便露面,讓你跟我走?!敝宜〉溃骸拔衣牥膊摹!标愋蕻斚阮I路,在一個灰色的氈帳前下了馬,這個氈帳不大,離其它氈帳也有不近的距離。張健推開帳門,忠恕抱著寶珠跳下駱駝,走進氈帳,只覺眼前一暗,一股暖氣撲面而來,突厥人的冬帳一般不開窗戶,只在帳頂上留下一些縫隙作眼透氣,忠恕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帳底很平整,地上是柔厚的干草,雖然有些昏暗,但帳內(nèi)溫暖而且干凈,陳修把馬包提了進來,幫他鋪好氈子就走了。 忠恕用狐皮氅把寶珠圍好,讓她平躺在氈上,起身關了帳門,里面立刻暗淡起來,只有頂上透下幾絲光亮,寶珠嘆道:“這里真舒服??!”這一路上,他們從沒睡過如此平整舒適的地方,忠恕問:“這個冬天不會再走了吧?”寶珠道:“再過幾天大雪就來了,谷外的雪都能埋住人,還能往哪里走?”忠恕問:“宋柜頭他們?yōu)槭裁催x在這里過冬呢?”寶珠笑道:“我不知道?!敝宜∩焓种冈谒樕陷p彈一下,道:“你就愛挖苦我?!睂氈樾Φ溃骸昂湍阍谝粔K呆久了,我好像被傳染,過去把握十足的事也吃不準了,只能說我不知道。”忠恕道:“我只是輸真氣給你,可沒把愚笨也傳給你啊?!睂氈樾Φ溃骸澳阍趺粗罌]傳給我?清寧生深奧無比,有些道理浸潤百年也參不透,也許您不僅傳功,不經(jīng)意間也捎帶著傳了其它呢?”忠恕拍拍她的臉,站起身來:“我說不過你。你先躺一會,我把東西整理一下?!?/br> 寶珠笑道:“你先別開包,一會俟斤要過來,還有不少人跟著,這個氈帳小,站不下那么多人?!边@里是她生長的地方,自然一切就得聽她的,忠恕坐回她的身邊,抬起她的腦袋放置在自己腿上,雙手很自然地撫摸著她的臉,問:“這里就是于都斤山了,怎么找你的同門呢?”寶珠道:“你以為于都斤山是個山峰?上千里長呢,哪那么容易找人??!”忠恕有點急了:“那如何辦?”寶珠笑道:“你別著急,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的下落,很快就會趕來。”忠恕問:“是蒼鷹報的信嗎?”寶珠道:“當然是了,難不成還是你去報的信?”忠恕贊道:“真了不起,薩滿教的奇人異士役鷹使鳥,很是神奇?!睂氈閱枺骸斑@算什么??!比這神奇的事情多了,你羨慕嗎?”忠恕道:“當然?!睂氈榘杨^抬了抬,眼睛盯著他:“想學嗎?”忠恕猶豫道:“太難了我可學不會。”寶珠道:“清寧生是天下最難練的功夫,你年紀輕輕就有這么高的成就,還有什么學不會的?”忠恕奇怪地問:“清寧生很難嗎?”寶珠更是詫異:“清寧生不難嗎?”忠恕老實答道:“我確實沒覺得難練,只是坐著亂想,就成這樣了?!睂氈榘杨^抬得更高,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了忠恕好一會,道:“你是第二個說清寧生易練的人?!敝宜“阉哪X袋向下按了按,拉過狐皮領幫她掖好,問:“另一個是誰?”寶珠笑著問:“想知道嗎?”忠恕默然,寶珠在漠北草原上長大,卻對清寧生如此了解,實是個怪事,他確實想知道原由,又怕被這個狡猾的姑娘套出自己的底細來。 忠恕轉(zhuǎn)移話題,看了看四周,道:“這個氈帳有點特別,顏色都與其它氈帳不同,沒人居住也沒放置東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睂氈榈溃骸拔业故侵溃荒芨嬖V你。”忠恕問:“為什么?”寶珠道:“住得久了,你自然就知道。大勇,我有點冷?!敝宜傁敕鏊饋?,就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一群人正向這邊走來,寶珠道:“放我躺下,俟斤來了?!?/br> 腳步聲在帳外停了下來,只聽宋念臣在外面道:“大勇,也律臺俟斤來看望烏蘭?!敝宜≌酒鹕戆褞らT打開,只見帳外站立著十幾個人,除了宋念臣與安伯,其他都是突厥人。宋念臣旁邊那人身材矮胖,臉紅紅的,身上的裘皮比其他人閃亮許多,看來就是也律臺部落的俟斤了,俟斤在帳外抖了抖袖子,摘下皮帽,兩個突厥人舉著冒煙的小銅香爐,圍著他轉(zhuǎn)了兩圈,又用松枝拂了拂他的肩膀,他用手拍了拍胸口,嘴里嘟囔一聲,像是念了一句咒語,這才走了過來,忠恕忙閃到一邊,為俟斤拂肩的兩個突厥人跟了進來,其他人包括宋念臣則守在帳外。 寶珠微微睜開眼睛,也律臺俟斤手持帽子,向?qū)氈楣硎┒Y,他身后的兩個人更加恭敬,幾乎把腰彎到了腳面上,寶珠眨了眨眼睛,表示看到了,雖然寒氣發(fā)作,身體不適,她說話點頭絕沒有問題,但她只是眨眨眼作應答,顯然她在突厥地位尊崇,不用對這些人還禮。 也律臺俟斤曲左膝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寶珠的額頭,又將手指停在寶珠的鼻端感受一下呼吸,良久才道:“烏蘭受了傷,時間已久,寒氣淤滯,內(nèi)毒堅固,我醫(yī)力有限,恐怕只能消一消寒毒,要治傷還需另想辦法?!睂氈殚]上眼,微微點了點頭,也律臺俟斤起身讓開,跟從他進來的兩人走前一步,各自從袋子里取出鈴環(huán),繞著自己的脖子搖了兩下,看到這個奇怪的動作,忠恕立刻意識到這兩人就是薩滿。兩個薩滿手提香爐,振著鈴,嘴里誦念著咒語,圍繞著寶珠一正一反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從懷中掏出兩個布囊,一個放置在寶珠的頭頂,一個放置在腳頭,不知這儀式是在治病還是在祈禱。 寶珠睜開眼睛,望著穹頂,緩緩道:“謝謝俟斤!請準備雪藏百藥交給我的侍者,其它事情不用麻煩了?!币猜膳_俟斤左手把帽子按在胸口,微微頷首:“天神保佑烏蘭!”說完,后退著出了帳門,那兩個薩滿向?qū)氈樾写蠖Y,退出去后把法鈴系在帳門口。 宋念臣和安伯隨俟斤走了,忠恕關上帳門,一摸寶珠的臉,觸手冰涼,忙解開大皮氅,把她攬在懷里運功輸氣,過了好一會,寶珠呼了一口氣:“大勇,好了,不冷了。”忠恕又輸了一會才停手,讓寶珠躺好,拿狐皮帽子捂住她的頭。寶珠看他滿臉是汗,憐惜道:“大勇,這一路辛苦你了,一會他們要送些藥來,你按照我說的調(diào)制一下,喝了后會好一些,不需要你時時耗費真氣了?!敝宜〉溃骸拔也焕邸_@藥不能完全驅(qū)除寒氣嗎?”寶珠道:“雪藏百藥都是草原上常見的草藥,藥力單薄,驅(qū)寒發(fā)汗還有些功效,對內(nèi)傷則毫無用處?!敝宜∮謫柕溃骸斑@兩個薩滿不是你的同門嗎?”寶珠笑了起來:“草原上的薩滿成千上萬,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薩滿,如果都是我同門,這個門應該有多大??!”忠恕也笑了:“你對他們正眼也不瞧一下,那一刻我覺得你特別高貴。”寶珠苦笑道:“他們法力小,如果我對他們客氣,反而引得他們驚慌,千百年來都是如此,我特別不習慣這樣,慢怠別人并不能使你尊貴,侮辱他人也不會顯得你高尚?!敝宜∴蘖艘宦暎骸霸瓉砣绱?!”寶珠道:“這點我倒覺得祆教比我們好,一旦入了教,人人平等,生前無論尊榮,死后不分貴賤,一閉眼全化成灰,無有分別。”忠恕道:“原來你對祆教也很熟悉啊?!睂氈榭嘈σ宦暎骸斑@話只能說給你聽,如果其他人知道,非要說我叛教不可。”忠恕道:“祆教的人要置你于死地,你怎么可能叛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