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只寶狐-愚守忠與佯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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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冷了。 霍堅縮著肩膀,摘下凍得冰涼的手甲,揉搓著指根的凍瘡。 “生瘡了?”背后傳來男人粗糲的聲音,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張因為邊關(guān)風(fēng)沙侵襲而粗糙發(fā)紅的臉。 是恩師。 他沉默地?fù)u了搖頭,將皮甲重新帶好。 年過半百的男人一頭亂發(fā)已經(jīng)有些花白,從羊毛織就的風(fēng)帽下面凌亂披散出來,他身體硬朗,步伐極穩(wěn)健,兩個大步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邊。 寬大的手掌在他個子剛開始抽條而瘦得肩骨突出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好小子,戍邊軍人人身上帶瘡,你也算是我們戍邊軍的一員了。” 霍堅有點高興,但他不善表達,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恩師,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發(fā)棕的臉蛋被凍得通紅。 恩師嘆了口氣。 “你這孩子,按說也是死人堆里混出來的,怎么養(yǎng)了一副這么赤誠的性子,誰對你好,你掏心掏肺也要回報回去?!敝心昴腥四﹃鴦Ρ?,眼中閃爍著什么,聲音漸漸低下去:“殊不知,哪有誰會無故對你好呢……” 霍堅不懂這些,沒有人教過他要怎樣回答這種推心置腹的話題,他只是沉默地立在原地,陪著恩師一起在風(fēng)雪里沉思。 “罷了?!绷季茫腥擞峙牧伺乃募绨?,“去廚房,找?guī)煾狄c羊胰子,在手上糊一糊吧。” 他好像還有千言萬語的勸誡沒有出口,可不知道為什么,他都咽回去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全部消散在了風(fēng)雪中的記憶里。 一直到后來……過了許多年,他選擇為了子孫后代的功名而背叛王朝,又選擇為了保全自身而把所有的罪責(zé)都推向霍堅身上。 下大獄的第二日,他仿佛是來看過霍堅的。 但那時還是個愣頭青的霍堅尚有幾分火氣,在被詢問時拷打出了火氣,出言不遜頂撞了監(jiān)理官,被打的去了半條命,昏昏沉沉地俯臥在茅草堆上,對那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霍堅抬起眼皮,努力想看清鐵門之外站著的人。 可那人的臉容在血污之中只有一團烏黑,他看不清。 只記得他嘆息一樣的聲音:“若能活著,不要再這樣愚忠了。” 刀尖握在手里,霍堅深吸一口氣,回了神。 辛秘端坐在歐陽潯的手掌上,矜持地伸出一只爪尖,示意他取血。 巨大的黑蛇好整以暇地盤踞在空曠廳堂的一角,眼神悠閑地時不時向這邊看一眼,靜待他們這邊履行承諾,交出一滴狐神的血。 見他遲遲不動,辛秘眼神閃爍,抓了抓歐陽潯。 這個年輕人一貫以來地聰明,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假裝警惕地回頭瞥了一眼黑蛇的方向,在它扭開頭的時候壓低聲音向霍堅開口:“可是有何不妥?” 他們都知道黑蛇能感知到屬于它的領(lǐng)域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所以他去找烏叔蓋說話時還特意用了苗語,象神天生就能聽懂漢話是因為他天生天養(yǎng)在這片山林,山林會記錄下踏入過這里的每一個漢人的記憶,他們的語言自然也不例外,可金龍神是被山林厭棄的闖入者,它沒有這種饋贈,自然無法聽懂苗語。 此時裝出這幅背著它有話說的樣子,自然也是為了在它面前演一出戲。 霍堅讀出了這樣的訊息,配合地抬起頭來看著一人一狐,等待下文。 他不說話,只是手上動作一直遲疑不動,狐神烏黑的眼珠安撫地看著他,嘴里卻不耐煩地開了口:“我爪子都舉酸了,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她的斥責(zé)劈頭蓋臉,簡直稱得上突如其來,霍堅模仿著自己以前挨罵的樣子,雙眼一呆,抿了抿嘴,沉默地低下頭去。 “看到你這幅笨拙的樣子就生氣,這里很危險,你能不能也動動腦子,不要像你那個白癡爹一樣當(dāng)個悶葫蘆?”狐神越說越氣,最后竟然猛地抽回爪子,不讓他動了:“算了,不成事的蠢東西,給我滾出去候著?!?/br>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只是這話一出,整個大廳里的氣氛都靜默了一瞬間。 遠處的黑蛇愉悅地用眼角在這邊一掃而過,猜測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脫離族人,此時更是厭棄了那個愚笨的下屬,只為了安全讓他在外候著……它愉快地動了動尾巴,可怖的面上露出隱約笑意又很快隱去。 歐陽潯也沒想到狐神忽然將霍堅趕出去,他探究地看了一眼兩人的表情,從霍堅不似作偽的茫然神色里看出他也不知道這一出是什么意思,又嘆了一口氣,去關(guān)注辛秘的動作。 而霍堅……霍堅下意識地攥緊了刀柄,對上了狐神暗含警告的雙眸。 她是真的要讓他離開這里的。 在踏入這片危險的水澤之前,她就吩咐過他。 “如果情勢所迫,需要我犧牲什么,來換取更大的利益,我是會那樣做的。到那時我可能會做一些看起來錯誤的決定,比如讓你離開,或者讓你傷害我,”冷艷的女人不看他,只平靜地告知,“如果你覺得我的決定有錯,先確定我是否清醒,如果我一切如常,那就聽從我……必須聽從我。” 而現(xiàn)在,她果然讓他離開了,這說明,她也察覺到了未知的危險,但她準(zhǔn)備好了迎上去。 霍堅又吸了一口氣,在狐貍黑黝黝的雙目中看到了沉默的催促和冷靜,他的太陽xue突突跳動起來,那種危機預(yù)告幾乎要達到頂峰。 不可以。 不可以就這樣……退出去,看著辛秘將自己的血交出去。 即使這樣可以換取平安脫離,可那一定……一定會發(fā)生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咬著牙,雙眼赤紅,上前一步,握住了辛秘的小爪子。 即使變回獸型也很少走路,她rou墊還是軟軟嫩嫩的,緞子一樣的軟毛在水里泡久了有些溫軟的潮意,搭在他的掌心里乖乖巧巧,因為他的突然靠近有一點僵硬,可平日里經(jīng)常抓他的爪子卻老老實實的,一點都沒劃破他的皮膚。 霍堅右手如風(fēng),刀尖一閃,掌心翻出用空的傷藥瓷瓶,就接住了那滴鮮血。 “嘶……”辛秘輕哼一聲,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幾乎要叫出聲來,可理智讓她沒有出聲,只驚怒交加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我?guī)湍『醚??!彼f,將刀裝回腰間,帶著瓷瓶走向黑蛇。 “你!”狐貍不甘心地叫他,眼神里滴溜溜的,有些難言的急切,可她說不出口,那些疑問,她不能說。 “……你好大的膽子?!彼藓薜刂淞R著,黑眼珠里幾乎要飛出小刀來。 霍堅平日里沉默極了,此時卻忽而來了脾氣一樣,僵硬地笑了笑:“您成天訓(xùn)斥我,現(xiàn)在都不在您的地盤上了,還不許我反抗嗎?” 他大步向前,舉起手來,氣定神閑地將那個小瓶子遞給在不遠處觀望的黑蛇。 后者探究地看著他,眼神在他手中的瓷瓶上一掃而過,又轉(zhuǎn)頭去看蹲坐在遠處的辛秘。 狐神似乎徹底和他鬧翻臉了,氣惱地舔著自己的爪子,前爪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滲血,血珠還不及滾落就被她舔掉了。 黑蛇放了心,收回視線,帶著古怪的笑意,將自己的尾巴尖伸到霍堅面前,用粗糙可怖的尾巴將小巧的瓶子卷好,緩慢地舉到自己面前,細嗅著里面的血氣。 嗯……她脖子里那件東西,確實是個可靠的法寶,這樣嗅起來氣味淺淡,幾乎與凡人一致了,怪不得直到他們踏入這片山林,它才隱約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不過……只要是神血,就可以。 ——只要是神血,就可以承載怨恨和詛咒。 它傷得焦黑恐怖的面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用尾巴尖撥弄著白瓷瓶,在自己眼前來回審視,面上帶著喟嘆和滿足。 “好了,要進行儀式了?!彼p聲說,“護衛(wèi),你可以聽你主人的命令出去了。” 霍堅沉默了一會,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辛秘,狐貍端坐在遠處,執(zhí)拗地看著他,眼中是無聲的催促。 “屬下告退?!彼皖^行禮,離開了這個空曠的廳堂,回到了狹窄的巖洞里。 夜明珠還在幽幽閃爍著微光,但巖石甬道比起廣闊的石制廳堂還是昏暗了太多,他聽著依稀回蕩著的流水聲,一點點攥緊了手掌。 指節(jié)有力,氣息順暢。 如黑蛇承諾的一樣,它解除了他們身上所中的毒,他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fù)。 不遠處還有另一個人的呼吸,霍堅閉上眼睛,靜靜地調(diào)息。 不管辛秘做出怎樣的決定,不管事態(tài)如何發(fā)展……他要做好準(zhǔn)備。 ——愚忠,便愚忠吧。